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光阴如箭,岁月如梭-《皇孙凶猛》

  第92章 光阴如箭,岁月如梭

  持续七日的比武,终於落下惟幕。

  奉明,又回归平静。

  天气依日寒冷,回想起来,前几天甚至比现在还冷,但很多人都没有察觉。

  生活如故,继续猫冬。

  不过今年的这个冬天,与往年那只有黑白两色,平淡无奇的冬季,增添了许多谈资。

  哪怕比武已经结束。

  人们在聚会时,仍会不由自主的谈及。

  这种现象不止是在奉明。

  蓝田、周至,长安——

  京兆周围的四县十城,无数人在谈论看那场喧囂。

  操典、考核、比武,博戏.——

  好像很多,很多!

  而虎豹营骑,格外平静。

  按照最初的计划,比武结束后,便直接分割兵马。

  但范明友的建议,让刘进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人,从来都是群居动物。

  特別是当周围的人和自己有著千丝万缕关係之后,就很很容易抱成团,

  形成一股势力。

  如果是普通人,无所谓。

  但如果是在军中,就会酿成大祸。

  刘进把他的想法与赵破奴王围以及韩增等人讲述了一遍。

  眾人,隨即便警惕起来。

  赵破奴和王围,都是久经沙场之人。

  这种抱团的现象也曾见过,甚至还见过抱团聚眾,对抗上官的情况。

  而韩增,虽然年轻,却饱读兵书。

  在请教了赵破奴两人后,他也意识到了其中的危险。

  “如何把这八百羌氏打散,如何將之平均分配军中,需要认真考虑。不能让他们感觉到我们的防备,最好是和风细雨般融入。大家可以畅所欲言,

  我们有五天时间。”

  是的,五天。

  按照原来的计划,比武结束后,便要开始大操典。

  但由於比武时间延长,操典不得不推后。

  刘进索性给了五天的空閒,一方面是让大家进行休整,另一方面则是要解决问题。

  “三日后,我回来时,希望各位已经拿出方案。”

  “君侯要离开”

  韩增疑惑看向刘进。

  刘进则苦笑道:“石德死了,陛下命司隶校尉查处此案。“

  “石德”

  赵破奴愣了一下,道:“石庆之子吗”

  “是他。”

  “怎么死的”

  “被人刺杀於家中。”

  韩增心里,也是一紧。

  他是韩说的儿子,自然也知道石德。

  而且,他更知道石德是太子的少傅,谋主。

  石德被杀,莫非是又一轮针对太子的行动

  想到这里,他也不禁眉头轻。

  他也算是勛贵子弟,对政治上的博弈,也不算陌生。

  但暗杀——

  有点出格了!

  朝堂上充充诸公,明爭暗斗从未停止过。

  大家唇枪舌剑,大家手段频出。

  大家比的是各自的手段,各自的眼界,各自的智慧,各自的谋略——

  表面上,至少维持一种和谐的表象。

  但现在出现了暗杀,也代表著博弈的烈度增加。

  这个头一起,后面可就难剎住了。

  一旦烈度上升,势必会引发更大的动盪。那时候,便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哪怕是最后的体面,都要被剥夺。

  这,绝不是一件好事!

  怪不得陛下要平舆候的司隶校尉过问。

  只怕陛下现在,也很难相信其他人了吧!

  韩增心里做出了决定:把此事儘快告知父亲韩说,並且在最近一段时间里,保持低调。

  反正,他不打算这个时候返回长安。

  刘进,没有做太多的解释。

  他把事情一一安排下去。

  最后,把孙氏女的事情,与王围做了坦白。

  “霸陵孙郎是个女子”

  王围瞪大了眼睛,长大了嘴巴。

  他指著刘进,嘴唇蠕动,半响说不出话来。

  “殿下,怎可欺我”

  “王都尉,非我想要欺你,当时你不也同意吗孙姑娘虽是女子,却有不弱鬚眉的勇力和胆略。我觉得,真要让她回家女红,反而可惜了。弩军不在虎豹营骑中,算是我的私人部曲-----都尉就当是给我一个面子,为我练成这支弩军吧。

  我承都尉一个人情。”

  王围,沉默了。

  他很生气。

  但冷静下来之后,又觉得不是不可以。

  首先那孙氏女操弩的技巧,確实让他感到心动。

  操弩,不仅仅是学会了就成。

  也需要天赋!

