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疤痕-《公主气运爆满,清冷首辅日日犯上》

  那瓶子不过拇指大小,通体青白,釉面细腻,盖口用红漆封得严实。

  他将它轻轻放在桌上,推至大公主面前,才开口道:“这里有颗药丸,说是吃了能让皮肤变白,还能修复伤疤。真假我不确定,也不清楚会不会伤身子。所以想问问你,愿不愿意试试?”

  没错,这玉肌丸确实有点来头。

  它是前朝御医秘方所制,据传当年曾用于治愈宫妃烫伤。

  后来配方失传,唯有极少数流传于世。

  因炼制极其艰难,又需诸多珍稀药材,故而价值连城,常人难以得见。

  要不然,也不会那么贵。

  像大公主这种程度的烫伤,也在它的效果范围之内。

  根据古籍记载,只要疤痕尚未深入筋骨。

  三年之内使用此药,便有七成可能淡化乃至消除。

  虽不能保证完全恢复如初,但至少能让肌肤重归平滑,色泽均匀。

  大公主一听,整个人愣了一下。

  她的眼神骤然凝住,呼吸微微一顿,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桌上的瓷瓶上。

  她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这个动作她做过无数次,但这一次,指尖微微发颤。

  她从来都不戴面纱。

  虽然庄嫔给她准备了不少柔软的轻纱,希望她出门时能遮一遮。

  但她从不觉得,自己需要藏起来。

  她生来就是大公主,纵然毁了容,也不该躲藏。

  她相信,一个人的尊贵不在于容貌,而在于脊梁是否挺直。

  母亲曾劝她:“孩子,这世上好看和不好看的人,待遇差得太远。特别是女子的容貌,别人更爱评头论足。娘不想你因为旁人的眼神难过。”

  那一次,庄嫔眼中含泪,声音哽咽,紧紧握着她的手。

  大公主不难过。

  她的确不曾因别人的目光而落泪,也从未在深夜独自哭泣。

  她习惯了独行,习惯了沉默,习惯了在众人回避的眼神中昂首走过。

  但她会生气。

  每当听到宫女太监背后议论“可惜了那张脸”时,她的心底就会燃起一股怒火。

  她觉得,自己不过就是脸上多了道疤。

  一道疤而已,又不会影响走路、说话,更不会妨碍思考,又怎么能因此就被区别对待?

  她依旧能读书写字,能骑马射箭,能在朝堂上条理清晰地陈述见解。

  可偏偏,人们看她的第一眼,总是在她脸上停留太久。

  为什么,脸上受了伤,就要被人指指点点?

  她的母亲庄嫔,出身将门之家。

  外祖父曾是镇守北境的大将军,统兵十万,威名赫赫。

  自小在这样的家庭长大,耳濡目染的不是脂粉香囊,而是兵书战策、弓马骑射。

  大公主也不爱胭脂水粉,反倒喜欢舞刀弄棒。

  她练剑时虎虎生风,一招一式干净利落,宫人见了都忍不住称赞。

  就在那一次,她见过外祖手下的一名副将。

  那人站在校场中央,一身铁甲未卸,神情冷峻,目光如刀。

  那名副将打过仗,去过边疆。

  他曾在雪夜里率三百轻骑突袭敌营,以少胜多,救出被困的友军。

  也曾孤身断后,为掩护大军撤退,独战七名敌将,最终全身而退。

  他脸上有一道很长的疤,从眉毛那儿一直划到下巴,整张脸几乎被分成两半。

  疤痕扭曲狰狞,皮肉翻卷,一看便是刀锋近距离劈砍所致。

  外祖父介绍他的时候,特别骄傲地说:“这是外祖军中的关将军。关将军打仗厉害,胆子大,脾气也硬。公主别怕他,他脸上的伤,是英雄才有的勋章!”

  那一刻,关将军挺直脊背,微微颔首,眼中毫无怯意。

  关将军的疤是拼杀换来的,所以人人都敬他三分。

  将士们见他走过,会主动让路,低声唤一声“关将军”。

  地方官员接待他时,也会亲自奉茶,不敢怠慢。

  连皇帝召见他时,都曾赞道:“此等忠勇之士,纵有百疤,亦是国之栋梁。”

  可她的伤也不是自己作出来的啊。

  那一夜刺客闯入东宫,火光四起,她本已逃出寝殿,却听见乳母在内呼救。

  她折返救人,被刺客挥刀划中面颊,鲜血瞬间涌出。

  那是她为救人性命所受的伤。

  可为什么,别人一看到她,眼神就那么奇怪?

  大公主早就发现,没人敢瞧不起关将军。

  即便有人初见他面容时心头一颤,也很快会压下惊愕,转为敬畏。

  街边孩童见他走过,会小声议论:“那是战场回来的将军吧?”

  关将军的伤,成了他的威风。

  可大公主脸上的疤,却让她成了“吓人的那个”。

  宫女低着头匆匆走过,不敢直视她的脸。

  太医诊脉时手微微发抖。

  大臣汇报政务时,目光总是在她脸上一闪而过。

  明明她还是那个人,可他们却像变了似的,避之唯恐不及。

  因为她是公主,没人敢当面说难听的话。

  但眼神骗不了人。

  她并不哭,也不难过。

  眼泪早在刚受伤那几个月就流干了。

  她只是烦,心里堵得慌,气得想摔东西。

  想把那些明里暗里议论她的宫人一个个叫来,指着他们的鼻子问:“你们有资格评判我吗?你们救过人吗?你们挡过刀吗?”

  可她不能动手,也没法治他们的嘴。

  他们是奴婢,是臣子。

  她若发作,只会落下“暴戾失德”的名声。

  后来,她干脆谁也不见,整日待在宫里,不出来了。

  晨起无人问安,午膳独自用毕。

  黄昏时立于窗前,看落叶纷飞。

  宫苑深深,寂静得如同墓穴。

  她不想争宠,不想应酬,更不想强颜欢笑地面对那些虚伪的关怀。

  脸上的疤凸起着,摸起来粗糙硌手。

  十多年来,每天早上洗脸,指尖总会碰到那片硬邦邦的旧痕。

  她早已经习惯了。

  她知道,这道疤会伴随她一生,但她也要让它明白。

  它夺不走她的意志,压不垮她的脊梁。

  容昭又喊了一声:“大皇姐,你真的愿意吗?”

  大公主当然愿意。

  她愿意重出宫门,愿意面对世人异样的眼光,愿意用自己的行动告诉所有人。

  一道疤,不该定义一个人的命运。

  她是大公主,是庄嫔之女,是将门之后,更是那个在火海中逆行救人的女子。

  她不曾低头,也永远不会。

  她早就厌倦了那种被人指指点点的日子。

  哪怕她日日谨言慎行,事事恪守规矩,也敌不过那些藏在暗处的冷眼与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