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0章 面子-《间谍永不眠》

  三四0、面子

  许多人讨厌面子,却不知面子这东西是富裕安全的环境下才产生的玩意。

  贫穷险恶的环境下,人们是不会有面子这个问题的。小说中圣人们不亖不灭,唯一的乐趣就是掉面皮了。

  至于小辈,有啥面子可掉的?

  除了圣人们,普罗大众真不必在意面子问题。

  上至达官显贵,下至贩夫走卒,在丛林法则弱肉强食的环境中谈论面子,本身就是个笑话。

  面子是属于温政、彭北秋这类人的。

  面子是最便宜的奢侈品,却是这类人的必须品。

  ***

  真正的痛苦是不知道明天会怎么样。

  但如果结果是我们希望的,痛苦就变得可以承受。

  人们常说,越小的狗越会叫。叫得越响,越容易给人一种强大的印象,而对此产生的期待就越多。

  但它终归不是大狗。

  蔡子坚觉得自己活得就像一条小狗,摇着尾巴却只能得到一根剩下的骨头。

  他的日子也不好过。

  他空降到上海,名义上是特派员,却处处被针对,徐文忠是站长,对他是阳奉阴违,暗中提防。

  徐文忠意识到了他的威胁。

  对屁股下面位置的威胁、取而代之的威胁。

  徐文忠是徐主任的亲戚,有家族关系的,江渐一带的人是极看重家族的,蔡子坚又必须要顾虑这一点。

  这让他“投鼠忌器”:徐文忠是“鼠”,徐主任是“器”。

  关键是,上海站的骨干全是徐文忠的人。

  蔡子坚的手下只有一个半人,一个是黎明,半个算是达夫。他如何用这一个半人打开局面?

  他如履薄冰。

  汉口站已经任命了新的站长,蔡子坚已经没有退路。

  他没有直接向徐主任要权,而是向贝侠吐露了苦水。

  贝侠是他的朋友。

  朋友当然不能袖手。

  ***

  山顶,崖边、松涛。

  彭北秋又在这里和黎明见面,这次他又带了郑萍,与上次不同的是,他让郑萍参与了两人的谈话。

  懂行的人都知道,潜伏战线里“单线联系、横向不交织”是刻在骨头里的铁律。

  那时候特工联络,往往是“我只认识我的上线,我的下线只认识我”,哪怕某一环断了,也不会牵连整个网络。

  郑萍也不例外。

  因为她是交通员。在必要的时候,她是彭北秋对外的眼睛、鼻子、耳朵、舌头和嘴。

  彭北秋对黎明说:“我不希望,有人看到我们在一起。”

  黎明点点头。他也是同样的看法。

  “以后,就由郑萍和你联系,你们可以互相取一个代号,可以假扮情人、夫妻,或者别的身份。”彭北秋继续对黎明说:“这也是对你安全的考虑。”

  “好。”

  “你只有她一个人联系,除她之外,不会有第二个人,别的人,哪怕暗语对上了,你都可以杀了她。”

  “我明白了。”黎明说:“我会的。”

  “而且,她也不能联系别的潜伏特工,这样,即使别的人出事了,也不会牵连到你们。”

  “很好。”黎明阴沉的脸上有了些许笑容。

  郑萍看着这个人,却感觉背心发凉。

  每次见到他,都有这种感觉。

  就像见到了一条蛇。

  彭北秋说:“蔡子坚那边有什么情况?”

  “戴克要求你们特务处介入马兰兰一案,被他断然拒绝了。”

  “这在意料之中,谁也不愿意到手的肥肉吐出来。”

  “戴克又提出了一个建议,以特务处介入,换取特务处不再追究三立商贸公司。”

  “他答应了?”

  “没有。”

  “我们之间已经是明牌了,他已经火烧眉毛了,手里能还有什么牌?”

  “这本来是个好交易,但他拒绝的很干脆。”

  彭北秋狐疑:“他那么聪明的人,这不应该啊。”

  “他手里应当还有牌,他要用我来反击你们”

  “用你?”

  “是的。”黎明同样狐疑:“可是,我感觉这是一个陷阱。他要用这个机会试探我。”

  他说:“入赘豪门;嫁入豪门如同与虎谋皮,作卧底也是一样,何况我还有原来叛变中共的身份。这是原罪。”

  “你们要怎么反击?”

  “我不知道。所以我才迷惑。”

  “他不信任你?”

  “信任。”黎明说:“准确地说,是不得不信任。是痛苦中的信任,怀疑中的信任,约束中的信任。”

  “他在上海最信任的人是谁?”

  “是一个女人,贝侠。”

  听到这个名字,彭北秋神色一变。

  黎明忽然对郑萍说:“你是女人,我们关系不能公开,意味着什么?”

  郑萍说:“我们是单线联系,当然要保密。”

  “女生不公开你们的关系,一定是鱼缸里还有其他鱼。”黎明摇摇头:“蔡子坚还有备案,他手里还有我们不知的牌。他还有其他鱼。”

  “你说的有道理。”郑萍笑了:“这真是牛马所见略同。”

  她的微笑、风趣引起了黎明的好感,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

  她说:“我可以协助你做事,伪装成什么身份都可以,比如夫妻之类的,但你不能碰我一下,这是我的条件。”

  黎明微微一愣,随即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表面上没有丝毫犹豫,就同意了。

  但郑萍感觉他没同意。

  郑萍又对彭北秋说:“我是你的秘书,也是交通员,我可以做好这类工作,但是,你不能打我的歪主意。”

  彭北秋眼中露出尊重之色,当即认真地点点头。

  郑萍说:“我有心上人了。”

  彭北秋说:“你的心上人不是死了吗?”

  “他永远活在我心里。他牺牲的很悲壮。”郑萍说:“不过,我们活下来的人,为了我们所爱的人和爱我们的人,也要开开心心地活下去。”

  她心里有人了。

  她心里的人,就是温政。

  自从温政救下她之后,她心里便有了这个人的影子。温政的冷峻深深地刻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是的,冷峻,极致的冷峻。

  温政的身影,如同春日暖阳,悄然融化了她冰封已久的内心。

  打动一个女人,最重要的是勇敢。

  他冒着暴露的风险也要救她,侠之大者,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因为“侠”,就是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