  就如同后世的手枪。

  你学会打枪是一方面,但真要做到那种人枪合一,信手拈来的程度,却非人人可以。

  否则,偌大的大陆酒店,也不可能只出了一个夜魔。

  孙氏女操弩的天赋,肉眼可见。

  弩军,不入虎豹营骑。

  也就少了很对束缚。

  说是刘进的部曲,倒不如说是亲隨护卫。

  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就算有人说三道四,他也可以承担。

  最重要的,是刘进的人情。

  王围也四五十了!

  他膝下也有子孙。

  儿子如今在居延塞,是路博德的手下。

  但他操弩的天赋,也就那样,比普通人好一些,却达不到出眾的水准。

  孙子,已经十岁。

  感觉也没有太高的操弩天赋。

  再过几年,便要为他谋划出路。有了刘进这个人情,孙子的未来,便无需顾虑。

  最重要的是,如果孙氏女能继承他的衣钵。

  那他毕生研究的射术,便有了传承——

  “殿下既然把话说到这个份上,那老臣就恭敬不如从命。但先说好,那孙氏女若吃不得苦,学不会,可別怪老臣惩罚她。”

  在王围看来,刘进这么处心积虑为孙氏女谋划,定是有想法。

  所以,丑话说在前头!

  刘进也自无不可。

  把虎豹营骑的事情处理完,第二天一早,刘进就带著冯奉世返回长安。

  他先是入宫拜见了汉帝。

  心头如同滴血一般,把博铺的帐本奉上。

  这几日下来,博铺可谓日进斗金。

  近十五万金的流水,刘进的实际收益,高达八万金。

  三成税赋,便是两万四千金。

  汉帝不仅眉开眼笑。

  不是说没见过钱,而是生平第一次,从后辈的手里拿到了回头钱,

  这种吾孙甚孝,吾孙有財,吾孙非凡的喜悦之情,也许只有上了年纪才能体会。

  汉帝命人把两万四千金入了国库。

  隨后,又命人从內帑赏赐了刘进五万金,以示恩宠。

  刘进大悦!

  这一出一进,赚了两万六千金。

  “岁末將至,石德案要儘早结案,拖延不得。

  他是你父的老师,更是谋主。你务必要尽心尽力,莫要让你父再为此事费心。”

  临別时,汉帝再次叮。

  刘进这一次,也明白了汉帝的用意,毫不犹豫的躬身领命,这才告退。

  走出前殿的剎那,他与郭目光接触,

  郭没有说话,只朝他点了点头,露出了一抹笑意。

  我应该没有猜错!

  儘快结案,等於糊弄一下。

  祖父其实对谁是杀害石德的凶手,並不在意。

  从未央宫出,刘进就去了长乐宫。

  太子宫在长乐宫中。

  当刘进抵达时,就见刘据一脸悲伤之色。

  他反覆叮嘱刘进,不可放走了『凶手』

  在他说『凶手』二字的时候,刻意加重读音。

  大人这演技,有点厉害。

  若非他身上有淡淡的酒味,刘进真就以为,他十分伤心。

  在离开太子宫的时候,太子宫卫率李禹把刘进送了出去。

  他的表情,很复杂。

  刘进也觉得,很尷尬。

  李禹算是刘据的玩伴,如果论及辈分,他算是刘进的叔父辈。

  结果,李姝怀了刘进的孩子。

  李禹凭白降了一辈不说,还被刘据在私下里,沾了不少便宜。

  他是看著刘进出生,看著刘进长大。

  没想到这一眨眼,从叔父变成了大舅子—

  情何以堪,情何以堪!

