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铁匠烽烟》

  他们觉得朝廷是天,是绝对不能冒犯的存在。

  他们根本不理解,现在这世道,天早就塌了。

  所谓的朝廷,现在自顾不暇,哪有功夫管你边境一个村子叫什么名号。

  就算有功夫管,他派的过来人吗?

  “里正赵大爷。”

  林火放下手里的炭笔。

  “名号是别人叫的又不是我们自己封的。”

  “再说了我们打北狄人保卫家乡,不是义举吗?”

  “叫义军有什么问题?”

  “可是……”

  林永贵还想说什么。

  林火直接打断他。

  “放心吧天塌下来,有我顶着。”

  ……

  又是半个月过去。

  石坎村周边百里之内,真的干净了。

  别说成建制的北狄部队,就连零星的游骑都看不见了。

  据说现在北狄的小部落之间,流传着一个恐怖故事,说安州北边有个“林火魔王”,吃人不吐骨头。

  只要一听到“林火”或者“石坎村”这几个字,那些北狄斥候掉头就跑比兔子还快。

  边患,暂时是平息了。

  林火站在新建的,高达三丈的瞭望塔上。

  他刚刚清点完仓库的物资。

  粮食堆积如山,足够八百多人吃上一年。

  兵器铠甲,金银财宝,也都很丰厚。

  问题是,这些东西都是抢来的。

  现在,周围已经没有北狄人给他抢了。

  这就好比玩游戏,新手村的野怪刷光了,装备和金币的来源断了。

  林火很清楚靠打家劫舍过日子的模式走不远。

  这是一种不可持续的发展。

  他低头看了看山下的村子。

  或者说,现在应该叫镇子了。

  现在缴获没了,库存总有用完的一天。

  林火的目光,越过层层的山峦,投向了安州城。

  安州的首府,整个北方地区最大的资源集散地和行政中心。

  想要发展想要突破现在的瓶颈就必须去那里。

  去安州城,最关键的是搞一个“合法”的身份或者说找一个能说得上话的“靠山”。

  就这么一个不土不匪的“安州义军”身份太尴尬了。

  在老百姓眼里,你是英雄。

  但在安州府尊的眼里,你是什么?

  一个不受控制的武装集团。

  一个潜在的巨大威胁。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就算那个府尊大人现在没空搭理自己,早晚也得清算。

  他想到了一个词。

  “献俘”。

  我帮你朝廷打了胜仗,抓了这么多北狄俘虏,现在我把这些俘虏献给朝廷献给安州府。

  这可是大功一件。

  你收不收?收了就等于承认了我安州义军的战功,承认了我的合法性。

  不收?为什么不收?

  你是不想要功劳,还是跟北狄人穿一条裤子?

  这事儿传出去,你这个府尊还想不想干了?

  这手棋叫阳谋。

  我把牌直接摊开在你面前,你怎么选都得掉进我挖好的坑里。

  林火的嘴角,慢慢翘了起来。

  去安州城,献俘!

  顺便也该去见识一下,这个乱世里的大城市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

  安州府衙门里,气氛有点不对劲。

  王主事看着眼前风尘仆仆的张三和李四,两个人像是从土里刨出来的。

  “怎么回事?不是让你们去探探虚实吗?”

  “怎么搞成这副德性?”

  王主事端起茶杯,撇了撇嘴。

  张三咽了口唾沫,嗓子干得冒烟。

  “大人……那石坎村……不是咱们想的那样。”

  “哦?”

  王主事吹了吹茶叶沫子,“那是哪样?”

  李四抢着说:“大人那村子不得了啊!”

  “整个村子都修成了堡垒,墙高沟深还有瞭望塔!”

  “我们远远看着,上面站岗的人精神着呢!”

  张三接话:“人怕是快有一千了。”

  “男女老少都在干活跟蚂蚁搬家一样。”

  “还有巡逻队,我们看见的都穿着统一的皮甲。”

  “手里拿的刀比咱们府兵的装备只好不差!”

  “最邪乎的,”

  “他们纪律太好了。”

  王主事手里的茶杯顿了一下。

  “首领呢?那个叫林火的。”

  “见是见了,”

  张三脸上全是后怕,“很年轻二十出头。”

  “他们还自称安州义军。”

  “旗子都扯起来了。”

  王主事皱起了眉头。

  一千人?装备精良?纪律严明?还扯旗了?

  这哪是流言,这他妈是有人在边境线上拉起一支队伍了!

  “他……没为难你们?”

  “没有,”

  张三赶紧摇头,“他还托我们给大人带了点薄礼。”

  说着,他和李四解开背上的包裹。

  一叠缴获的北狄文书,上面画着地图和标记。

  哐当!

  王主事手里的茶盏,终于是没拿住,摔在地上,碎成几瓣。

  这他妈不是土匪,这绝对不是土匪!

  土匪能有这种战力?

  能缴获军官的首级和机密文书?

  这分明是一支百战精锐!

  “笔墨伺候!快!”

  必须马上把这件事原原本本地写下来,上报给知州大人!

  ……

  安州知州高俅,正因为今年的秋粮税收不上来而头疼。

  师爷把王主事那封火急火燎的公文递上来时,他还一脸不耐烦。

  “又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他慢悠悠展开,逐字逐句地看。

  “石坎村?林火?安州义军?”

  “庸人自扰!一个乡下泥腿子能翻起多大浪?”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开始打鼓。

  王全那家伙的报告,写得太详细了。

  人口,装备,战绩,工事……

  活脱脱一个扎在安州边境上的军阀雏形。

  剿?

  公文里写了,这伙人能硬刚北狄人还打赢了。

  府里那帮老爷兵,派过去怕是送人头,到时候打了败仗丢的是他高俅的脸。

  不剿?

  放任一个不受控制的武装集团在自己地盘上发展?

  万一他们哪天不打北狄,跑来打安州城怎么办?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来人,把刘师爷请来。”

  高俅烦躁地挥挥手。

  不多时一个山羊胡的中年文士走了进来。

  “东翁何事烦心?”

  高俅把公文丢给他:“你看看王全递上来的。”

  “你说这事咋办?”

  刘师爷看得很快,看完捻着胡须,沉吟不语。

  “东翁,此事有利有弊啊。”

  “废话!”

  高俅没好气地说,“说重点。”

  “依我看,”刘师爷慢条斯理,“咱们可以……先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