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我能不能不去?-《荒唐瘾》

  徐敬淮看着一旁,仿佛是局外人的周庭风。

  随后。

  朝他走了过去。

  “周总。”

  徐敬淮看着他银灰色的西服上,也沾染上了点点血迹。

  尤为的,刺眼。

  “徐先生。”

  周庭风朝徐敬淮微微颔首,“医生还在里面做手术。”

  徐敬淮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淡然从容,“多谢周总送宁笙来医院。”

  “刚好看到,顺手送她是应该的。”

  周庭风语气既不恭谨,也谈不上淡漠,很温淡,很寻常,不疏离不热络的那种,难以界定。

  两人站在一起。

  一个是常年身居高位的上位者,一个是超级财阀的掌权者。

  徐敬淮无形之间的压迫感强,天生的上位者。周庭风自成一派又浑然天成的从容疏离,在尘世,又仿佛出了尘世。

  气场截然不同。

  但也不相悖。

  大概又等了十多分钟,手术室的门才打开。

  “幸好是吊灯边缘砸到了腿部,没有伤及骨头,没什么大碍。部分水晶碎片刺入了小腿,已经完全清除干净。”

  “在医院住段时间等伤口完全恢复,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

  听到医生的话。

  徐夫人瞬间就松了一口气。

  宁笙是从小练舞的。

  一双腿要是出了什么问题,相当于要了她半条命。

  宁笙被转入了高级病房。

  周庭风没再跟进去。

  周庭风找主治医生再三确认了,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时。

  他整个人才彻底放下了心。

  在手术室外等了那么长的时间,周庭风的一双腿都微微有些僵硬。

  说不清是什么情绪。

  庆幸,后怕,恐惧,亦或是其他说不清道不明的,更为复杂的情绪。

  但唯一肯定的是。

  一双腿保住了。

  她的。

  以及,他。

  ……

  宁笙躺在病床上,脸上还是惨白得没有任何血色,被冷汗打湿的发丝凌乱的贴在脸侧,细白的脖颈处。

  狼狈又脆弱。

  给人一种极易破碎的感觉。

  徐敬淮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哥哥……”

  恍若劫后重生般的宁笙,一看到熟悉的徐敬淮,就忍不住依赖的低声唤他。

  但下一秒。

  宁笙尾音里的颤音,戛然而止。

  徐敬淮身形宽阔高大。

  所以一时之间。

  宁笙也没有注意到,跟在徐敬淮身后的徐夫人。

  感受到徐夫人诧异之中微微探究的眼神。

  宁笙不禁抓紧了手下的床单,连腿上传来的痛感都吓得一时忘记了。

  “痛得厉害?”

  徐敬淮看着宁笙微微发白的脸色,沉声问。

  宁笙轻摇了摇头,又乖乖的喊了声,“姝姨。”

  “医生说没伤及骨头,在医院好好修养一段时间,就没什么问题了。”

  徐夫人压下心底的那抹疑惑,还是安慰道。

  听到这话。

  宁笙心里也彻底松了一口气。

  原本她就寄人篱下,要是再失去一双腿……

  “我知道了……”

  刚说了三个字,看到从病房门口走进来的人时,宁笙不禁朝后轻微的缩了缩。

  结果。

  她这一动,牵扯到腿上的伤口,局麻药效过了,又是一阵剧烈的痛感,整个人没忍住痛的低低出声。

  “别动。”

  徐敬淮皱眉,按住她。

  回头。

  看见跟着进来的梁宥谦时,冷声,“出去。”

  梁宥谦脚步一顿。

  他猜宁笙大概是想到了,白日里他护着沈青棠的那一幕。

  下意识抗拒他。

  寂静间。

  梁宥谦还没应声。

  梁夫人一看病房里的情形,就推着他往外走。

  还一边温和的对宁笙开口,“笙笙,阿姨知道你现在不想看见宥谦,等你心情好点了我再让他来给你道歉啊,你先好好养伤……”

  梁夫人估计宁笙现在也不愿看到自己,跟着一起出去了。

  “梁宥谦带了其他女人一起去?”

