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三章《注定遗憾》-《秦时之夜司命倚晚》

  啪啦!玉碗在地上炸开了花,碎片四处飞溅。

  “混蛋!”倚晚丢了玉碗后就摔茶杯,摔了茶杯后就掀桌子,掀了桌子后就砸梳妆台。总之整个灵魇居被她毁得好似刚被人洗劫过一般。

  这些东西都是冶狩为她安置的,她当然是没有一件看得顺眼。能砸就砸,但可恨的是,偏偏她还砸不完。

  冶狩仿佛是料定她一回灵魇居肯定就会拿身边的东西出气似的,只要她一砸完所有东西,立刻有魂仆涌进来换上新的,让人郁闷的是,这些家具什么的还和之前的一模一样。

  于是,本来砸完东西心里有些痛快的倚晚立刻各种暴跳如雷地又一次把周围全掀了。周而复始,以致连没有意识的魂仆都知道不要靠近灵魇居。

  门,被轻轻推开。倚晚想都不想就把椅子丢过去。“出去出去,谁让你们进来的?全出去!”

  凌空飞出的椅子竟然无声无息地化为粉末,一声轻笑传来。“夜司命好大火气啊!”

  “原来是你啊!”倚晚转身一看,原来是东皇打扮的星魂,倒还真是差点认不出来呢。“听说你位居东皇了,恭喜恭喜。门在你身后,立正向后转直走六步,记得随手关门,谢谢。”

  “夜司命就不能和颜悦色一些地同本座说话?”姬洛凌川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都几年了,夜倚晚这个老女人还是跟以前一样,喜欢对他大呼小叫,习惯不将他当一回事。

  “行!”倚晚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而后冷冷道:“满意了么,东皇阁下?请出去!”

  姬洛凌川走过去,伸手将一块面纱递上。“你还是不要笑了,怪吓人的,老女人。”

  “死小鬼,有事快说。”倚晚没好气地说着,夺过他手里的面纱却不急着戴上。

  “只是,想请夜司命帮个忙。”姬洛凌川手中浮起幽蓝的光华,只见倚晚看了之后柳眉越皱越深。

  “小鬼,你终究…罢了,我答应你。”倚晚不无犹豫,却也还是同意帮姬洛这个忙。“只是这么做,恐怕会伤她极深,也许她今后都不会原谅你。”

  “总不能让她跟我一起承受这诅咒吧?保护不了自己的女人,那还谈什么雄心壮志?”

  “没想到你这小鬼还挺痴情的,不过雄心壮志我看不出来,心狠手辣嘛倒是绰绰有余。”倚晚定定地看着姬洛,透过黑纱,她看见了一张饱受阴阳咒摧残的容颜。那么熟悉,然而曾经的容貌已不能分辩,却依稀能看出他当年的冷傲轻狂。“这张脸,她可见过?”

  “我自己都快认不出来,何必吓着她。”

  “自以为是,打着为她好的名义替她做决定,你以为这就是对她好吗?哼,你们男人全是自大狂!”倚晚不屑。“或许她只是想呆在你身边呢?毕竟除了你,她几乎一无所有了。”

  “成为东皇也是要付出代价的。”姬洛的声音依旧轻松,然而倚晚却听出了些许无奈。或许,他真的是不得已吧。

  “不管怎样?这是你的选择,虽然不满我也不会阻止你。帮你可以,但你也要帮帮我。这是交易,可明白?”倚晚俯身拾起一块落在她脚边的铜镜碎片,对准床榻一划,床榻直接成了两半。“请吧,东皇阁下。”

  “打扰了,夜司命。”

  在魂仆涌入的刹那,姬洛凌川渐渐隐入黑暗……

  荒山山巅

  风还是一样的凛冽,红色长带舞得妖异,肃杀之感骤生。墨发被风吹拂得狂乱,广袖却是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倚晚站在那里眺望远方灰蒙蒙的天际,似乎在想什么。

  突然,一抹黑影跃出,停在他身后不远处,半跪行礼。他蒙着面看不出是谁?但脖子上却停着一只大蜘蛛。

  “说。”倚晚冷冷道。对于罗网,这个一半属于赵高一半属于帝国的组织她并无好感。但它现在却成了她唯一能调动的势力,会不会有些可笑呢?

  “公子扶苏死于边塞,始皇陛下病逝。”

  “说清楚。”她才离开咸阳多久,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赢政病逝?怎么可能!她离开前他还生龙活虎的,不会是让自己的儿子胡亥下毒然后不幸中枪了吧?别说,野史上还真有这么一段的记载。他也真是有够没人品的。然而,扶苏……他终究得死么?倚晚说不上多感伤,毕竟生死离别经历多了也就那样。只是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感慨命运的不可逆转罢了。

  有时候,既定的宿命是从一开始就决定好的,绕再多的圈子也依然会踏上那条早已铺好的道路。

  “始皇病重,卧床不起,令赵高拟旨。废扶苏改立胡亥世子为太子,并令扶苏公子自行了结。”

  “这命令,到底是谁的主意?”淡淡地问着,情绪没有丝毫起伏。

  “胡亥,赵高。”

  倚晚没有回首,只是语气依旧地问了一句:“什么时候的事?”

