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酸涩石榴-《娇宠扫炕格格:玄烨,崽崽又来咯》

  西林觉罗氏的胎象在太医的精心调理和永寿宫不遗余力的庇护下,日渐稳固。

  南三所偏院那方小小的天地,成了宫中一处微妙的禁地,安静,却吸引着无数或明或暗的视线。

  胤祚履行着他的承诺,按“规矩”行事。

  他增加了去西林觉罗氏房中的次数,虽依旧话不多,但会问及饮食起居,听太医回禀脉案时也格外专注。

  他赏赐下去的东西愈发精细,从安神的香料到柔软的杭绸,甚至还有几本浅显的游记杂谈,供她解闷。一切做得周全、得体,无可指摘。

  可楚言冷眼看着,心里却愈发不是滋味。

  她的祚儿,像是在扮演一个沉稳的、即将为人父的角色,动作神情都合乎标准,唯独少了那份发自内心的、笨拙却真实的喜悦。

  他清瘦的肩背挺得笔直,仿佛承载着远超年龄的重负。

  这日午后,玄烨信步来到永寿宫。

  秋日的阳光透过窗棂,在他明黄色的常服上跳跃。

  他先去看了睡着的胤禟,小家伙脸色依旧苍白,呼吸微弱,让人揪心。

  玄烨在摇篮边站了片刻,眉头微蹙,伸出手指极轻地碰了碰婴儿柔嫩的脸颊,动作是罕见的轻柔。

  随后,他才转向起身相迎的楚言,很自然地携了她的手一同坐下。

  “老六那边,近日如何?”他语气随意,如同闲话家常。

  楚言替他斟了茶,声音温婉:“回皇上,西林觉罗氏胎象渐稳,祚儿也时常去看顾,一切都好。”

  玄烨点了点头,呷了口茶,目光掠过楚言略显倦怠的眉眼,忽然道:“朕听闻,前几日太子和老五那边,都有些动静?”

  楚言心下一凛,知道什么都瞒不过他,便斟酌着词句道:“不过是些口舌闲话,臣妾已约束宫人,不许妄议。”

  玄烨轻哼一声,放下茶盏,语气听不出喜怒:“朕的儿子,有子嗣是喜事。有些人,手伸得太长,心思也用得不是地方。”他顿了顿,看向楚言,话锋一转,“朕已吩咐内务府,年底选秀,为祚儿择嫡福晋,家世门第尚在其次,首要的是品行端方,性情宽厚,能容人,能持家。”

  楚言闻言,心头猛地一松,又随即一紧。

  松的是皇上明言“能容人”,显然是将那未出世的庶长子考量在内,意在安抚;紧的是,这“品行端方、性情宽厚”的要求,看似简单,实则艰难,在这紫禁城里,太过宽厚,只怕反受其害。

  “皇上思虑周全,臣妾代祚儿谢过皇上。”她垂下眼帘,掩去眸中复杂神色。

  玄烨伸手,覆在她放在膝上的手背上,掌心温热:“朕知道你不易。祚儿性子像你,重情,却也执拗。有些事,急不得,需得他自己慢慢体悟。”他语气缓和了些,“你是他额娘,多开导他。皇家血脉延绵是福气,莫要因此生了心结。”

  帝王的安抚如同暖流,熨帖着楚言不安的心。她反手轻轻握住玄烨的手,低声道:“臣妾明白。”

  帝后二人的这番对话与默契,无形中为南三所竖起了一道屏障。

  明面上的刁难与非议暂时平息了下去,然而,那潜藏在冰面下的暗流,却从未停止涌动。

  刘氏被楚言派人“提点”过后,安分了许多,不敢再明目张胆地生事,但那满腔的酸妒却无处发泄,日益煎熬。

  她眼见着西林觉罗氏虽不得贝勒爷真心爱重,却因着腹中那块肉,地位水涨船高,份例用度远超自己,永寿宫赏赐不断,连皇上都开了金口,心中那点不平如同野火,烧得她五脏六腑都在疼。

  这日,内务府送来时新的瓜果,其中便有永寿宫小厨房特意为有孕之人准备的、熟得恰到好处的软籽石榴。

  红艳艳的果子盛在白玉盘里,由宫女捧着,径直送入了西林觉罗氏的房中。

  刘氏恰巧在廊下散心,撞个正着。看着那饱满欲裂、晶莹剔透如红宝石般的石榴籽,她想起家中未入选时,母亲常说“石榴多子,是吉兆”,又想起自己至今连贝勒爷的身都近不得,一股邪火猛地窜上心头。

  她转身回房,对着心腹小宫女恨恨道:“瞧见没?人家那是母凭子贵!我们算什么?不过是这宫墙里头,占着地方碍眼的摆设罢了!”她越说越气,抓起桌上一把玉梳狠狠掷在地上,“啪”的一声脆响,玉梳断成两截。

  小宫女吓得噤若寒蝉,不敢接话。

  刘氏胸口剧烈起伏,眼神阴郁地盯着那盘被送进隔壁的石榴,仿佛那红艳艳的颜色刺痛了她的眼。

  她得不到的,别人也别想安安稳稳地拥有!

  与此同时,西林觉罗氏正对着那盘石榴发怔。

  宫女细心地将石榴籽剥在琉璃碗中,颗颗饱满,汁水充盈。

  她拈起几粒放入口中,清甜的汁液在舌尖化开,心底却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酸涩。

  这“多子”的吉兆,这突如其来的“福分”,将她推到了一个从未预料过的位置。

  贝勒爷的关照,皇上的赏赐,娘娘的庇护,皆因这腹中孩儿。

  若没有这孩子……她不敢深想。这份“恩宠”如同空中楼阁,让她欣喜,更让她惶恐不安。

  她抚着依旧平坦的小腹,感受着其中悄然孕育的生命,一种属于母性的柔软与担忧交织着,让她清秀的眉宇间,染上了一抹轻愁。

  而此刻的胤祚,正在尚书房内,面对着一卷《春秋》。窗外秋风萧瑟,卷起枯叶,打着旋儿落下。

  他目光落在书卷上,心思却有些飘远。

  太傅今日讲“郑伯克段于鄢”,字字句句,皆是君臣、兄弟间的算计与倾轧。

  他听着,不由得想起如今宫中的暗流,想起自己那未出世的孩子,尚未降临,便已置身于漩涡之中。

  他放下书卷,走到窗边。远处宫墙巍峨,隔绝了外界,也圈禁了无数人的命运。

  他想起额娘欲言又止的担忧,想起皇阿玛深沉难测的目光,想起西林觉罗氏强装镇定却难掩怯懦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