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9章 向死而生-《佣兵我为王》

  狂风依旧在咆哮,黄沙仍旧遮天蔽日。

  宋和平把最后一点浑浊、带着铁锈味、却比黄金还珍贵的水,粗暴地撬开“猎手”因失血过多和严重脱水而干裂起皮、布满血痂的嘴唇,倒了进去。

  “猎手”的身体无意识地痉挛了一下,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嗬嗬的艰难吞咽声。

  他的脑袋绷带固定着,绷带早已被渗出的鲜血、脓液和沙土浸染成令人作呕的黑褐色。

  “…水…求你了…”

  看到了水,旁边一个哈夫塔尔麾下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的年轻士兵,眼神涣散,嘴唇干裂出血,布满沙尘的脸上只剩下濒死的灰败,声音微弱得几乎被风沙的咆哮彻底吞没。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滚烫的沙地。

  “没了。”

  宋和平看都没看他一眼,动作带着一种在极限环境下近乎残忍的决断和效率。

  他迅速拧紧空空如也的军用水壶盖子,将它塞回腰间。

  他扫视着这支在末日沙暴中艰难跋涉的残兵。

  每个人都像刚从地狱的泥沼里爬出来,从头到脚覆盖着厚厚的黄沙,步履蹒跚,眼神浑浊,仅靠最后一点求生的本能和残存的意志支撑着。

  队伍后面,两名士兵几乎是半拖半架着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的哈夫塔尔将军,把他拖进避风处。

  将军那身曾经象征权力的军服,此刻破烂不堪,沾满血污和沙土,花白的胡子纠结在一起,气息微弱。

  “‘扳手’!方向!”

  宋和平用尽力气嘶吼,声音刚一出口就被狂风撕扯得七零八落,传到几米外已是模糊不清。

  “扳手”用整个后背和手臂死死护住怀中剧烈抖动的军用GPS和军用指北针。

  他脸颊被飞沙打得红肿破皮,眯着眼睛,拼命地试图看清屏幕。

  “好像……偏…偏西了!风太大!磁干扰…他妈的!这破玩意儿快被沙子塞满了,坚持不了多久!”

  他声音里充满了绝望。

  “老板,我们刚才在风沙里偏离了15度,估计风沙过了之后要多走10公里……”

  10公里……

  如果放在平时,也就是个长距离越野的事儿。

  但搁在今天,搁在这里,意义完全不同。

  在绝境之中,10公里已经可以让整支队伍覆灭。

  此时,灾星凑了过来。

  “老板,我们这种情况,水肯定不够用……就算沙尘暴过去,恐怕……”

  一边说着,灾星一边朝周围扫了一眼。

  “到不了那里都得死。”

  一小时后。

  沙暴的巨掌终于松开。

  最后一缕裹挟着尖锐沙砾的狂风不甘地嘶吼着,从避风处的嶙峋岩壁上方掠过,宋和平猛地眨掉睫毛上沉重的沙粒,视线扫过他这支濒临瓦解的队伍。

  所有人蜷缩在岩石的缝隙和背风处。

  有人还在无意识地干呕,吐出混合着沙子的粘稠胆汁;有人则完全瘫软,胸膛只有极其微弱的起伏,眼神空洞地望着那轮垂死的太阳;更多的人只是麻木地坐着或躺着,脸上凝固着劫后余生却又深陷绝境的灰败。

  干渴,像无数只烧红的蚂蚁,啃噬着他们喉咙深处最后一点湿润,灼烧着他们的理智。

  寂静中,只剩下一声声粗重的喘息,如同破败的风箱在苟延残喘。

  “灾星。”

  宋和平的声音干得像砂纸在摩擦。

  他抹了一把脸,沙砾从指缝簌簌落下,在脸上留下几道脏污的痕迹。

  灾星眼神里强压着一种接近崩溃的疲惫。

  “老板。”

  “水还有多少?”

  宋和平只吐出一个字,重若千钧。

  灾星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仿佛那个简单的音节也耗尽了他最后的力气。

  他沉默地解开腰间一个同样沾满沙土、瘪塌塌的帆布水袋,又指了指旁边另一个士兵怀里紧抱着的、唯一一个相对完好的10升塑料方桶。

  “就这些。”

  灾星的声音低哑,带着一种彻底的绝望,“帆布袋里可能还有半升,桶里…最多十升。一百多号人…”

  他摇摇头,后面的话被沉重地咽了回去。

  数字本身已经宣判了死刑。

  这点水在撒哈拉腹地,顶多算是一滴虚幻的安慰。

  十升。

  一百多张干裂的嘴。

  二十公里滚烫的沙海地狱。

  这些冰冷的词语在宋和平被沙尘和疲惫堵塞的脑海里猛烈地碰撞、炸开。

  每一个念头都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和沙漠烈阳的灼痛。

  因为沙尘暴影响偏离了方向。

  十公里变成二十公里…

  阳光会把沙子烤成烙铁…

  每一步都在榨干骨髓里最后的水分…不出五公里,第一个倒下…

  十公里,一半人变成沙丘上的干尸…

  十五公里…

  绿洲就在眼前,但没人能爬到了…

  所有人,包括哈夫塔在内都得变成风干的标本。

  如果是自己一个人,宋和平可以拼一把。

  但……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岩石凹陷处,两名士兵正小心翼翼地将哈夫塔尔将军放平。