  徐夫人问,“上次婚宴的那个?”

  徐夫人都不屑知道名字。

  闻言。

  宁笙摇了摇头,“我们在酒店刚好碰到的,她没打到车,梁宥谦就顺着带她一起去了。”

  徐夫人皱眉,“梁家这是想干什么?”

  家里一个,外面再养着一个?

  后面那句话,徐夫人没说出口。

  “梁宥谦让她上车,你也就让她上了车?”

  梁夫人看着宁笙,语气不明,“梁宥谦跟那个女人的关系,你知不知道?”

  宁笙微微低了低头,忍着从腿上传来的一阵又一阵的痛,抓着床单,声音很低,也很轻,“他说,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听到这。

  徐夫人的眉眼才舒展了几分,“既然他能跟你坦白,就证明他已经决定放下了。

  他那样的身份那样的阅历,有过几段旧情也很正常。重要的是,要清醒的知道,自己该抓住什么。

  女人也一样,要有取舍,要清醒,清楚的知道什么才是合适自己的。”

  这样的一番话。

  是开导。

  也是敲打。

  宁笙轻轻应了一声。

  不知道什么时候,徐敬淮已经收回了按在宁笙肩上的手,距离病床不远不近的。

  神情疏淡。

  徐夫人这才看向他,不赞同的语气,“你对梁宥谦下手太重了。”

  “刚刚他一瘸一拐的,要是他的腿出了什么问题,怎么对梁家交待?”

  徐敬淮深邃立体的脸上无波无澜,语气也是淡然。

  “瘸不了。”

  徐夫人知道徐敬淮一向都有分寸,但他的语气太过轻描淡写了,不由得提醒,“那是梁家,你也别做得太过了,他父亲对他很是看重。”

  徐敬淮不言语。

  宁笙在一旁脸色又白得厉害,徐夫人没再提了,起身,“我去问问能不能转院,今天转回京市。”

  “这边的医疗水平,我还是有点不放心。”

  等徐夫人出去后。

  看着宁笙额头细密的冷汗,徐敬淮拿出一块月白色手帕,给她擦了擦。

  清冽的,熟悉的,独属于他的气息。

  但应该是徐敬淮从没给人做过这种事情,动作跟温柔不沾边。

  宁笙轻微躲了一下。

  徐敬淮皱眉,锢住她的下颌,“又躲什么?”

  语气倒是没有不耐烦。

  清清淡淡的,也没有多温和。

  徐敬淮就不是温和的人。

  下颌被锢住,宁笙被迫看向他。

  怯声,“……你手,力道重。”

  巴掌大的脸蛋,冷白清纯,此时没了半分血色。黑白分明的眸颤颤望着他,朦胧光影映着她的易碎脆弱。

  徐敬淮的手,失了力道。

  随后。

  把手帕扔给她。

  “自己擦。”

  宁笙默不作声的自己擦。

  末了。

  她喊他,“哥哥。”

  徐敬淮没应,只看向她。

  “……会留疤吗?”

  宁笙问。

  徐夫人说,没有伤及骨头,已经很幸运了。但她还想更幸运一点,不想留疤。

  “留。”

  男人淡声。

  宁笙蹙眉,“好丑。”

  “穿长裤,长裙。”

  徐敬淮言简意赅。

  宁笙不说话了。

  默默把被子往上拉了拉,直到快盖住自己的下颌。

  黑白分明的眸,望着他。

  徐敬淮站起身,自然而然的,俯视她,“说什么,信什么。”

  落下这句话。

  他就走出了病房。

  秘书早就等在了病房外。

  “是因为年代久远,又没有及时更换造成的吊灯突然坠落,不存在人为原因。”

  秘书低声汇报,“半个小时前,白老一家人还等在医院外,想见梁宥谦赔罪。人是梁宥谦带来的,在他的地界上出的事,白老担不起这个责。

  梁宥谦想出去,梁夫人拦了,估计是怕得罪徐家。不管怎么说,宁小姐都是徐家的小姐。”

