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6章 急不得-《从县委书记问鼎权力巅峰》

  “是,书记!我马上去办!”关柏没有一丝犹豫,他知道,当“铁娘子”的影子在地平线上若隐若现时,真正的风暴,已经不再是东山一县,而要开始在更高层面酝酿了。

  走出办公室,江昭宁感到一阵无力。

  他走得很慢。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李书记的谨慎还是超出了他的预期。

  走得很慢。

  每一步都踏在自己清晰可闻的脚步声里。

  那脚步声在空旷、幽深的市委大楼走廊里孤寂地回响,显得格外突兀。

  脑海里,李卫国书记那张深沉而毫无波动的脸孔反复闪现,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审慎。

  他预料到了领导的谨慎,也预估了启用宁蔓芹这份提名可能带来的阻力与风暴,但李书记今日所展现出的那份权衡、那份在沉默中堆叠起来的考量,还是大大超出了他原有的心理预期。

  “昭宁!”

  一声刻意压低却熟悉的呼唤从身后传来,伴随着稍显急促却依旧沉稳的脚步声。

  江昭宁微微一顿,停下了沉重的脚步,并未立刻回头。

  很快,一只温暖有力的手掌带着熟悉的力度和默契,轻轻拍落在他的肩胛骨上,带着一丝安慰的暖流透过单薄的衬衫渗入皮肤。

  是关柏,也是此刻这沉重走廊里唯一能给他些许支撑的存在。

  关柏快走两步,与江昭宁并肩而行。

  他微微侧过脸,目光锐利而温和,仔细地打量着年轻部下眉宇间难以完全掩饰的落寞与疲惫,那双眼睛深处藏着被挫败感侵袭的黯淡光泽。

  “脸色不太好。急了?”关柏的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成了耳语,带着老官场人特有的分寸感,既点破关切,又不显得太过刻意。

  江昭宁无声地吐出一口气,像是要把胸中的郁结倾吐干净,嘴角勉强扯动了一下,想做出一个表示无碍的笑容,却只形成一个微苦的弧度。“关部长,您……看出来了。”

  “是有点……”他顿了顿,似乎寻找着更恰当的词,最终还是选择了放弃,“不太顺利。”

  关柏了然地点点头,目光平视着前方漫长的、仿佛通向无尽未知的回廊尽头。

  他的步伐均匀而稳重,带着一种历经风雨后的从容,那是一种无声的示范。

  “别急。”他的语气笃定,带着让人信服的力道,仿佛在陈述一个不可辩驳的事实,“你我都明白,领导有领导的维度。”

  “决策盘子上的考量砝码,远比你我想象的要多得多,也重得多。”

  “谨慎,是他们的天职和责任所在。”

  他继续走着,语调更加沉稳,像是在分析一场精心布局的棋局:“李书记今天的表态,虽说让你觉得迟滞了,但恰恰说明他对这件事的高度重视。”

  “他没有立刻否定你的提名,甚至还……”

  关柏微微侧头,声音几不可闻,“……收下了王海峰的辞职报告,这意味着什么?”

  他顿了顿,自问自答地揭晓答案,语气带着洞悉一切的清醒,“意味着这盘棋的初始子已经动了,我们期待的方向没有被堵死,曙光还在。”

  “书记需要时间,去权衡各方,去摆平不同的声音,去计算每一步落子的利弊得失,在沉默中梳理那些看不见、摸不着却至关重要的阻力与暗流。”

  “这收下报告的举动本身,就是一种明确的、向前的信号。”

  “它代表通道打开了,只是需要通过层层安检。”

  他们沿着寂静空旷的长廊并肩前行,脚下落步的声音在偌大的空间里轻叩成一种奇特的韵律感。

  关柏靠近江昭宁半步,身体形成一个自然的掩护角度,确保声音不会轻易四散。“东山这潭水太深太浑了,牵一发而动全身。”

  “让宁蔓芹这样一个‘铁娘子’接手主政一方,那更是泼天雷、破釜舟的决断。”