  在长乐宫宫门前,李禹突然唤住了刘进。

  “平舆候,石德少傅的案子,殿下..“

  “我知道,我会尽力而为。”

  “不,不是尽力而为。”

  李禹轻声道:“是儘快结案,殿下只是要给那些贤良文学,一个交代。”

  “啊”

  李禹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他笑的样子,有点难看。

  好像【赌神】里的龙五。

  “大人他———”

  “殿下这两日,还算安稳。”

  这,话里有话!

  刘进好像是有点明白了。

  其实,那位石德少傅怕是在大人的心里,也没有那么重要吧。

  想想也是。

  堂堂太子,说什么话,做什么事,一举一动耳边总有人指手画脚,又怎不心烦

  活著的石德,有威慑力。

  但死了的石德——

  “我明白了。”

  “对於,下月初十,燕王回京。”

  “哦”

  “苏文,是燕王的人。”

  李禹说完,便转身走了。

  留下刘进一个人在长乐宫外,露出了若有所思之態。

  他能查到苏文是燕王的人。

  皇帝也可以!

  论皇帝的手段,只那传闻中的三千鸛雀,便不是刘进手里那草台班子一般模样的司隶校尉可比。

  太子,自然也能听到风声。

  他是在提醒刘进。

  苏文折在了刘进的手里,刘旦绝不会善罢甘休那大人是否知道,刘旦的手里还有一支无面人而此前在长陵邑外袭击刘进的,十有八九便是刘旦的手下。他想要用刘进的死,来激化太子和江充刘屈等人的矛盾。

  刘进,深吸一口气。

  出来吧,都出来吧!

  跳出来最好,一个个藏头缩尾的,才最是麻烦。

  想到这里,刘进嘴角微微一撇,便上了早已等候在宫门外的马车,扬长而去。

  在虎豹营骑时,忙!

  回长安后,更忙!

  好在,隨著丙吉和暴真到来,八从事只缺了一个王贺还没有就任。

  但,足以维持整个司隶校尉的运作了。

  十二假佐尚有空缺。

  冯奉世返回虎豹营骑之后,十二假佐只剩下了吕破胡、范明友、史玄、

  汪纯青和邓广汉五人。

  其中,汪纯青负责匠作司,掌管的是军械打造。

  刘进从王围那里得了一份手弩的图纸,接下来汪纯青的任务,就是要儘快將手弩打造出来。

  至少,要先打造出五百支手弩。

  手弩总长度约14厘米。

  两厘米宽,三厘米厚。

  吊掛工具(类似於触发器)长11厘米。

  在发送时,第一弓拉回卡齿(掛机弩),紧紧勒住。

  牛夹持齿,也称之为心臟鉤掛山卡口锁,竹螺栓插入凹部,所述长端悬空牛刀卡住,对准目標,所述刀的悬掛基板,捆绳释放顺势拉下,牙口收缩,竹箭射出。

  弩张力,高达四石,约120公斤。

  汉时,弩张力的『石』和重量计量单位的『石』,属两个概念。

  弩张力一石,三十公斤。

  四石,便是一百二十公斤。

  速度和力道非常惊人,50-100步之內,能够贯穿护甲。

  这种弩使用简单,也易於操作。

  是王围告老还家之后,歷经十载才设计出来的手弩。

  可以用於步战,由轻装步兵使用,也可以用於骑战,装备轻装骑兵。

  刘进不清楚这种手弩在原有的歷史中,是否普及。但现在,这手弩落在他的手里,肯定要大加推广。

  王围手里,一共只有五支手弩。

  刘进抢走了两支。

  一支交给汪纯青来研究,另一支则留在手里。

  李姝和王翁须都怀孕了。

  而他最近一段时间,也不常在家中。

  虽然平舆候府里有扈从,司隶校尉和执金吾,以及京兆尹和长安县都加强了平舆候府周围的巡逻。

  但刘进还是觉得不够。

  所以,他把另一支手弩交给了王翁须。

  同时在回到长安之后,他立刻让史玄通知郭乃,儘快从西市狱撤离,

  郭说的没错。

  认识郭乃的人太多。

  一旦发现郭乃在西市狱,很容易被人怀疑。

  既然如此,刘进便做出了决定。

  把郭乃收入司隶校尉,担当假佐。

  既然不好藏,那就不藏了!

