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补漏的人不说破-《赘婿,开局签到绝世兵法》

  连绵旬月的暴雨,终于化作一场吞噬天地的狂怒。

  京畿以南,白马谷。

  山洪如脱缰的野兽,咆哮着冲向依山而建的村落。

  村民们赖以为生的那道老旧堤坝,在浑浊的洪流面前瑟瑟发抖,一道狰狞的裂口正在被疯狂撕扯、扩大。

  “快!堵上!用沙袋!”

  “木桩!把木桩打下去!”

  村长嘶哑的吼声被风雨撕碎,村民们扛着沙袋,抬着门板,甚至抱出自家的棉被,像一群无助的蚂蚁,试图用血肉之躯阻挡天威。

  然而,他们的所有努力都陷入了一种狂乱的徒劳。

  沙袋被瞬间吞没,木桩如牙签般折断,棉被更是连个水花都未曾激起。

  缺口越堵越大,绝望像瘟疫一样在人群中蔓延。

  在所有人乱作一团的堤岸下游,一个身披蓑衣、头戴斗笠的流浪匠人,正静静地蹲在泥水里。

  他就是陈默。

  他没有看那处正在崩溃的缺口,目光反而死死盯着奔涌的水流本身。

  他的双眼,仿佛能穿透浑浊的泥浆,看到水底大地的脉络。

  片刻之后,他眼底闪过一丝了然。

  不是破了,是堵了。

  常年的冲刷,主河道早已淤积偏移,洪水本能地寻找着新的出路,而这道老堤的薄弱处,恰好成了它选中的宣泄口。

  强行堵截,只会激怒它,让它用更狂暴的力量撕开一切。

  陈默一言不发,默默站起身,从一户被冲垮的农舍废墟里,拾起一把半截的铁锹。

  他没有走向那处哭喊震天的缺口,而是逆着所有人的方向,来到下游约莫三丈远的一片荒地上。

  “噗嗤!”

  铁锹深深插入泥地。

  他开始挖,不快不慢,每一锹都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

  他不是在挖一道深沟,而是在削出一道平缓的斜坡,一个温柔的邀请。

  几个被大雨吓得瑟瑟发抖的孩童好奇地看着他。

  “你们,”陈默头也不抬,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雨幕,“去那边,把那些被冲断的枯树枝都搬过来。”

  孩童们下意识地动了起来。

  在陈默的指挥下,他们将一根根长短不一的枯枝,顺着水流的方向,斜斜地插入那道新开的缓坡前。

  很快,一道简陋却有效的导流栅栏初具雏形。

  奇迹发生了。

  当那道缓坡与主河道连通的瞬间,狂暴的洪水仿佛找到了一条更舒适、更顺畅的“回家路”,一小股水流被轻柔地引导了过去。

  随着引流的水势渐大,原本冲击主堤坝的洪峰主力,竟被悄无声息地分化、削弱。

  那处原本越堵越溃的缺口,在失去了最狂暴的水流冲击后,涌入的泥沙开始自然沉淀、淤积。

  洪水的力量,从破坏者,变成了自我修复的工匠。

  水位缓缓下降。

  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农最先发现了这诡异的变化,他顺着水流找到正在加固导流栅的陈默,浑浊的眼球里满是震撼与不解:“后生……你这是……这是什么仙法?”

  陈默直起身,抹了一把脸上的泥水,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

  “大叔,不是补洞。”他指着那渐渐平息的水流,轻声道,“是给水,找一条它自己想走的路。”

  当夜,雨歇。

  陈默没有接受村民们的盛情款待,只在村口那块被山洪冲刷得光滑如镜的石壁上,用一块尖石,刻下了一幅简易的引流图示。

  在通常该署名的位置,他顿了顿,只画了一口小小的、正冒着袅袅炊烟的锅。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新朝都城,一座名为“工治院”的新设官署内,气氛凝重如铁。

  苏清漪一袭素衣,静坐首席。

  她受邀前来,评议一项关乎国本的重大提案——由工部尚书牵头,计划耗费三百万两白银,动用五十万民夫,在三年内,将大周境内所有老旧水利系统全盘推倒,重建为新式标准堤坝。