  这位曾经的枭雄此刻如同一具被丢弃的破旧人偶,破烂的军服被血污和沙土染成黑褐色,花白的胡须纠结成一团,胸膛的起伏微弱得几乎看不见。

  将军的存在,是他们这支部队最后的意义和枷锁。

  他死了,一切就真的结束了。

  宋和平强迫自己的视线离开将军,扫过一张张灰败、麻木、只剩下求生本能的士兵的脸,最后定格在“猎手”那张被污秽绷带包裹、仅露出干裂起皮的脸上——那喉咙里还在发出无意识的、濒死的嗬嗬声。

  等死?

  一个声音掠过脑海。

  像沙鼠一样渴死在路上?

  让所有人变成这片沙漠的肥料?

  不!

  绝不!

  另一个冰冷声音忽然在他颅腔内清晰地回荡——

  没水?

  那就去找水!

  找不到,就去抢!

  从敌人的血管里抢!

  GNA那些杂碎,SBS那些狗娘养的…

  他们身上一定有水!

  他们同样被沙暴蹂躏,他们现在一定像被捅了窝的沙蝎,乱成一团!

  敌人的混乱…

  就是机会!

  是自己和这一百多号人唯一的活路!

  这个念头一旦滋生,就像沙漠里最顽强的荆棘,瞬间穿透了所有犹豫的土壤,疯狂地生长。

  白熊和法拉利…

  四千人…

  装备精良…

  他们已经越过了边境正朝着这边赶来。

  原计划是在绿洲汇合。

  但无论在哪汇合,都需要时间!

  他们需要时间!

  自己也需要时间!

  而身后的追兵像两千多把悬在脖子上的刀,这些家伙距离自己的部队绝不会超过十五公里!

  必须先解决身后的威胁,抢到活下去的资源,才能撑到援军抵达!

  时间!

  水!

  主动权!

  必须在敌人从沙暴的打击中恢复过来之前,在他们重新组织起追击的獠牙之前,先狠狠咬回去!

  “扳手!”

  宋和平猛地转头,动作牵扯到干裂的嘴唇,一丝咸腥渗入口中。

  “老板!”

  扳手从他那堆被沙土半掩埋的电子设备旁抬起头,脸上是沙粒划出的血痕和极度的疲惫,但眼神依旧保持着特有的专注。

  “你猜现在疯狂追着我们撕咬的GNA部队是什么情况?”

  宋和平冷冷地问道。

  扳手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宋和平的意图,眼中闪过一丝骇然,但立刻被一种近乎赌徒的狂热取代。

  他飞快地扒拉着GPS屏幕,又抓起指北针用力甩了甩,试图甩掉里面的沙粒。

  “信号…极差!干扰太强!但…风暴是自西北向东南横扫…他们顶着风追…损失…绝对惨重!建制肯定打散了!设备…肯定也受损!现在…”

  他舔了舔干裂出血的嘴唇,眼神锐利起来。

  “他们就是一群没头苍蝇!离我们最多不超过15公里?可能更近!他们也在找地方躲!一片混乱!”

  “混乱…”

  宋和平舔了舔干凅的嘴唇,细细咀嚼着这个词,一股铁锈般的决绝气息从他身上弥漫开来。

  他深吸了一口已经没那么浑浊的空气,猛地站直身体。

  干涸的关节发出轻微的咯吱声,如同生锈的齿轮强行启动。

  “所有人!听着!”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像一把生锈的军刀猛地出鞘。

  每一个音节都带着一种近乎撕裂喉咙的沙哑和不容置疑的力量,狠狠砸在每一个麻木的士兵耳中。

  一百多颗几乎停止思考的脑袋,艰难地、迟钝地转向他。

  “水!没了!”

  宋和平举起那个彻底干瘪的军用水壶,用力晃了晃,里面只有几粒沙子滚动的声音,空洞得令人心寒。

  “方向!偏了!到绿洲至少还有二十公里!”

  他伸出手指,狠狠指向库尔坦绿洲那遥不可及的方向。

  “二十公里!顶着太阳!顶着沙子!顶着干渴!”

  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逐一刺过那些绝望的脸,“告诉我!谁能走到?谁能?!”

  咆哮在岩壁间撞击,激起细微的沙尘落下。

  死寂。

  只有粗重的喘息和风化的岩石在无声哀鸣。

  “等死?”

  宋和平的声音陡然压低,却像淬了毒的冰锥,更加刺骨:“像路边的野狗一样渴死?变成秃鹫的粪?”

  士兵们的眼神剧烈地波动起来,恐惧、不甘、一丝被点燃的微小火苗在绝望的灰烬下挣扎。

  “不!”

  宋和平的语气斩钉截铁,手臂在空中划出一个凌厉的弧线,指向他们来时的方向——那是数千追兵赶来的方向。

  “活路!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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