  他的目光沉静如水,穿透眼前光鲜的走廊,仿佛看到了东山县错综复杂、利益交织的晦暗图景,“昭宁啊,这不是简单的干部调动,这是要掀一场真正的地震,将沉积多年的、盘根错节的东西连根拔起。”

  “李书记要顾虑的,不仅仅是东山的稳定,更有全市发展的盘子,方方面面的反应,甚至是省里的风向。”

  “你报上来的那些问题线索,分量够重,可分量越重,引爆时掀起的风浪就越大,波及面就越广,需要准备的缓冲堤坝就越要高、越要坚固。”

  “他是在搭建这个堤坝,寻找那个让风暴可控的‘窗口期’。”

  江昭宁默默听着,心中那份被无望感冻结的角落,似乎因关柏条分缕析的话语,而注入了一丝微弱却珍贵的暖流。

  老领导的分析像一把钥匙,帮他解开了一部分困惑的枷锁。

  “所以,急不得。”关柏语气渐强,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告诫,那眼神中的沉静此刻变成了某种深邃的告诫,“接下来的路更要一步一步走稳。”

  “蔡市长那边,”他提到那位刚调来的市长,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意,“我会找合适的时机,先私下、侧面地去沟通、吹吹风,探探他的口风。”

  “他的立场相对超脱,也代表一种变化和新力量,如果能争取到他初步的理解,至少不过早的反对,我们的胜算就多了一分。”

  “书记那边的压力也能减轻些。”

  “这些事,讲方法,看时机,要润物细无声,而不是锣鼓喧天。”

  这肺腑之言,如同醍醐灌顶,瞬间浇醒了江昭宁心中因焦急而冒起的躁动火星。

  他深吸一口气,走廊里微凉的空气夹杂着一种尘埃与新漆的混合气味冲入鼻腔肺叶,驱散了部分因失望而生的阴霾。

  他用力地点了点头,目光重新聚拢起焦点,一股由衷的感激之情涌上心头。“明白了,关部长!谢谢您!”

  他低声说道,声音里带着清晰可辨的诚恳。

  关柏没有多言,只是温和地点点头,那是一种无声的认可与鼓励。

  两人不知不觉已走到走廊的尽头,靠近一个通向楼下大厅的拐角。

  楼下的喧闹声隐隐约约地传上来,仿佛昭示着机关永不停歇的运转节奏,与这条安静决策楼层形成的鲜明对比。

  关柏停下脚步,转过身,郑重地伸出手。

  江昭宁连忙伸出双手握住。关柏的手宽厚而温热,有力地回握了他一下,传递着力量与托付。

  “去吧。”关柏简洁地结束了这次短暂的谈话,“按计划行事,稳住心神。”

  “好!”江昭宁用力地点了一下头。

  目送关柏略显清瘦但挺直的背影很快消失在拐角的楼梯口,融入楼下更繁杂的人声中,江昭宁在原地稍停片刻,才独自走下楼梯,穿行过繁忙而秩序井然的一楼大厅。

  步履间,他能感受到许多投注而来的目光:疑惑的、探究的、礼貌性的或是带着疏离的寒暄……这些目光编织成一张无形的网,他只能步履沉静地从中穿过。

  走出市委大楼厚重的玻璃门,风卷着些微凉意迎面扑来,其中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花草湿润气息,比楼内浑浊的空气清新许多。

  坐进那辆款式低调的黑色公务轿车,江昭宁并没有如往常般立刻转动钥匙,让发动机的轰鸣打破这份短暂的安宁。

  他整个人深深陷入柔软的驾驶座椅背中,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只剩下思考的余烬在燃烧。

  车窗外的视野里,市委大院内栽植成行的银杏树,几片过早枯萎、带着病态黄褐的叶子,被风戏弄着,打着无助的旋儿,最终悄然无声地零落在地。

  那一抹不合时宜的飘零黄色,倏忽间落入他的眼帘,像一颗投入湖心的小石子,泛起微澜.

  触动了他敏感的神经,与他内心深处某种情绪悄然呼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