  面对工部官员们慷慨激昂的陈词,苏清漪不置可否。

  待他们说完,她才缓缓开口,声音清冷:“取各地近五年来,民间自发修缮水利之案例汇编。”

  侍从很快呈上一摞厚厚的卷宗。

  苏清漪一页页翻阅着,指尖在那些粗糙的纸张上轻轻划过。

  忽然,她的动作一顿。

  卷宗上记载,南方某县,数名老农在应对连年旱涝时,并未改动主渠,仅在各条支流处,设置了一种名为“活络堰闸”的奇特装置。

  此物以竹节与粗麻绳索制成,结构简单,却能随水位升降。

  旱时,挡板落下,蓄水入田;涝时,水流过猛,会自动冲开脆弱的绳结,泄洪而去,待水位回落,又能轻易修复。

  看着那熟悉的结构图,苏清-漪清冷的眸子里,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温柔。

  这分明是当年陈默为安置流民,在难民营里设计的“弹性导流槽”的演化版!

  那个只为让一群快饿死的人能喝上干净水的临时发明,如今竟在民间开出了花。

  她合上卷宗,站起身,目光扫过满堂重臣。

  “诸位大人总想着建一座前无古人、万世不移的丰碑。”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敲在众人心上,“却忘了,那些缝缝补补了百年的老东西,它们还能喘气,还会咳嗽。真正的治水,不在于推倒重来,而在于听见它咳嗽的时候,及时递上一口热汤。”

  “本宫提议,将‘重建案’,改为‘百渠复脉计划’。”她一字一顿,掷地有声,“削减七成预算,不征一民夫,转而成立‘水利勘察使’,将经费直接下拨至各乡各村,专用于资助、奖励那些来自民间的微调与维护之法。”

  提案最终被通过。

  苏清漪走出工治院时,恰有一缕阳光穿透云层,她仿佛看到,那一条条古老的河渠,如同沉睡的巨龙,正缓缓舒展筋骨,准备再次呼吸。

  北境,风雪高原。

  柳如烟一身劲装,正阻止一群愤怒的牧民拆毁他们祖传的“风语塔”。

  那是一座由无数风化的石头与铜铃组成的古老气象哨,因最近几次预报失灵,被年轻的族长视为不祥的迷信之物。

  “这东西已经死了!”族长固执地吼道,“风神早已抛弃了我们!”

  柳如烟没有争辩,只是纵身一跃,如一只轻盈的飞燕,攀上了十余丈高的塔顶。

  她仔细检查,很快发现,那些本该随风鸣响的铜铃,早已被纠结的杂草和鸟巢缠死;那些本该让气流通过的石缝,也被尘土和冰雪堵得严严实实。

  她召集了部落里最矫健的青年,亲自教他们如何清理通道,如何根据不同季节的风向,微调铜铃组的间距和悬挂高度。

  “它不是死了,只是病了,说不出话了。”她对那年轻的族长说。

  当晚,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雪席卷高原。

  修复后的风语塔上,成百上千的铜铃骤然奏响,高低错落,节奏分明,形成一种奇异而清晰的旋律。

  部落里的老人们侧耳倾听,脸色大变,立刻组织族人将牛羊迁往背风的山坳。

  半个时辰后,远处传来雷鸣般的巨响,一场恐怖的雪崩,恰好吞没了他们白日放牧的那片草场。

  死里逃生的族长跪在柳如烟面前,感激涕零,要将她的名字刻在塔基上,奉为神明。

  柳如烟轻轻摇头,扶起了他。

  “塔没有坏,只是太久没人,肯弯下腰好好听它说话了。”

  新朝“民间智慧库”总署。

  程雪正在审阅最新一批从全国各地收集来的民间技法。

  一份图文并茂的《屋顶防漏十八式》让她停下了笔。

  其中一式,名为“双层草压法”,详细描述了如何将干草浸油,分层叠压于屋瓦缝隙,再以碎石引流。

  其原理、手法,赫然便是当年陈默为应对雨季,临时改良出的军帐防水术,原仅在死士营中秘密使用。

  程雪心中一动,立刻命人追查来源。

  结果出人意料,此法的口述者,竟是南方一个偏远山村的盲眼茅屋匠人,由其年幼的孙儿代笔记录。

  派去的人问及师承,那少年歪着头想了半天,才说:“爷爷说,是很多年前一个下大雨的晚上,有个路过的阿叔在他家借宿。阿叔嫌屋子漏得烦,一边自己动手补屋顶,一边嘴里哼着奇怪的调子,好像在数天上的雨点儿。”

