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缝里透进一点光，照在地板上。我坐在床边，手还放在枕头底下，摸着那块已经烧坏的录音卡。手指碰到边缘，有些粗糙。
昨晚的事像一块石头压在胸口。我知道警察带走了人，证据也交了出去，可我还是睡不踏实。闭上眼就看见那几个人朝我走过来的样子，脚步很慢，但没有停。
我站起来走到桌前，倒了杯水喝。杯子碰嘴的时候手有点抖，我没放下，一口一口喝完。
门被敲了三下，很轻。
我转头看过去，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美丽，开一下门。”
是爸爸。
我走过去开门，爸妈站在外面。妈妈手里提着一个保温盒，爸爸穿着旧夹克，袖口有些磨白。
“这么晚才来，怕你休息不好。”妈妈说着走进屋，把盒子放在桌上，“你爸非说要送来，说这个能安神。”
爸爸笑了笑：“老规矩，考前一碗汤，心里不慌。”
他打开盖子，热气冒出来，一股甜味散开。红枣和桂圆的味道，跟小时候一样。
“坐啊。”爸爸拉过椅子让我坐下，“别一直站着，腿不累？”
我坐下，他们也跟着坐到旁边。妈妈拿起勺子搅了搅，吹了两下，递给我。
“趁热喝。”她说。
我接过勺子，低头喝了一口。温度刚好，顺着喉咙下去，胃里暖起来。
“你们怎么知道我……”我没说完。
“你当我们不知道？”爸爸打断我，“你姐昨天打了三个电话过来，说你一晚上没回消息。你妈半夜就醒了，翻来覆去。”
妈妈没接话，只是看着我，伸手帮我理了理领口。她的手指有点粗，动作却很轻。
“衣服都准备好了吗？”她问。
我点头。“演出服在柜子里，行李箱也收拾好了。”
“明早我送你去赛场。”爸爸说，“打车不靠谱，还是自己家人稳妥。”
我没反对。他知道我不喜欢麻烦别人，更不喜欢在重要时候出意外。
“爸。”我放下勺子，“你们不担心吗？万一……我唱不好，或者台上真出了事。”
“怕什么。”他直接说，“你从小到大，哪次不是被人盯着挑毛病？小学朗诵比赛，老师说你声音太大；中学合唱团，同学说你抢调。结果呢？你不都过来了？”
妈妈接着说：“我们只希望你上去的时候，别背那么多东西。不是为了赢谁，也不是为了证明给谁看。你就唱你想唱的，就够了。”
我低头看着碗里剩下的汤，没再说话。
爸爸突然笑了一声：“你还记得五岁那年吗？发烧到三十九度，非要站在小板凳上唱歌给我们听。嗓子都哑了，还喊‘爸爸妈妈我要当明星’。”
妈妈也笑了：“那天你爸录下来了，现在还能找到视频。”
我想起来了。那时候家里穷，手机还是按键的，画质模糊，声音断断续续。但我记得自己穿着红色小裙子，脸通红，一边咳嗽一边唱。
“我现在也能当明星。”我说。
“你早就就是了。”爸爸拍拍我的肩，“在我们这儿，你从六岁起就是大明星。”
妈妈站起身，去柜子里拿出行李箱。她打开箱子，检查了一遍。“内衣都换了新的吧？贴身衣服不能马虎。”
“换了。”我说。
她又拿出一套干净的家居服放进去。“明天穿这个出门，舒服点。”
爸爸看着我：“紧张是正常的，但别让它占了上风。你想哭就哭，想歇就歇，没人逼你硬撑。可你要记住——不管发生什么，台下总有两个人，眼睛死死盯着你，为你高兴。”
我喉咙动了一下，没发出声音。
妈妈走过来，坐在我身边，手搭在我手上。“你从来都不是一个人在拼。我们可能帮不了你改歌词、调音准，但我们能让你知道，有人一直在等你回家。”
我抬头看她。她的眼角有皱纹，头发里夹着几根白丝，可眼神还是那样，安静又坚定。
“妈。”我轻声叫她。
她嗯了一声。
“如果那天……我真的摔倒了，或者话筒坏了，唱不下去了，你们会失望吗？”