  之前刘进之所以担心郭乃,是害怕太子刘据追究。

  而现在,他和刘据之间的关係,已经有了缓和的跡象,也就不用再为此事担心。

  郭乃,自无不可。

  西市狱丞,说实话不值一提。

  其品秩与斗食相当,月俸不过十一斛。

  若非西市狱的油水丰厚,单凭俸禄,还真不一定能养活全家。

  能入司隶校尉,而且还是六百石的假佐-——

  郭乃又怎会拒绝

  唯一的损失,便是刘进少了一颗暗子。

  作为刺客,郭乃绝对合格。

  好在,还有一个虫无忌,也就是京兆狱的狱丞冯狸。

  但刘进也无法保证,冯狸还能隱瞒多久。

  以前是没人关注,所以郭乃和冯狸还可以隱藏。

  可现在,刘进已经走到了前台。

  郭乃刺杀石德才多久郭就对刘进发出了警告-—--不行,还得继续招揽人才。

  刘进也知道,郭乃和冯狸这样的人才不好找。

  但手里没有些暗子,他心里终究不放心。

  可是,该从何处寻找呢

  刘进也不知从何处著手!

  石德的死,並没有引发刘进想像中的轰动。

  盖因他奉行的唾面自乾,以德报怨的理念,在这个时代並非主流,也不受人喜欢。

  除了一些贤良文学鸣冤叫屈之外,长安並没有太多人在意。

  而太子刘据的沉默,也更进一步让人不再关注。

  刘进原本打算在长安停留三日。

  但事实上,他到第四日中午,才得以离开。

  石德的案子,他交给了杜延年来处理。

  当然,他也把他的意思,用一种极为隱晦的方式传递给了杜延年。

  以杜延年的聪明,马上就明白了。

  他没有追问原因。

  只向刘进討要了郭乃。

  在刘进离开长安的当天响午,杜延年交给刘进了一具尸体。

  死者名叫袁安,是长安有名的游侠儿。

  根据杜延年的匯报,袁安和石德之子石嵩有过节。

  石嵩强占了袁安的祖宅,还打伤了袁安的妻子。袁安气不过,於是入石府想要寻仇,不想被石德发现。慌乱之下,袁安杀死了石德,而后仓皇逃走,多在周至县。

  石嵩强占袁安的祖宅,確有其事。

  打伤了袁安的妻子,也是事实。

  动机有了,便一切顺理成章。

  刘进问杜延年,那袁安为何要躲在周至

  杜延年道:“这廝欠了江青翟的钱,为了逃避追债,所以才逃离长安。

  我本不想下死手,可这傢伙见面之后就要拼命。我觉得,死了的袁安更好,

  便让郭乃不要留手.—

  “黑,真母婢之的黑!”

  杜延年的处理方式,著实高明。

  从头到尾没有说一句废话,却坐实了江青翟的嫌疑。

  那么,石德有没有一种可能,是江充派江青翟,逼迫袁安刺杀

  杜延年也不解释,只嘿嘿的笑了两声。

  刘进甚至可以猜测到,等这份奏疏递交给汉帝之后,汉帝会是怎样一种反应。

  刀笔吏,刀笔吏!

  这杜延年,绝对是刀笔吏的祖宗。

  正如刘进所猜想的那样,当他离开长安之后,奏疏很快就呈送到了汉帝的手里。

  汉帝,大怒!

  贬石嵩鬼薪,不復詔。

  但隨后,又把江充找来,一顿臭骂。

  骂的江充,委屈的想哭。

  “陛下,此事与臣绝无半点干係。”

  “没有干係,何以这般辩解。若在以前,没有干係你会主动要朕追查,

  可现在”

  “臣,臣何必杀害石德

  臣虽与太子有些许矛盾,但不至於此,不至於此啊!”

  但是看了奏疏之后,江充又有点怀疑。

  莫非,石德真的是我派人刺杀的

  没有啊!

