第83章 老子终于有枪了-《太后别点灯,奴才真是皇上》

  火燧枪图纸极其复杂精密,对零件的契合度要求近乎苛刻。

  失败、返工、呵斥、鞭打是家常便饭。

  所有人都感觉压力如山。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但东厂的“重赏”,背后是更重的威胁。

  银钱固然诱人,可若完不成任务,或者试图探听窥视,等待自己和家人的,将是比死更可怕的结局。

  不断有人病倒。

  长期的精力透支、紧张恐惧、以及山庄深秋的湿寒,侵蚀着这些手艺精湛却并非体魄强健的工匠。

  咳嗽声开始在工棚里蔓延,发热的人被隔离到角落,但活计不能停。

  叶展颜每隔三五日便会亲至山庄。

  他沉默地巡视每一个工棚,检查每一个零件的进度和质量。

  他对工匠们的病痛视若无睹,只对不符合图纸要求的部件发出冰冷的指令:“废掉,重做。”或者直接对钱顺儿说:“换人。”

  没有人敢抱怨,没有人敢反抗。

  在这里,东厂提督的话就是天命。

  时间一天天过去,零件逐渐齐备。

  开始尝试组装。

  第一次合样,击发失败。

  燧石擦出的来福微弱,无法引燃药池中的火药。

  叶展颜拿起那支冰冷的、怪异的金属与木料结合体,看了良久,指尖摩挲着枪管上细微的瑕疵。

  “负责打磨燧石夹的和负责药池的,”他淡淡开口,“处理掉。他们的家眷,抚恤银加倍。”

  钱顺儿面无表情地挥手,几名番子上前拖走两个面如死灰、瘫软在地的工匠。

  凄厉的求饶声很快消失在门外寒冷的空气中。

  剩下的工匠们噤若寒蝉,脸色惨白。

  “继续。”

  叶展颜放下那支失败的样品,转身走出工棚,青色衣袂在带着铁锈味的风里飘动。

  调整,改进,再试。

  又一批工匠倒下了,被拖出去,悄无声息地埋在后山。

  新的人被补充进来,带着同样的恐惧和茫然,接过前人未完成的活计。

  炉火更旺,敲打声更急。

  终于,在一个北风呼啸的清晨,第一支严格按照图纸要求完成的燧发火枪,被呈到叶展颜面前。

  他正在山庄最高处的一座小楼里看书,窗外是雾霭笼罩的、荒凉的山峦。

  钱顺儿捧着那支枪,步履沉稳,但眼底有着压抑不住的激动。

  叶展颜放下书卷,接过。

  入手沉甸,冰冷的金属质感透过指尖传来。

  紫檀木的枪托打磨得光滑如镜,线条流畅。

  所有的机括严丝合缝,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硬的幽光。

  他仔细检查了每一个细节,特别是那精巧的击发装置。

  燧石夹紧贴药池盖,等待着一触即发的命运。

  “试过了?”

  他问,声音依旧平稳。

  “尚未,等厂公示下。”

  叶展颜起身,走到窗边,目光投向楼下不远处临时围出的试射场。

  一个标靶立在百步之外。

  他熟练地倒入火药,用通条压实,装入铅弹,然后扳起击锤。

  燧石夹发出清脆的咔哒声。

  举枪,瞄准。

  所有随行人员的呼吸都屏住了。钱顺儿的手下意识地按在了刀柄上。

  砰——!

  一声清脆却爆烈的巨响,迥异于以往火绳枪的沉闷轰鸣。

  骤然炸响,打破了山庄清晨的寂静,惊起远处山林间一片飞鸟。

  枪口喷出火焰和白烟。

  百步外的木靶应声出现一个破洞。

  硝烟味随风飘散上来,刺鼻而新鲜。

  没有冗长的火绳点燃过程,不受天气影响,击发迅速,射程和精度似乎也更胜一筹。

  叶展颜放下犹自散发着余温的火枪,久久凝视着那冒烟的枪口和远处的靶子。

  成功了。

  一个月,二百三十七名工匠,七十条人命,一百余万两银子。

  他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上,终于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近乎痉挛般的波动。

  深潭般的眼底,仿佛有幽暗的火焰终于挣脱了冰层的束缚,骤然跳跃了一下,那是一种极度渴望与冷酷交织的光芒。

  他缓缓呼出一口气,白色的水汽在寒冷的空气中迅速消散。

  “很好。”

  他轻轻吐出两个字,手指眷恋地抚过光滑的枪托,如同抚摸情人的肌肤,又如同抚摸权力的权柄。

  “通知刘侍郎,第二批工匠和材料,可以准备了。”

  他转身,将依旧温热的火枪交给钱顺儿,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冰冷与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告诉下面的人,重赏。”

  “而死去的……抚恤银,照发其家。”

  他走向门口,青色身影即将融入楼外的晦暗光线中。

  “老子终于有枪了!”

  次日……

  皇宫中的银杏全部都被染上金色,宫墙内的气氛已如严冬般凛冽。

  东厂提督叶展颜踏着青石板路,步伐平稳地走向慈宁宫,身后跟着他最得力的小太监来福。

  叶展颜身着绛紫色蟒袍腰系鸾带,一双丹凤眼微微上挑,看似平静无波,实则已将四周动静尽收眼底。

  来福则是一身东厂番子的标准装束,青褐色贴里,腰佩短刀,步伐轻捷如猫。

  “提督,太后面色不佳,今早已经发落了两个宫女。”

  来福压低声音,在叶展颜耳边低语。

  叶展颜唇角微扬,不见喜怒:“什么缘由?”

  “似是因秦王昨日入宫,与陛下说了许久的话。”

  叶展颜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不再多言,只是加快了脚步。

  慈宁宫外,宫女太监们个个屏息凝神,连大气都不敢喘。

  见叶展颜到来,守门太监如获大赦,急忙躬身迎上:“叶提督,您可来了,娘娘正等着呢。”

  殿内传来瓷器碎裂的清脆声响,紧接着是太后怒不可遏的声音:“……他秦王算个什么东西!竟敢擅自为皇帝说亲!当真以为哀家不敢动他不成!”

  叶展颜与来福交换了一个眼神,来福立即会意,退至一旁等候。

  叶展颜则整了整衣冠,等待内监通传。

  片刻后,太后贴身大宫女青鸾快步走出,面色惶恐:“叶公公,娘娘请您进去。”

  踏入殿内,一地瓷片狼藉。

  太后坐在凤椅上,胸口起伏不定,姣好的面容因愤怒而染上红晕。

  时年二十有五的她,已守寡五年,垂帘听政三年,将一个女人最好的年华都献给了朝政和权术。

  该说不说,此刻叶展颜是真心有点儿心疼她。

  即便对方心里还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儿。

  但毕竟不管怎么说,对方都已是自己的女人了。

  所以,还是得靠自己替她操心才行!

  “奴才叶展颜,叩见娘娘千岁。”

  叶展颜跪地行礼,声音平稳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