她摇头。“不会。只要你站上去了，我们就不会失望。”
爸爸说：“你要是真摔了，我们心疼。可要是你因为怕摔就不敢上，那才是真输了。”
我慢慢把碗里的汤喝完，最后一口有点凉，但我还是咽下去了。
妈妈接过空碗，放进袋子里。爸爸站起来活动了下手腕。“行了，不打扰你休息。明早六点我来敲门。”
“爸。”我又叫住他。
他回头。
“谢谢你们……一直这样。”
他摆摆手：“一家人，说什么谢。”
他们走出去，关门的声音很轻。
我坐在原地没动。房间里安静下来，只有墙上时钟的滴答声。
我起身走到衣柜前，拉开柜门。演出服挂在里面，黑色长裙，袖口绣着细线。我伸手摸了摸布料，顺滑的。
然后我脱掉身上的衣服，换上妈妈刚才放进箱子的那套家居服。棉的，浅灰色，领口有点宽，穿在身上很松。
我坐回床边，脚踩在地板上。
窗外天色亮了一些，楼下的树影开始能看清轮廓。
我闭上眼，深呼吸三次。
这一次，我没有默唱开场曲。
我直接开口，轻轻哼了出来。
声音不高，也没有刻意控制。就像小时候在家里，洗碗的时候、扫地的时候、晾衣服的时候那样自然地唱。
一段唱完，我睁开眼。
房间还是那个房间，灯没开，窗帘也没拉。但我感觉不到刚才那种压着胸口的东西了。
我站起身，走到镜子前。
镜子里的人脸色还是有点疲惫，眼睛下面有暗影。可她看着自己的时候，嘴角动了一下，慢慢扬起来。
不是强撑的笑容，也不是面对镜头时的标准表情。
是真的笑了。
我转身打开行李箱，把演出服最上面那层防尘纸重新压好。拉链拉上，扣紧。
然后我爬上床，躺下，盖上被子。
手放在胸口，感受心跳。
平稳的，一下一下。
门外走廊传来脚步声，很轻，像是怕吵到谁。接着是隔壁邻居关灯的声音。
我翻了个身，面朝墙。
不知道过了多久，眼皮越来越沉。
就在快要睡着的时候，手机震动了一下。
我摸过来，屏幕亮起。
是一条新消息。
发信人是“妈”。
内容只有两个字：
【睡吧。】
昨晚的事像一块石头压在胸口。我知道警察带走了人，证据也交了出去，可我还是睡不踏实。闭上眼就看见那几个人朝我走过来的样子，脚步很慢，但没有停。
我站起来走到桌前，倒了杯水喝。杯子碰嘴的时候手有点抖，我没放下，一口一口喝完。
门被敲了三下，很轻。
我转头看过去，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美丽，开一下门。”
是爸爸。
我走过去开门，爸妈站在外面。妈妈手里提着一个保温盒，爸爸穿着旧夹克，袖口有些磨白。
“这么晚才来，怕你休息不好。”妈妈说着走进屋，把盒子放在桌上，“你爸非说要送来，说这个能安神。”
爸爸笑了笑：“老规矩，考前一碗汤，心里不慌。”
他打开盖子，热气冒出来，一股甜味散开。红枣和桂圆的味道，跟小时候一样。
“坐啊。”爸爸拉过椅子让我坐下，“别一直站着，腿不累？”
我坐下，他们也跟着坐到旁边。妈妈拿起勺子搅了搅，吹了两下，递给我。
“趁热喝。”她说。
我接过勺子，低头喝了一口。温度刚好，顺着喉咙下去，胃里暖起来。
“你们怎么知道我……”我没说完。
“你当我们不知道？”爸爸打断我，“你姐昨天打了三个电话过来，说你一晚上没回消息。你妈半夜就醒了，翻来覆去。”
妈妈没接话，只是看着我，伸手帮我理了理领口。她的手指有点粗，动作却很轻。
“衣服都准备好了吗？”她问。
我点头。“演出服在柜子里，行李箱也收拾好了。”
“明早我送你去赛场。”爸爸说，“打车不靠谱，还是自己家人稳妥。”
我没反对。他知道我不喜欢麻烦别人，更不喜欢在重要时候出意外。
“爸。”我放下勺子，“你们不担心吗？万一……我唱不好，或者台上真出了事。”