  他最近一直在忙著追查別的案子。

  而且石德或者,便是太子头上的紧箍咒。

  他有病了,才会主动把杀死石德。

  刘进的奏疏里,也没有提及和江充有关。

  但袁安欠江青翟钱,千真万確。

  江青翟找袁安追债,也確有其事。

  就那么巧

  你江青翟借给袁安钱,袁安的祖宅就被石嵩强占,他一怒之下就跑去刺杀了石德

  都太巧了,巧的彼其母婢之。

  被汉帝骂的浑浑噩噩,並且命他留在长安,隨时听候调查。

  估摸著,这件事还没完。

  等江充走出未央宫的时候,正好遇到了刘据。

  刘据看到江充,眼都红了。

  他推开李禹,衝上去就抓住了江充。

  江充身高体壮,比刘据强壮不少。但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被刘据追著抱头鼠窜。

  他的扈从想要阻拦,却被李禹和无且出面拦阻。

  两人,在宫门外都拔出了宝剑。

  正好刘屈与侍郎马通有事求见汉帝,见状忙出面阻止。

  他二人,明显是想要帮著江充。

  可谁料想,暴胜之和司直田仁路过,见刘据落在下风,立刻上前和江充等人扭打在一起。

  消息传到了宫中,汉帝破口大骂。

  隨即,他命郭调集未央宫卫前来,把几个人全部拿下。

  “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看看殿前衣冠不整,鼻青脸肿的眾人,汉帝直觉气冲头顶。

  “尔等不是朕的太子,便是朕的大臣。

  刘屈麓,你参合什么太子和江充有误会,他二人自己可以解决。暴胜之,还有你,田仁,与你二人又有什么关係几个人加起来超过二百岁,在朕的宫门外大打出手,与那田舍翁有何区別你们,你们便不能用心做事,

  整日与朕添乱”

  一顿破口大骂之后,汉帝做出了惩罚。

  太子刘据禁闭太子宫十日,除俸禄一年。

  江充闭门思过,罚俸禄一年。

  刘屈麓、莽通、暴胜之和田仁,皆罚俸禄一年。

  眾人各有想法,却又不敢反驳,乖乖的领旨,而后灰溜溜的走了。

  待他们离开之后,汉帝立刻带著郭走了。

  而霍光等人留在宣室殿的偏殿里,窃窃私语起来,一个个都显得兴致勃勃—.—

  “皇后,你儿子学会与人打架了。』

  汉帝气冲冲走进了椒房殿,见到卫子夫,就大声吼道。

  只是吼完了,他却突然噗笑出声来。

  “仁安和谁打架”

  “还能有谁,江充——-你儿子长能耐了,追著江充在未央宫宫门外打。

  后来刘屈麓、莽通还有暴胜之和田仁也加入其中。打的那叫一个热闹,只怕用不得太久,便要传遍长安。朕的脸面,朕的脸面-—---都快要被你那个儿子,给丟尽了。”

  卫子夫给了汉帝一个嫵媚的白眼,昔年风情犹在。

  “便是臣妾的儿子,不也是陛下的儿子吗』

  汉帝想了想,点了点头。

  他走到案前,从桌案上捻起一枚浆果入口。

  酸酸甜甜

  “这是甚浆果”

  “桑葚,西域所產。进也不知是从何处找来的浆果,臣妾觉得不错。”

  “为何只与你,朕却没有。”

  “是啊,进虽无有浆果供奉,却交了两万四千金。”

  “可朕不是赏赐他了五万金吗”

  “祖父赏赐孙儿,天经地义;祖父找孙儿要钱,却是臣妾头一次听闻。

  汉帝打了个隔,嘿嘿笑了起来。

  “话说,仁安从未打过架,今日怎地会找了江充”

  “还不是石德之死。”

  “与江充有关”

  “应该没有,只不过恰逢其会罢了。”

  “妾身记得,仁安上次与人动手,还是二十多年前吧。那次他见刘旦欺负,想要阻拦,却被刘旦和刘胥两人联手打了一顿。从那之后,就未听过他与人动手。”

  说完,卫子夫好奇问道:“贏了,输了”

  “吃了点亏,但估计是占了便宜。朕当时太过恼怒,以至於忘了询问战果。”