  “两天前。那日,属下正准备向主人汇报,无奈阴阳家的守卫森严了许多。属下无能,不能及时向主人报告。”

  两天前?似乎也不遥远,刚好是她准备离开阴阳宫却被冶狩抓回去那天。看来,是不想她插手这件事了。

  他略显紧张地等待着倚晚这个主人的命令,生怕自己的迟迟来报令她不悦就这么横尸当场。

  倚晚可没有注意到那个罗网之人有多么惧怕自己,反而是陷入了自己的思绪。

  赢政死了,扶苏也死了。找不到血珀符,赵高会罢休?赢政的尸首,赵高可不敢动,毕竟赢政还是有些残余势力护着的。扶苏的尸首,赵高也动不了,因为有蒙恬等忠臣良将守着。在遍寻不着的情况下,那么他为了巩固势力只有一个选择,杀!杀光令一半罗网的人。没有血珀符,他就无法调动另一半罗网之人,这无疑是巨大的损失。而赵高心心念念的血珀符,此时正在她身上。

  没人比赵高更懂罗网对血珀符的忠心,毕竟,罗网是他亲手训练出来的。没有血珀符,估计他也掀不起多大的风浪。

  “现在的罗网是什么情况?”能活着来到这里,这人怕是也不简单。

  “自相残杀。”

  “还有多少人存活?”

  “足够了。”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事,倚晚也不想多留他,挥手示意他可以走了。然而却发现他动也不动地待在原地。“怎么?”

  “请主人指示罗网下一步。”

  “追杀和反追杀不是你们最擅长的吗?

  不想死就紧握手中的剑,随时准备。”

  “是。”

  看来,她真的有必要离开一趟啊!倚晚思罢,回首却见冶狩不知何时来到,就站在那里,手里抓住一具还未凉透的尸体,仔细一看,那身装扮赫然是那个罗网的成员。

  “你……”

  “阴阳家的荒山可是禁地,不允许其它势力侵染。你在这里见他可算失策。”

  “破规矩,偏到了我这里生效。”倚晚冷冷说完,甩袖走人。

  冶狩不语,目送她离开,随后丢下手中的尸体离去。

  在他们离开后,有几只长相似狼非狼似虎非虎的野兽钻出来,拖着那具尸体也离开了。阴阳家所处的荒山上,最危险依旧是人,但这些异兽也从来不是好对付的。

  两天前,边塞,秦军主帅营帐

  扶苏抚额坐在主帅座上,桌上放着一卷巾帛。桌角油灯里的灯花在油里沉沉浮浮,随时有可能被吞没。帐内的光线也因此变得明明暗暗,显得阴郁,挣扎而无力。正如扶苏此时的心情。

  他从未想过自己的父王竟会绝情至此,一卷死令下得毫不留情。怎么会这样呢?

  然而,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不然便是不忠不孝。

  而今他的父王下令要他死,于忠于孝,他都没有活下去的理由了。这是为人臣为人子的悲哀吧?只是,她还好吗?

  扶苏不由露出一抹苦笑,没想到临死之前自己想念的竟会是一个女子。不过,自己除了担忧她外还能担忧谁呢?

  父王病重之际也不忘处置自己,一帛令下要他自刎,他也不是没想过可能是胡亥假传旨意,但如果不是父王的默许,他们敢这么明目张胆吗?想来父王也是要与他断了这父子情份了。蒙恬将军及众位将士他更不用担心,因为这一帛死令只针对他一人。只要他起了,众人都不会有事,大不了便是削爵降级罢了。毕竟边界还要靠这些将士来保卫,他们不可能做得有多过火。除非继位的胡亥昏庸到了极点,而这显然不可能。能如此不动声色隐忍了二十几年并依靠这种方式夺位成功,可见此人心机极重城府极深。

  到头来,他能担心的,竟然只是一个女子,一个绝对不能说出名字的女子。如今咸阳的局势那般危机四伏错综复杂,她,可还好吗?

  扶苏深深叹息了一声,忽然,蒙恬撩开布帘进来。

  “公子,夜深了,该歇下了。”

  “不必,蒙将军先下去吧。”

  “公子无须担心,我等将士已联名请命,如若不成,我蒙恬必带着黄金火骑兵跟随公子打回咸阳……”

  “蒙将军,请以帝国大业为重。”扶苏当场拍桌而起,打断蒙恬的话。从小到大他所接受的教诲就是一切以帝国为重,赢政就是将他当成一个帝王来培养,只是他还是想不到自己最崇拜最仰慕的父王到最后竟然要杀了他。尽管如此,已是刻入骨中的观念是不会允许他做出伤害帝国的事,更何况是不顾边界的安全来进攻自己的帝国。他是决不会这么做的。“父王要我死,我绝不苟活,更不能连累众将士。一旦反叛绝对是死罪,将军前途坦**,何苦为了我而白白葬送?”