  还有——

  秘书继续道,“在这之前,沈青棠没跟白家的任何人接触过。近段时间,她也没接触过什么可疑的人。来白老宴会,是替她师父来的。昨天到的青城,晚上跟梁宥谦在酒店遇到。然后……”

  说到这。

  微顿了顿。

  秘书看了一眼徐敬淮的脸色,才接着说了下去,“他们一起去吃了晚饭。宁小姐的晚餐,是自己一个人在酒店里解决的。”

  “吃完晚饭后,他们就各自回了房间。直到今天早上,出发前,梁宥谦才去见了宁小姐。”

  徐敬淮站在窗边,一片朦胧光影笼罩住他深邃的面孔。

  神情莫测。

  “周庭风呢。”

  徐敬淮淡声问。

  “周总之所以来白老的寿宴,是因为周氏集团跟白家有合作。

  他进入宴会厅时,刚好看见宁小姐被埋在吊灯下的那一幕。也是他反应最快,先把宁小姐抱起来送往医院的。”

  静了几秒。

  “查下他跟宁笙的最近几次接触。”

  徐敬淮最后道。

  ……

  知道是徐家的小姐受了伤。

  立刻引起了院长的重视,特地安排了骨科和外科方面的专家,想要给宁笙重新检查一遍。

  但徐夫人不信任。

  得知转院不影响病情时,当天就乘专机,将宁笙转回了京市的军区医院。

  并请了相关方面的医学泰斗,重新给宁笙检查、治疗。

  在住院的这几天。

  宁笙都没有看到梁宥谦。

  不知道是梁宥谦没来,还是被徐敬淮的人拦住了。

  倒是在一周后。

  来了一个意外,又不意外的人。

  病房里。

  宁笙靠着枕头,双腿缠了厚厚的纱布,吴姨给她拿了平板解闷。

  门被敲响的时候。

  宁笙望过去,在看到周庭风的时候,微微惊讶,“周总?”

  闻言。

  周庭风清沉温和的声音里漾了笑,“都看见我人了,还不相信是我?”

  周庭风一身名贵而修身的深灰色西装,隽雅清绝的容颜,再加上他手里拿的那束花。

  如玉如月。

  像是下了凡尘的贵公子。

  “……主要是没想到,您会来看我。”

  宁笙猜测,“您该不会是来抓我上班的吧?”

  周庭风这次是没忍住的笑了笑,将手里的那束花放在一旁的床头柜上。

  “无聊了?”

  都难得开起了玩笑。

  宁笙点点头,“从进这个医院开始,我就没离开过这张床。”

  “腿上的伤怎么样了?”

  周庭风在病床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姿态闲适,漫不经心的松弛感。

  “医生说伤口在愈合了,还有一周左右我就能出院了。”

  宁笙开口,“我还没好好谢谢您,那天多谢您送我去医院。”

  “即便不是你,是我认识的任何一个人,看到他受伤,我都会马上送他去医院。”

  周庭风声音清沉温和,“更何况,你哥哥替你道过谢了。”

  “我哥哥?”

  宁笙诧异。

  “徐敬淮。”

  周庭风看着宁笙,不疾不徐的吐出三个字。

  “你还有其他哥哥吗?”

  “……没有。”

  只是宁笙没有想到,徐敬淮那样的人,居然会为了她跟别人道谢。

  “我来的时候,看见梁宥谦被拦在了楼下。”

  静了静,周庭风开口。

  提到梁宥谦。

  宁笙沉默了。

  静了好几秒,她才道,“可能是我哥哥安排的人,因为那日……”

  宁笙话没说完,但周庭风大概也知道她的意思。

  那日。

  作为准未婚夫的梁宥谦,弃了她,选了另外一个女人。

  静了好半晌。

  宁笙正准备转移话题的时候,就听到周庭风开口问她。

  字字清晰。

  “你还想嫁给梁宥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