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6章 风起涟漪·银杏渐黄-《京圈大佬空降汉东,政法常务书记》

  秋意渐浓,省委大院里的几棵老银杏树,叶子开始由绿转黄,边缘镶上了一层金边。清晨的阳光透过渐疏的枝叶,在湿漉漉的水泥地面上投下斑驳晃动的光斑。

  空气里的凉意又重了几分,带着泥土和落叶的气息。

  陆则川牵头推动的《关于进一步深化“放管服”改革优化营商环境的若干措施(征求意见稿)》和《支持重点转型区域高质量发展的长效支持机制试点方案(讨论稿)》,在极小的范围内开始了第一轮非正式的意见征询。

  文件没有通过正式的办公系统流转,而是由陆则川的秘书亲自将打印好的纸质稿,送到了几位核心厅局一把手和部分相关领域专家的案头。

  封面附有陆则川手写的简短便签:

  “请抽空阅研,务求务实,不吝意见。阅后请密封交回。”

  这是一种谨慎而高效的推进方式,既避免了过早引发不必要的广泛争论,又能第一时间收集到最直接、最专业的反馈。

  最先收到文件的发改、财政、工信、市场监管等几个关键部门的负责人,拿到厚厚一叠材料时,心头都是一震。他们迅速浏览了目录和核心条款,立刻意识到这两份文件的分量。这不仅仅是常规的政策修补,而是试图系统性地重塑某些游戏规则,触及不少深层次的权责关系和利益格局。

  “力度不小啊,”

  发改部门的负责人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对身边的副手低声说,

  “你看这里,探索建立市场准入的负面清单动态调整机制,推行‘容缺受理’和‘告知承诺制’……这是要把很多前置审批的‘弹簧门’‘玻璃门’真正拆掉。还有对重点转型区域的要素保障和差异化考核,想法很好,但操作起来,协调难度太大了。”

  “是啊,”副手点头,

  “触动利益比触动灵魂还难。不过,看这思路和框架,像是酝酿了很久,也调研得很扎实。这个时候拿出来,是不是意味着……上面决心很大?”

  负责人没有立刻回答,目光落在文件最后“试点先行,逐步推开”的字样上,沉吟道:“先仔细看看,提意见要专业、具体,既要说问题,也要想解决办法。这个时候,态度和能力一样重要。”

  同样的审慎评估也在其他几个办公室悄然进行。有人仔细研读,在稿纸上写下密密麻麻的批注;有人召集核心处室负责人闭门讨论;也有人第一时间拨通了相熟的同僚电话,低声交换着看法。小小的涟漪,开始在汉东权力体系的中层悄然荡开。

  消息自然也通过某些渠道,隐约传到了周秉义的耳朵里。他拿着保温杯,站在办公室窗前,看着楼下那几棵渐黄的银杏,眉头微蹙。他没有收到文件,这本身就是一个明确的信号——他不是这个快速推进圈子的核心成员。

  这让他感到一种被边缘化的不安,同时又有一种复杂的情绪。

  一方面,他本能地对这种可能带来不确定性和风险的“大动作”感到警惕;

  另一方面,他又不得不承认,文件里提及的某些改革方向,确实是汉东未来发展必须面对的课题,甚至其中一些思路,与他过去强调的“系统谋划、稳妥推进”并非完全矛盾,只是节奏和力度的把握差异。

  他坐回办公椅,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是继续保持沉默观望,还是应该以某种方式,表达自己的关切和建议?

  如果表达,渠道和分寸又该如何把握?直接去找陆则川?似乎有些突兀。

  通过其他方式传递?又可能被误解为暗中掣肘。他第一次感到,在这种加速变化的氛围里,自己一贯擅长的平衡术,有些难以施展。

  下午,祁同伟来到了市公安局的指挥中心。

  巨大的电子屏幕上,显示着全市主要路口、重点区域的实时监控画面,数据流安静地滚动。他听取了关于近期社会治安形势和防控体系升级准备情况的汇报。

  “方案印发后,各分局的初步反馈比较积极,但也普遍提到警力配备、技术支撑和部门协作方面的实际困难。”副局长汇报道。

  祁同伟盯着屏幕上某个菜市场周边略显拥挤的画面,沉声道:

  “困难一直都有,关键是想不想干,会不会干。警力不够,就优化勤务模式,向科技要警力,推动警力下沉。技术支撑不足,就列出清单,分轻重缓急,积极争取,自己也要想办法挖潜。部门协作不畅,我们就主动走出去,把联席会议开到一线去,把责任绑定到具体事、具体人身上。”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指挥中心里忙碌的干警:

  “这次升级,不是简单地增加几个摄像头、多派几组巡逻车。是要构建一个反应更快、判断更准、处置更有效的闭环。”

  “我们要的,是实实在在的安全感提升,是让老百姓觉得更安心,让想捣乱的人觉得更忌惮。这关系到陆顾问他们正在推的改革能不能有一个安稳的环境。大家要有这个觉悟,也要有这个能力。”

  他的话语带着惯有的果决和压力,让在场众人都神情一凛,齐声应是。

  祁同伟知道,陆则川在制度层面夯基垒台,他就要在安全层面筑牢堤坝,这是他的责任,也是他的支持方式。

  李达康的战场则在京州经开区的一片工地上。推土机、打桩机的轰鸣声震耳欲聋,工人们戴着安全帽忙碌穿梭。数字经济园二期地块的平整工作已经全面展开。

  他戴着安全帽,和项目总工走在坑洼不平的工地上,边走边问,语速快,问题细。

  “地下管线迁移碰到的问题解决了吗?”