“怕什么。”他直接说，“你从小到大，哪次不是被人盯着挑毛病？小学朗诵比赛，老师说你声音太大；中学合唱团，同学说你抢调。结果呢？你不都过来了？”
妈妈接着说：“我们只希望你上去的时候，别背那么多东西。不是为了赢谁，也不是为了证明给谁看。你就唱你想唱的，就够了。”
我低头看着碗里剩下的汤，没再说话。
爸爸突然笑了一声：“你还记得五岁那年吗？发烧到三十九度，非要站在小板凳上唱歌给我们听。嗓子都哑了，还喊‘爸爸妈妈我要当明星’。”
妈妈也笑了：“那天你爸录下来了，现在还能找到视频。”
我想起来了。那时候家里穷，手机还是按键的，画质模糊，声音断断续续。但我记得自己穿着红色小裙子，脸通红，一边咳嗽一边唱。
“我现在也能当明星。”我说。
“你早就就是了。”爸爸拍拍我的肩，“在我们这儿，你从六岁起就是大明星。”
妈妈站起身，去柜子里拿出行李箱。她打开箱子，检查了一遍。“内衣都换了新的吧？贴身衣服不能马虎。”
“换了。”我说。
她又拿出一套干净的家居服放进去。“明天穿这个出门，舒服点。”
爸爸看着我：“紧张是正常的，但别让它占了上风。你想哭就哭，想歇就歇，没人逼你硬撑。可你要记住——不管发生什么，台下总有两个人，眼睛死死盯着你，为你高兴。”
我喉咙动了一下，没发出声音。
妈妈走过来，坐在我身边，手搭在我手上。“你从来都不是一个人在拼。我们可能帮不了你改歌词、调音准，但我们能让你知道，有人一直在等你回家。”
我抬头看她。她的眼角有皱纹，头发里夹着几根白丝，可眼神还是那样，安静又坚定。
“妈。”我轻声叫她。
她嗯了一声。
“如果那天……我真的摔倒了，或者话筒坏了，唱不下去了，你们会失望吗？”
她摇头。“不会。只要你站上去了，我们就不会失望。”
爸爸说：“你要是真摔了，我们心疼。可要是你因为怕摔就不敢上，那才是真输了。”
我慢慢把碗里的汤喝完，最后一口有点凉，但我还是咽下去了。
妈妈接过空碗，放进袋子里。爸爸站起来活动了下手腕。“行了，不打扰你休息。明早六点我来敲门。”
“爸。”我又叫住他。
他回头。
“谢谢你们……一直这样。”
他摆摆手：“一家人，说什么谢。”
他们走出去，关门的声音很轻。
我坐在原地没动。房间里安静下来，只有墙上时钟的滴答声。
我起身走到衣柜前，拉开柜门。演出服挂在里面，黑色长裙，袖口绣着细线。我伸手摸了摸布料，顺滑的。
然后我脱掉身上的衣服，换上妈妈刚才放进箱子的那套家居服。棉的，浅灰色，领口有点宽，穿在身上很松。
我坐回床边，脚踩在地板上。
窗外天色亮了一些，楼下的树影开始能看清轮廓。
我闭上眼，深呼吸三次。
这一次，我没有默唱开场曲。
我直接开口，轻轻哼了出来。
声音不高，也没有刻意控制。就像小时候在家里，洗碗的时候、扫地的时候、晾衣服的时候那样自然地唱。
一段唱完，我睁开眼。
房间还是那个房间，灯没开，窗帘也没拉。但我感觉不到刚才那种压着胸口的东西了。
我站起身，走到镜子前。
镜子里的人脸色还是有点疲惫，眼睛下面有暗影。可她看着自己的时候，嘴角动了一下，慢慢扬起来。
不是强撑的笑容，也不是面对镜头时的标准表情。
是真的笑了。
我转身打开行李箱，把演出服最上面那层防尘纸重新压好。拉链拉上，扣紧。
然后我爬上床，躺下，盖上被子。
手放在胸口，感受心跳。
平稳的，一下一下。
门外走廊传来脚步声，很轻，像是怕吵到谁。接着是隔壁邻居关灯的声音。
我翻了个身，面朝墙。
不知道过了多久，眼皮越来越沉。
就在快要睡着的时候，手机震动了一下。
我摸过来，屏幕亮起。
是一条新消息。
发信人是“妈”。
内容只有两个字：
【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