  说到这里,汉帝忍不住又笑了。

  “总觉得,仁安还没有长大似地。”

  他的脸上,流露出一抹罕见的温情。

  一旁的卫子夫闻听,也不禁低下头,笑出声来。

  “对了,进这次离开,多久回来”

  “怕是短期之內,回不来。”

  “直凭忙吗”

  “他也是个好折腾的性子。练兵就练兵,交给赵破奴他们负责就是-——

  偏偏自己鼓捣出了一个什么操典出来。我听他说,此次大操典要持续一月,

  到下月十五日结束。他说他身为主將,自然不可缺席,所以一定要从头到尾,跟著才行。”

  “他行吗”

  卫子夫露出了担忧之色。

  “他那身子骨——

  “皇后可別说他身子骨了,也不知道吃了什么,个头是赠赠赠的长,已经比我高出半个头还多。那小子的体魄,我看不比胥弱。弄不好,我刘家又要出一员猛將了。”

  “做甚猛將,好好读书,在家里不好吗”

  “男儿的事情,你一妇道人家懂什么-朕就喜欢他那种好折腾的劲儿。”

  “陛下喜欢就好,陛下喜欢就好!”

  “不过,朕也是奇怪,他怎能有恁多奇思妙想。

  他这次做出的操典,朕以为颇有章法。只是消耗太大—---他那虎豹营骑一年下来,怕是耗费几亿钱,甚至更多。好是真好,可却无法在军中普及,

  有些可惜。”

  按照刘进的计划,虎豹营骑成军,需费三万金,逾五亿钱。

  他这一营,可比之两个长水胡骑。

  “这孩子,拿来恁多钱”

  “你可別小看了他,进在赚钱上,还是颇有些头脑的。“

  “臣妾只是担心—-他忙於军务,会不会怠慢了姝娘和翁须『

  “他可不会,没见他又弄了个胡姬,如今在候府照顾呢。”

  “胡姬哪里的胡姬”

  汉帝露出了不虞之色。

  “是司马老贼的义女。』

  卫子夫一愣,脱口而出道:“进何时与那老贼混在一起”

  看得出,卫子夫对司马迁也是恨之入骨,否则绝无可能隨著汉帝一起咒骂司马迁。

  也难怪她如此。

  她看过司马迁对她的描述。

  说的她好像个不知羞耻的小三一样勾引了汉帝。

  嗯!

  虽然事实接近,却过於直白。

  卫子夫曾找人试图让他修改美化一下,结果被司马迁严词拒绝。

  反正,从李陵归降匈奴,司马迁腐刑赎死之后,双方便埋下了恩怨汉帝对司马迁美化项羽的文章不满,更不满他把项羽列入本纪。他有些阻止,但司马迁寧死不改。口口声声此史官本份,如果你要我修改,那不如把我杀了。

  汉帝,还真有些下不去手。

  矛盾越来越深。

  司马迁的笔,也越来越锋利。

  以至於汉帝很司马迁入骨,卫子夫同样如此。

  你给李广写了个《李將军列传》。

  却给卫青霍去病弄了个《卫將军驃骑列传》。

  我弟弟卫青便不值得单独列传

  我外甥霍去病,不值得单独列传

  论军功,论能力,论名气,论官位,他李广算什么东西,能和我弟弟外甥相提並论

  也是汉帝和卫子夫还算是通情达理。

  换个人,司马迁死不死不知道,但他的《史记》一定会尸骨无存。

  如今听说司马迁献女,卫子夫就不痛快。

  汉帝也是如此。

  夫妻二人忍不住在椒房殿里,你一言我一语,大骂司马迁。

  也让门外的郭和倚华,觉得很尷尬。

  听也不是,不听也不是。

  两人只能你看我,我看你,摇头苦笑连连。

  “郭翁也知此事”

  “喏!”

  “那胡姬,美哉”

  “瘦骨鳞,何来美之说。”

  “我觉得郭翁怕是偏见了————.-平舆候的眼光,应该不差。“

  倚华对郭的评价不是很满意。

  於是和他討论起了女人。

  郭有点想骂人!