  程雪缓缓合上那本册子,沉默良久。

  她提笔,将册子上所有标注“来源”“师承”的栏目尽数划去,只在扉页上,加了一行清秀而坚定的小字:

  “所有被风雨验证过的方法,都值得流过每一个人的手心。”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一场突发的山体滑坡,将一支满载货物的商队困在悬崖峭壁之间。

  道路彻底断裂,唯一的生路,是绕行七十里,穿越一处野兽出没的险径。

  就在众人绝望之际,一个身负重剑的归乡游侠站了出来。

  正是李昭阳。

  他观察地形之后,断然否决了绕行的提议。

  他指挥商队伙计,砍伐坚韧的藤蔓,利用断崖两侧峭壁上的千年古树为支点,竟硬生生架起了一座“悬索渡槽”——三条主绳索平行悬挂,中间最粗的一根走人,两侧稍细的用来滑行货物。

  在搭建过程中,他又将所有人分为三组,严格按照“三段接力法”轮换施工,确保无人因过度疲累而失足坠崖。

  商队平安渡过天险,众人对李昭阳这闻所未闻的奇法惊为天人。

  李昭阳只是灌了一口烈酒,哈哈大笑:“当年跟一个修灶台的伙夫学的,不值一提。”

  深夜,他独自守在悬索旁,望着那几根在山风中微微轻颤的绳索,仿佛看到了某个人清瘦却坚韧的背影。

  他低声呢喃:“阿默啊,你这家伙……现在是不是也在那座破屋顶下,教人怎么让雨漏得慢一点?”

  深秋,黄昏。

  陈默借宿在一间四面漏风的猎户茅屋。

  屋主是个断了腿的老猎人,正对着屋外淅淅沥沥的秋雨唉声叹气:“这破房子,怕是撑不过这个冬天了。”

  陈默没有答话,只是默默取来墙角一把破旧的蓑衣,将其剪成条状,浸泡在猎户熬制兽皮剩下的桐油里。

  然后,他爬上屋顶,将油浸过的蓑衣条,一层层、一叠叠地仔细压进瓦片的缝隙,最后用几块捡来的碎陶片,在屋檐下搭出一个巧妙的导流槽,将汇聚的雨水精准地引入屋外的水缸。

  次日清晨,阳光普照。

  屋外,屋檐滴水成线,清脆悦耳;屋内,却是一夜干爽,再无半点湿意。

  老猎人千恩万谢,回头却发现那个年轻的匠人早已离去。

  只有冰冷的灶台上,用炭火留下了一行字:

  “房子总会变老,但当它还不想倒下的时候,总会有人愿意搭一把手。”

  几乎是同一时刻,千里之外的江南书院。

  苏清漪正在灯下批阅新一届学子的策论。

  当她翻到一篇题为《论以民居修缮成本,反推赋税减免之可行性》的文章时,目光陡然一凝。

  文中,为了论证房屋的“抗灾年限”,那名学子竟详细引用了一个名为“油布叠压防水法”的民间实例,其原理与陈默昨夜所为,如出一辙。

  苏清漪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

  她提笔,在卷末写下朱批:“此子未见高人,却已得真传。”

  窗外,柳枝轻摇,一片枯黄的柳叶打着旋儿飘落,不偏不倚,正好盖住了策论末尾那处空白的“参考文献”一栏。

  传承,已在无声处,悄然完成。

  夜色渐深,陈默行至一处荒废的驿站,准备暂歇一晚。

  刚躺下没多久,驿站外圈养的几条野狗,忽然毫无征兆地狂吠起来,声音凄厉而凶狠。

  紧接着,在破旧的窗纸上,几道诡异的人影一闪而过。

  陈默双目微闭,呼吸平稳,仿佛早已熟睡。

  然而,他搭在身侧的手指,却已经无声无息地扣住了一枚冰冷的石子。

  犬吠声戛然而止。

  万籁俱寂。

  而这突如其来的死寂,远比之前的狂吠,更加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