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喜丧-《卫子夫:暴君的皇后是状元!》

  元鼎四年,春。

  长安城办了一场旷世的“喜丧”。

  仪仗从皇宫出发,金玉为车,羽葆为盖。

  十里长街,洒满铜钱。

  百姓疯抢,脸上却没有半分喜气。

  交头接耳的声音,像冬日里不散的寒鸦。

  “造孽啊……”

  “先是死了心上人,再是死了丈夫,如今又要嫁给一个不人不鬼的方士……”

  “嘘!你想死吗?”

  阴风吹过,卷起纸钱般的议论,又迅速散去。

  椒房殿内,熏香袅袅,却压不住满殿的死寂。

  卫子夫亲自为女儿刘纁戴上最后一支凤钗。

  铜镜里,映出女儿一张美到极致,也冷到极致的脸。

  “昭华。”

  卫子夫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重量。

  “记住,从你踏出椒房殿的一刻起,你就是一柄刀。”

  “一柄为去病复仇,为大汉剔骨的刀。”

  她顿了顿,握住女儿冰凉的手。

  “父皇给了你一个离仇人最近的舞台,而我们,要唱一出让他连骨头都痛的戏。”

  刘纁抬眼,看着镜中的母后。

  张骞病逝的消息传来时,她以为天塌了。

  可母后只用了一夜,便将这塌下来的天,重新撑起。

  她永远记得母后那晚的话:“张骞用命换回来的,不止是一个巫师,更是栾大的命门。他越是急着灭口,就越证明那块星盘是真的。既然他想要,我们就给他。”

  “一块被东方先生拓印过,又抹去了关键星位的星盘。”

  刀?

  刘纁的指尖,抚过袖中那枚冰冷的蝎尾指环。

  不。

  母后为她织网,父皇赐她舞台,舅舅卫青在朝堂稳住刀柄。

  她不是刀。

  她是网中央最致命的诱饵。

  要将所有害死他的人,一个一个,慢慢勒死在网中。

  “母后,我去了。”刘纁起身,声音平静。

  卫子夫凝视着她,终究只化为一句:“玉在,人在。”

  *******

  婚轿内。

  刘纁端坐着,身上沉重的嫁衣像一副华丽的囚笼。

  透过纱帘的缝隙,她能看到那些麻木贪婪、又带着一丝怜悯的脸。

  他们抢的是钱。

  而她,是这场盛大交易里,最贵重的那个祭品。

  车轮碾过长街,最终停下。

  五利将军府。

  到了。

  夜色渐深。

  新房之内,红烛高烧,烛泪蜿蜒,像凝固的血。

  门被“吱呀”一声推开。

  一股混杂着熏香、丹药和浓烈野心的味道扑面而来。

  栾大一身大红喜服,满面春风地走进来,挥退了所有下人。

  他的目光像钩子,贪婪地挂在刘纁身上,毫不掩饰。

  “公主。”

  他笑着,声音嘶哑,迫不及待地走到床边,伸手就要去挑那方红盖头。

  他以为自己掌控了一切。

  这个女人,连同她身上属于皇室的尊贵气运,都将成为他长生路上的垫脚石。

  盖头被挑开。

  那双眼,没有半分新嫁娘的羞怯。

  唯有死寂。

  是能吞噬一切光亮的深渊古井。

  栾大呼吸一滞。

  他见过这双眼睛。

  在猎场,在宫宴,那时的这双眼里,盛满了太阳般的光和火。

  而现在,只剩下灰烬。

  他更满意了。

  只有被彻底摧毁过,才更容易被掌控。

  “公主,从今往后,你我便是夫夫妇了。”

  他笑着,指尖探向那光洁的脸颊,想感受那份属于皇室的温润。

  刘纁微微一侧头。

  避开了。

  动作不大,却带着一种天生的、不容侵犯的疏离。

  栾大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

  他脸上的笑意,淡了。

  “将军。”

  刘纁终于开口,声音像碎裂的冰,清脆,却扎人。

  “我既已入将军府,便是将军的人。”

  栾大一怔,眯起眼睛,重新审视着这个猎物。

  她想通了?准备认命了?

  只听刘纁继续说道,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凄然。

  “只是,将军求的是长生大道,修的是无上仙途。”

  “我一介凡俗女子,身负尘缘,心有挂碍,怕是会……污了将军的仙体,损了将军的功德。”

  这话,让栾大眉头一皱。

  什么意思?