  “蒙恬只是,不愿错跟一个主子。”扶苏真的会是一个好帝王,可惜……莫非真是天要亡我大秦?(作者:你真相了将军!)

  “你们的心意我懂,但这就算是一个阴谋我也必须死。”因为这是,曾经最宠爱的父王所下的命令啊!父王的笔迹,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认错。他到底是让自己的父王多失望才会导致现在的局面?他已是想都不敢再去想了,事实已令他委实寒心。

  “公子!”蒙恬也不无惋惜痛恨,不过身为人臣,身不由己的情况太多了。

  他蒙恬这一生看似风光无限,殊不知这份荣耀下掩盖的是一身伤痕累累,一心无奈辛酸。

  “蒙将军,下去吧。”扶苏叹息,挥袖转身,背对着蒙恬:“我意已决,请将军及众位将士保重,好好守住这边界。”

  蒙恬无奈,忍着心中的伤感大步走出营帐。

  扶苏待蒙恬走后才缓缓坐回座上,思绪却已控制不住地飘飞,飞回到他最后一次见到那个女子的时候,那时,她正坐在最常流连的长夕亭里拨弄琵琶。他就站在不远处的树下,看着她优雅的动作,听着她略含伤感的琵琶声,心中有些奇怪的舒心。或许,是因为美人的赏心悦目吧。

  她竟然会是阴阳家那个夜司命?真是令人很难想象啊!初见时的嚣张狂妄,到如今的温婉动人变化真是挺大的,不是吗?可惜,无论身份气质再怎么变,她是他永远碰不了的人这点却不会变。

  火光明灭,思绪回归,扶苏盯着渐渐化为灰烬的灯芯不语。

  第一次相见,她是阴阳家的夜司命,是阴阳家护法冶狩的夫人。他的身份贵为公子,而且父王又器重于他,他自然不会自毁清誉将她占为己有,何况她的身份也甚是特殊。于是,他只好将那份最初的悸动深藏于心中,不让人发觉。显然,他做得得十分成功,至今没有人发觉。

  再次相见,她却已是父王的婉姬夫人,更是一个他永远无法触及到的人。那日长夕亭,他假装不认得她,借机与她攀谈了几句。她眉目间若有似无的憔悴或许连她自己都没发现,难道,她的夫君待她不好吗?他知道必然是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让她有如此之大的改变。然而,他无权干涉。以前她是人妻时没有,如今她是父王的妃子时更没有。

  心中始终萦绕着莫名的惆怅,于是,便一直沉溺于政事,却不料太过积极殷勤引得父王猜疑。

  然而,这些并不重要,反正君子坦**,他并不去理会那些闲言碎语。能时常见她一面已是足够,他不会妄想还能如何。只是他没想到,自己的弟弟胡亥竟然也喜欢她而且胆子那么大,竟然想强占已是父王妃子的她。若不是他那日刚好无事想去长夕亭附近走走,她岂不是要直接杀了胡亥?这不是平白给她自己寻来不少麻烦吗?父王就是再宠她,也不可能会纵容她杀害自己的儿子吧。其实,像她这种性情极烈的女子怎么会再嫁而且还是嫁给一个拥有后宫佳丽三千的帝王呢?究竟是什么让她心灰意冷至此?她根本不适合在宫中生活,这点她该明白,为何还是会成为父王的妃子呢?

  因为胡亥的心怀不轨让他意识到深宫的危险不比外头小,于他调动了一部分势力暗中保护她,尽管被误认为是在监视她。

  总是赶在胡亥去打扰她前出面阻止他,总是暗中除去一些不识好歹的妃子,总是会在忙碌的一天中抽出时间去一次长夕亭听她弹一曲琵琶。而他隐藏得很好,一直都没有人发觉。

  直到有一天,自己突然被派出去镇守边疆。永远永远地离开咸阳宫,离开长夕亭,离开她的琵琶声。不知为何,只是去督战而已,他的心里竟会萌生一种永远不会回来的恐惧。后来,事实亦如他所料那般,他真的不用回去了。

  临行前,经过一夜思索的他最终决定向她表明心意,为了心中能不留一丝遗憾。他带去了能调动罗网的血珀符,让她能拥有保护自己的势力,让胡亥不再妄想能动她。

  她用一句对不起回应了他的一番情意,心中自是不甘与难受。即使明知她不可能会喜欢自己,但失落却是不可避免的。只恨相遇在不对的时候,最先走入她心中的并不是他。

  扶苏拔起案上拱着的长剑,寒光闪烁,灯火越发不安地跳跃着。这三尺见长的青锋,便是他的宿命吧。

  缓缓移至颈边,垂眸,寒芒一划,溅出的血花扑灭了最后一点挣扎的火光,染花了那一帛死令,玷污了那一身白衣无瑕。

  寂静,黑暗,冰冷,成了这营帐给人的唯一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