  “施工许可证变更手续走到哪一步了?”

  “混凝土供应商的产能和运输路线确认了没有?不能出现断供!”

  总工一一作答,额头微微见汗。李达康的作风他们早已熟悉,要求极高,不留情面,但跟着他干活,只要干成了,成绩也是实实在在的。

  “好,记住,时间节点就是军令状!”李达康站在一处稍高的土堆上,望着初具雏形的工地,对围拢过来的几个项目负责人说,

  “这里不仅是几栋楼、几个园区,更是汉东新旧动能转换的标杆,是给所有人看的决心和行动。谁掉了链子,谁就是拖后腿,我第一个不答应!”

  他的声音在机器的轰鸣中依然清晰有力,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强势。在他这里,没有“可能”、“尽量”,只有“必须”、“完成”。

  傍晚,陆则川没有直接回家,而是让车开到了城西的滨江公园。

  他下了车,挥手让司机先回去,自己沿着江边步道慢慢走着。

  江风带着水汽和凉意扑面而来,对岸的灯火陆续点亮,倒映在昏暗的江水中,随波光碎成一片流动的星子。

  他需要一点独处的空间,来消化白天纷至沓来的信息和感受,也让自己从那种高度紧绷的状态中暂时抽离出来。

  改革方案的初步反馈已经开始陆续密封交回,意见五花八门,有建设性的补充,有对难点的担忧,也有委婉的质疑。

  这在他的预料之中。

  真正的考验在于如何吸纳合理的部分,化解不必要的顾虑,凝聚起最大的共识和推力。这需要的不仅是智慧,更是耐心和韧性。

  他想起下午接到的一个电话,是一位退下来多年、但依旧关心汉东发展的老领导打来的。

  老领导没有谈具体文件,只是闲聊般地问了问他的近况,问了问苏念衾的身体,最后似是随口提了一句:

  “则川啊,做事有冲劲是好的,但有时候啊,步子迈得大,更要看看脚下的路实不实,旁边的人跟不跟得上。稳一点,有时候反而快。”

  这话里有提醒,有关切,或许也代表着一部分人的观感。陆则川对此心存感激,但也清楚,有些路,看准了,就必须坚定地走下去。

  平衡“稳”与“进”,是一门永远在路上的艺术。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苏念衾发来的消息:

  “汤在锅里温着,我有点困先休息了,你回来自己热一下吃,别太晚。”

  简短的文字,却让他心头一暖,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他将手机放回口袋,深深地吸了一口清冷的江风,再缓缓吐出。胸中的郁结似乎也随之散去不少。

  家,永远是他最温暖的港湾和最坚实的后盾。有了这个港湾,他才能更有勇气去面对外面的风浪。

  此时,在南方小城的客栈里,乾哲霄合上了那本县志。

  他走到窗边,推开木质窗棂。

  夜风涌入,带着南方秋天特有的、湿润而微凉的气息。远处黑黝黝的山峦轮廓沉默着,近处客栈屋檐下挂着的旧灯笼,投下一圈昏黄的光晕。

  他并未思考汉东的纷扰,那些在他看来,不过是时代洪流中必然的涌动。他更专注于感受此刻——风的触感,夜的静谧,灯光与黑暗的交界,以及内心深处那份亘古的宁静与辽远。对他而言,见证与体悟本身,就是意义所在。

  而在更北方的城市,萧月刚刚结束一个线上会议。

  她关掉电脑,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

  屏幕的冷光熄灭后,书房里只剩下台灯温暖的光晕。

  她拿起下午收到的一份快递,里面是苏明月从漓江寄来的一叠照片和几页写得密密麻麻的信纸。

  照片拍的是漓江的山水、老街和手艺人,信里则写满了她这段时间的所见、所闻、所思,文字间充满了迷茫、触动以及隐隐的渴望。

  萧月一张张翻看着照片,认真读着信。

  她能感受到那个年轻女孩内心的挣扎与萌动。

  她想了想,没有立刻回复,而是将照片和信仔细收好。

  有些路,需要当事人自己一步步去走,去体会。她能做的,或许只是在合适的时机,提供一点视角或可能性,而不是给出答案。

  汉东的夜,深沉而平静。银杏叶在夜风中偶尔飘落一两片,悄无声息。

  但在这平静之下,改革文件引发的涟漪正在扩散,不同的人基于各自的立场和认知在调整步伐,布局在深化,压力在传导,选择在酝酿。

  风起于青萍之末,终将渐成气候。而银杏叶的黄,只是秋天更深处的一个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