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5章 暴躁的刘黑羊-《权征》

  杨豹常说“咱们练这支部队,不是为了争权夺利,是为了北伐光复,让百姓能回故土”,可如今,这支部队却要落到一个浪荡公子哥的手里。

  “我知道你想报仇。”李黎睁开眼,看着帐内愤怒的亲兵们,声音渐渐坚定:“我比谁都想。”

  他走到舆图前,手指重重敲在“徐州”的位置:“陈开明来,咱们先忍着。”

  “征北军的根基在咱们手里,只要弟兄们心齐,他就拿咱们没办法。”

  “等过些日子,咱们再找机会,查清楚将军被害的真相,把那些杂碎一个个揪出来……但不是现在,现在咱们要做的,是守住征北军,守住将军的心血,守住北伐的希望。”

  帐内渐渐安静下来,亲兵们看着李黎坚定的眼神,又看了看舆图上“北伐光复”四个字,眼里的怒火渐渐被隐忍取代。

  刘黑羊攥紧拳头,重重捶了一下帐柱,声音带着几分哽咽:“好!我听大人的!但我丑话说在前头,要是陈开明敢动征北军的根基,我第一个饶不了他!”

  李黎点了点头,目光重新落在舆图上。

  烛火映着他的侧脸,眼底满是决绝……杨豹的仇,他一定会报的,杨豹对他有再造之恩!

  建康宫的朱墙内,对江北三州的局势总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笃定……那群由市井之徒拼凑的“北军”,终究翻不出朝廷的手掌心。

  于是旨意下得干脆,三名刺史分掌兖州,徐州,青州民政,再遣陈家子弟陈开明挂帅,领军事大权,仿佛只需一纸文书,便能将这支部队牢牢攥在手里。

  他们从没想过,这份“理所当然”,会在征北军军营的帅帐里,碎成满地鲜血。

  时已深秋,征北军军营的帅帐里飘着淡淡的枯草味,烛火摇曳间,北军诸将的脸都沉得像帐外的寒云。

  郑轩按在腰刀上,指节泛白,李黎拢着袖口,眼神里藏着几分不安,最靠后的刘黑羊则梗着脖子,粗布铠甲上还沾着昨日巡营的泥点,一双眼直勾勾盯着帐中主位,像头蓄势的狼。

  陈开明就是在这时踏入帅帐的。

  他穿着一身银色甲胄,腰间佩着玉柄剑,连走路都带着世家子弟特有的轻慢……没有先看诸将,反倒抬手拂了拂甲胄的灰,才慢悠悠坐进主位。

  待诸将躬身见礼,他也只是“嗯”了一声,目光扫过众人时,满是毫不掩饰的轻蔑。

  “你们这群人!”陈开明开口,声音不大,却像冰锥扎进诸将心里:“说穿了,不过是市井里的垃圾……小偷、恶霸、混吃等死的混混,若不是杨豹那个赌徒把你们聚起来,你们现在还在街边抢窝头呢。”

  帐内瞬间静了。

  杨豹虽是赌徒出身,没读过兵书,也不是将门之后,却是北军的“根”……当年八王之乱,朝廷南迁,是杨豹来到了这里,组织起来了三州之地的军民,把冻饿街头的他们拉起来,护着他们打土匪、守村落,有弟兄犯了错,是杨豹替他们扛着,冬日里大家粮食不够,是杨豹和李黎想办法解决粮食问题。

  其实杨豹是精神领袖,其很多内政问题,还有组建军队的问题,都是李黎一手来操办的,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在征北军这里,李黎是仅次于杨豹的人物。

  在征北军眼里,杨豹不是“赌徒”,是救命的柱国大将军,是比亲人还亲的人。

  李黎最先忍不住,往前半步,声音带着几分克制的不悦:“陈将军,柱国大将军虽已过世,可他为帝国守住了数年,为弟兄们挡过刀、熬过饿,终究是有功于国。”

  “您这般羞辱他,恐怕……”

  “恐怕什么?”陈开明猛地拍案,甲胄下摆扫过案上的茶杯,茶水泼了一地,“李黎,你敢这么跟我说话?”

  “见了上级,连个请示都没有,这就是征北军的军纪?我看你们这军纪,还不如街边的泼皮无赖!”

  陈开明的心里其实是看不起这些帝国的精锐,在他的眼里,精锐是良家子组成的,这也是他之前所掌握的军队的,也是中央禁军。

  但是征北军不一样,他们是有良家子,但是他们是有囚犯,流氓,混混,恶霸为核心……

  “我去你奶奶的军纪!”

  一声怒吼炸响在帐中。

  刘黑羊的刀已出鞘,寒光闪过的瞬间,谁都没反应过来……他本就站在陈开明侧后方,此刻跨步上前,手臂青筋暴起,握着刀柄的手稳得可怕。只听“唰”的一声,刀锋劈开空气,再看时,陈开明的头颅已滚落在地,鲜血从脖颈断口处喷涌而出,溅得甲胄和帐布红一片。

  帐内死了般的静。

  烛火“噼啪”响了一声,郑轩的手猛地攥紧腰刀,指节泛白,几个年轻将领下意识往后缩了缩,脸色煞白,李黎则僵在原地,瞳孔收缩,嘴唇动了好几下,才挤出一句:“刘黑羊,你疯了?”

  “我疯了?”刘黑羊提着滴血的刀,转过身,红着眼眶看向诸将,声音里满是悲愤的嘶吼:“我看你们才疯了!”

  “他当着咱们的面,把柱国大将军骂成赌徒,把咱们骂成垃圾,你们就眼睁睁看着?”

  “李黎你不过是个丧家之犬,是谁给了你再造之恩,是柱国大将军!”

  他上前一步,刀尖指着地上的头颅,声音更沉:“他说咱们是阿猫阿狗,说他能随便调遣……告诉你们,就算柱国大将军不在了,征北军也不是谁都能拿捏的!”

  “大将军的死,到现在都没个说法,谁知道是不是有人在背后搞鬼?这事儿必须查清楚!”

  说着,他扫过犹疑的诸将,最后落在李黎身上——往日里,李黎性子稳,诸将多听他的,可刚才,李黎只敢小声反驳。

  刘黑羊深吸一口气,语气里带着几分决绝:“李黎,你不愿做这个老大,我做!”

  “从今往后,征北军听我的——谁要是忘了大将军的恩,谁要是想跟着建康来的人欺负弟兄们,就先过我这把刀!”

  帐外的风卷着枯草撞在帐门上,发出“哗啦”的声响。

  烛火下,刘黑羊的脸被鲜血映得发红,诸将看着他,又看了看地上的头颅,沉默片刻后,众人没有任何表示,而是都看向李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