  我特么———

  我一个太监,你和我谈女人

  要不要脸啊!

  可他又不好得罪倚华。

  毕竟,倚华是卫子夫的心腹,汉帝对她也颇为讚赏。

  她在宫中的地位,就如同他在汉帝面前的地位——“

  “对了,怎不见之前陪郭翁那小黄门”

  “谁”

  “就是之前总跟在郭翁身边,驾车的车士。”

  “弘恭”

  “我不太清楚。”

  “那就是弘恭了,他这两日患了风寒。”

  郭眼珠子一转,突然笑道:“长御怎地问他”

  “也没什么,只是觉得那小黄门,颇有些俊俏呢。”

  “哈哈哈!”

  郭闻听,也就放下心来。

  “俊俏倒算不上,不过还算机灵。若长御喜欢,老臣便让他来椒房殿服侍”

  只看郭那一脸猥琐的笑容,倚华就知道,这老货一定是想歪了。

  她强忍著怒气,笑著拒绝道:“算了,我就不夺郭翁所爱-—--况且椒房殿乃后宫,进出之人需要严查,手续繁琐。我不是说他不可信,只是觉得没什么必要。”

  “也是,老臣也听说,皇后最近在后宫里立下了不少规矩。”

  “你也知道,之前—...“

  “老臣明白,老臣明白。”

  郭当然清楚倚华说的是什么。

  那算是,丑闻吧!

  便是郭,也不敢轻易提及。

  “其实这样很好,老臣近来也在思索,是否应效仿长御,把身边的人也清查一下。

  有些人啊,总是不愿陛下过的高兴。“

  “正应如此。”

  倚华想了想,突然开口道:“特別是那些身怀异术之人。”

  “异术”

  “我也是听別人说的,不晓得当不当真。西域有一种眩术,可藉助药物之类,令人在不知不觉中入眠,而后干扰人的思绪,令人紧张或者焦虑。此前,宫中发生了巫蛊之事,万一有人学会这种异术,只怕会让刚平静下来的宫里,再起波澜。”

  “嘶!”

  郭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他也是第一次听说这种眩术,不免有些心惊。

  沉吟许久,他说道:“多谢长御提醒,老臣会留意此事。”

  与此同时.

  大殿里,突然传来了汉帝和皇后的欢声笑语。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

  伴隨著进入隆冬时节,天气越来越冷。

  11月21日朝议,右丞相刘屈麓,突然弹劾左丞相公孙贺,言他教子无方。

  公孙贺,面无表情。

  他知道,汉帝的耐心已经用尽。

  於是,他主动请罪。

  汉帝並未斥责,只是命廷尉依律处置公孙敬声。

  挪用1900万钱,钱不多,但性质恶劣。

  哪怕公孙贺把这钱补交上来,公孙敬声身为太僕,也罪责难逃。

  九卿之一啊!

  你得多缺钱,才会去挪用北军的军餉

  发生了这种事情,便是公孙贺身边的人,也无法站出来为公孙敬声开脱。

  好在,公孙敬声早已经被秘密送入詔狱。

  否则他若此时站在朝堂之上,估摸著公孙贺想死的心都有。太彼母婢之的丟人了!

  丞相府,缺钱吗

  就算丞相府缺钱,也可以找卫府借嘛。

  你要是挪用个几亿钱,也算你的本事—

  偏偏,1900万钱。

  我公孙贺缺这1900万钱吗

  一场朝议,公孙贺始终都低著头,一言不发。

  最终,汉帝下旨,除公孙贺左丞相之职,闭门思过。

  无汉帝旨意,不可踏出丞相府大门一步。

  公孙贺,落寞的离开了未央宫!

  司直田仁,暂领太僕一职。

  也有些出乎很多人的意料。

  不过,反响不是很大。

  倒是看向刘据的目光中,多了几分警惕。

  特別是刘屈麓,皮里阳秋的恭喜了刘据几句。

  而刘据则一脸茫然表情,似乎对田仁暂领太僕这件事情,一无所知。

  你变了!