  刘纁缓缓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

  清冷的月光洒在她身上,让她整个人都显得不真实起来,仿佛随时会羽化而去。

  “平阳侯曹襄,是我先夫,为国捐躯,尸骨未寒。”

  她转过身,目光落在栾大身上,那眼神不再是空洞,而是带着一种看透一切的决绝。

  “我若此刻与将军行夫妻之礼,便是于情于理,于国法家规,都有亏。”

  “如此不贞不洁之身,如何能做将军飞升路上的‘助力’?”

  “将军你说,对吗?”

  最后三个字,轻飘飘的,却像三把重锤,狠狠砸在栾大心上!

  他脸色倏然一变!

  他娶她,为的就是她身上那股最精纯的皇室气运,这气运必须是“干净”的!

  若她心怀怨怼,带着“不洁”之念,那她这个“人丹”的效果便会大打折扣,甚至可能反噬!

  这个女人,她竟然看穿了这一层!

  她不是在拒绝,她是在……提醒他!

  栾大心中怒火翻腾,却又发作不得。

  他死死盯着刘纁,这个看似被命运击垮的公主,此刻竟像一个最精明的商人,在和他谈判!

  刘纁迎着他的目光,嘴角勾起一抹凄绝的弧度,仿佛在为他着想一般,提出了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案。

  “所以,我有一请,也是为将军的仙途着想。”

  “请将军允我,为先夫持心丧三年。”

  “这三年,我会在府中静心斋戒,洗去凡尘,斩断俗念,将自己修养成最纯净的……容器。”

  “同时,也请将军在府内为平阳侯立一盏长明灯,日夜供奉。”

  她看着他,一字一顿。

  “如此,将军既能彰显敬重英烈之德,收获天下人心,又能为自己的仙途积攒无量功德。”

  “待三年期满,我尘缘已了,心无挂碍,届时,自会将一个最完美的自己,完完整整地……献给将军。”

  ……疯子!

  这哪里是请求!

  这分明是一座用“忠孝节义”和“长生大利”搭建起来的,最完美的囚笼!

  为国之战神守丧,还要让他这个新任丈夫亲自供奉!

  这是何等的讽刺!何等的大义凛然!

  他若拒绝,就是“不敬英烈,心胸狭隘”,是逼迫寡妇失节的小人!他“仙师”的光环将瞬间破碎!

  他若答应……

  他堂堂五利将军,就要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新婚妻子,为别的男人守寡三年!

  他千算万算,没算到一个死人,竟成了她最锋利的武器!

  栾大死死地盯着刘纁,胸膛剧烈起伏。

  他想撕碎她脸上那份该死的平静!

  但……他不能。

  他需要她,需要她身上的气运,更需要一个“纯净”的容器。

  权衡利弊之后,栾大忽然笑了。

  那笑声从喉咙深处挤出来,嘶哑,阴森。

  “好。”

  他一字一顿,像是咀嚼着这两个字。

  “本将军,就等公主三年。”

  “只是公主也要记住,三年之后,你的一切,都将完完全全,属于我。”

  他拂袖而去,重重地甩上了房门。

  “砰!”

  洞房之内,瞬间恢复死寂。

  刘纁脸上的凄然和决绝,在门关上的一瞬间,尽数褪去。

  她缓缓走到妆台前,摘下头上沉重的凤冠。

  那双眼中,没有半分胜利的喜悦。

  只有,猎人般的耐心。

  和无尽的杀意。

  ……

  深夜,炼丹密室。

  栾大一把将桌上的器皿全部扫落在地!

  “贱人!”

  他喘着粗气,胸中的怒火几乎要将他点燃。

  发泄过后,他慢慢冷静下来,脸上露出更为阴冷的笑容。

  “无妨……”

  他走到密室中央,那里供奉着一尊诡异的人首蛇身神像。

  神像前,摆着那个他费尽心机才“夺”来的青铜星盘。

  栾大伸出手,从怀中取出一块沾着暗红血迹的战甲碎片。

  那是……霍去病的遗物。

  他将碎片放在星盘的中央,口中念念有词,指尖逼出一滴精血,滴落在碎片之上。

  滋——

  一缕黑烟,从碎片上升起,被那人首蛇身像吸了进去。

  栾大看着这一幕,脸上露出病态的狂热。

  “三年……”

  他对着那块碎片,低声自语,像是在对一个看不见的灵魂炫耀。

  “就让你,再多看她三年。”

  “跑不掉的,我的公主殿下。”

  “真正的献祭,才刚刚开始。”

  他并不知道。

  他视若珍宝的星盘,其核心的几处星轨早已被篡改。

  他所推演的一切,都将顺着卫子夫和东方朔为他铺好的轨道,滑向万劫不复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