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 母亲晕倒了-《欢不择陆》

  叶修走后,画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她自己的呼吸,和笔尖划过宣纸时,那细微又孤单的“沙沙”声。

  乔欢伸出手,指尖在半空虚虚描摹。她想画一个人,一个刚刚远行归来的人。

  他的脚边,该有一个风尘仆仆的行李箱;他的脸上,还带着疲惫却满足的微笑。

  可当她试图将这身影落于纸上,所有的线条都仿佛失去了灵魂,僵硬地蜷缩着,毫无生气。

  她以为是自己累了,休息了一个中午,晚上开完会,她回到工作室继续作画。

  她试过只画一个背影,那背影却单薄得像一片随时会被风吹散的羽毛。

  她又想让门缝里透出一束暖黄的光,可那光线却显得刻意而冰冷,无法驱散画中那片根深蒂固的清冷。

  乔欢颓然停笔。她发现,自己竟然画不出他。

  她拿起手机,屏幕上还停留在陆择那条带着强烈占有欲的消息上,字里行间是霸道的亲昵。她还没来得及回复。

  屏幕倏地暗下去,映出一张茫然无措的脸。

  脑海里,叶修那句“最怕就是有人把习惯当爱情还不清楚”的话,

  与陆择那声“咱家欢欢有主的”霸道宣告,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将她牢牢困住。

  一个是冷静的剖析,一个是炽热的占有,两种截然不同的强势,在她心中掀起了一场剧烈的风暴。

  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离画展开展只剩两周,她准备展出新创作的整个“家”系列。这组耗时近半年的作品,

  是她签约基金会后,与顶尖同行的第一次同台竞技,是她证明自己的试金石。

  与其沉溺于情爱那虚无缥缈的旋涡,远不如手中这支沉甸甸的画笔来得实在。

  对她而言,爱情是橱窗里遥不可及的奢侈品,而这场画展,则是能让母亲活下去的面包。

  然而,越是关键,脚步却越是沉重。系列的最后一幅画,本该是点睛之笔,此刻却像一头顽固的困兽,将她死死卡在了原地。

  就在这时,手机刺耳地响起,屏幕上跳动着“妈妈”两个字。

  乔欢心头一松,连忙接起:“喂,妈妈。”

  电话那头,却是一个急促陌生的女声:“欢欢,我是你张阿姨!你妈妈……你妈妈她突发疾病晕倒了,现在在医院,你快回来!”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从头到脚将乔欢浇透。她拿手机的手猛地一抖,屏幕“啪”地一声砸在木地板上,黑了。

  心脏在瞬间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紧,连呼吸都停滞了。

  母亲的尿毒症,这个她一直拼命用画笔、用未来的一切去对抗的词语,

  此刻像一头蛰伏已久的怪兽,终于挣脱了牢笼,咆哮着将她拖入了深不见底的恐惧深渊。

  她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回家!工作室里的一切,那些未完成的画,那些关于爱情的烦恼,瞬间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她抓起沙发上的外套和钱包, 甚至来不及去捡掉在地上的画稿,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出了工作室的门。

  一边走,乔欢一边用颤抖的手从口袋里摸手机,指尖哆嗦着点开购票软件。

  上海到江城,最早的一班飞机……她一遍遍地刷新着页面,仿佛那冰冷的屏幕上,能开出一条通往母亲身边的路。

  当她走出创作园区空旷的大门口,漆黑死寂的马路。冷风灌进衣领,如同冰冷的现实兜头浇下。

  乔欢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这里是郊区,夜幕下的马路空旷得能听见风声,别说出租车,连辆私家车都难见踪影。

  乔欢的心沉到了谷底。她疯了似的点开手机里的打车软件,屏幕上却始终转着一个无效的圈,最后弹出一行刺眼的红字,“网络连接失败”。

  怎么会这样!

  她不甘心地反复退出、重进,可那个冰冷的加载图标,像一个无情的嘲讽,固执地旋转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刀子一样凌迟着她焦灼的心。手机屏幕的光映在她煞白的脸上,

  那双总是盛满灵气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惊惶和无措。“不……”她喃喃自语,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巨大的无助感将她吞噬,她靠着冰冷的铁门滑坐下去,眼泪终于决堤,滚烫地砸在手背。

  “妈妈……”她对着空无一人的街道,发出一声绝望的呜咽。

  就在乔欢几乎要被绝望吞噬时,一个熟悉又带着惊喜的声音穿透夜色,像一道惊雷在她头顶炸响。

  “欢欢?”

  乔欢猛地抬头,只见不远处,一辆黑色的越野车亮着刺眼的远光灯,

  随着车门“砰”地一声关上,陆择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光晕中。

  他看到蜷缩在门边的乔欢,先是一愣,随即眼中爆发出巨大的惊喜。

  “欢欢!”他快步向她走来,声音里的喜悦几乎要溢出来,“你怎么知道我要来?还特意在这儿等我?”

  乔欢整个人都僵住了,她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风尘仆仆的男人,大脑一片空白。

  怎么会是他?

  明明中午视频时,他还在千里之外的江城,背景是她无比熟悉,他公司的办公室。

  可现在,他就站在这里,在她眼前,高大的身影逆着车灯的光,眉眼间带着旅途的疲惫,却又清晰得不像幻觉。

  她下意识地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臂,尖锐的痛感告诉她这不是梦。

  可这怎么可能?巨大的疑惑和震惊像一块巨石砸进她混乱的心湖,激起的涟漪让她头晕目眩。

  她就那么呆呆地站着,忘了哭,也忘了说话。

  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最终只化作一声破碎的低唤。

  “你怎么来了?”

  乔欢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浓重的鼻音让每个字都带上了哭腔。

  那不是在问他为何而来,更像是溺水者抓住浮木时,一句无意识的呢喃。

  “哟,这是怎么了?感动得话都说不出来了?”陆择的声音带着一丝刻意的戏谑,

  他伸出手,用指腹轻轻拭去她脸颊上冰凉的泪珠,动作却与他霸道的语气截然相反,温柔得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