  刘屈心里暗自咒骂。

  石德死后,刘据变化很大。

  不再似以前那样唯唯诺诺,而且还学会了装疯卖傻。

  他,好像变得有点不太好对付了——“

  刘屈麓退朝之后,在宫门外拦住了江充。

  “太子羽翼越发丰满,且变得越来越古怪,当如何是好”

  意思就是:你得加把劲啊,不让刘据成势了,以后可就不好对付了。

  江充冷遮脸,默默看了刘屈一眼。

  你真母婢之的不要脸。

  老子现在这种情况下,敢乱来吗

  石德之死虽然已经结案,可事情並未结束。

  汉帝一日不吐口此事和江充无关,那么江充的嫌疑就在,就会受到各方的监察。

  江充相信,他这会儿和刘屈说话,只怕很快就会传入汉帝耳中。

  不止汉帝,还有那个平舆候!

  司隶校尉的人员,越来越整齐了。

  八从事尚有一个职位出缺,不过据说已经预定了王贺。

  王贺,可是江充当年的仇人。

  一俟他就位,绝对会撕咬江充。

  与此同时,十二假佐又增添了两个人。

  一个名叫田延年,原阳陵尉。

  也不知怎地就入了刘进的眼,一下子从三百石的阳陵尉,变成了六百石的假佐。

  还有一个田千秋,长陵人。

  本战国时田齐后裔,后隨先人迁徙至长陵。

  此前,为高寢郎。

  就是供奉高陵陵寢的官员。

  此人年纪不小,已五十多岁。

  身高八尺-—..-嗯,齐鲁大地之人的標配身高。

  容貌伟岸奕丽,处事极为老辣。

  田千秋之所以能被司隶校尉徵辟,盖因他和樊胜客是老乡。

  刘进此前返回长安时,有一次在家中閒聊,感嘆身边可用之人太少。

  樊胜客的妻子仲氏女正好在照顾李姝和王翁须两女,於是便顺口提起了田千秋。

  说这个人很有本事,只可惜没有门路。

  刘进返回奉明之后,又询问了樊胜客。

  樊胜客对田千秋也是极为推崇,认为他做事很乾练,也非常老辣,更通晓人情世故。

  司隶校尉,监察七郡。

  若没有这种通晓人情世故的,还真不行。

  於是在打探了一番情况之后,刘进便命人把田千秋调来司隶校尉任事。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此前司隶校尉活力有余,稳重不足。

  虽然有黄霸坐镇,但其他人大都年轻。

  有了一个田千秋过来,正好能有所补益。

  田千秋接到消息之后,立刻便赶来长安

  司隶校尉的人手,不断在增加。

  吏员也变得充足起来,增加至一百三十人。

  再加上千二徒隶,使得司隶校尉结构不断趋於完满,其势力,也在不断的加强。

  江充,已经感受到了司隶校尉带来的压力。

  司隶校尉的存在,不断压缩绣衣使者在京师的生存空间。

  加之朱安世至今音讯全无。

  江充不得不谨慎起来。

  言行之中,再无之前那种囂张跋扈的气焰。

  “右丞相,太子成长,乃是好事———-与陛下而言,太子成熟起来,正可排忧解难。”

  我暂时动不得,还是你来吧。

  否则,等陛下真的与太子放权,咱们都难办。

  刘屈深吸一口气,不再囉嗦,便转身登上了车仗。

  12月初九,长安再次喧囂。

  燕王刘旦率部曲返回长安,准备参加岁末祭天大典。

  又两日,广陵王刘胥也回来了。

  河间王刘庆因身体不適,抱病未能前来。

  中山王刘辅,也就是中山靖王的孙子,第三代中山王,也因为月前摔断了腿,无法前来。

  无奈之下,只能派陆城候刘贞代表刘辅前来参加祭拜。

  嗯,刘贞。

  即蜀汉昭烈皇帝刘备的先祖。

  各路藩王,或亲自前来,或派遣代表。

  12月16日,鲁王世子刘庆忌,在漫天大雪中,一路风尘僕僕,隨车仗进入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