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党爭(求收藏投票追读)-《皇孙凶猛》

  沈武没想到,他有一天会和刘进骑马並行。

  “殿下这骑术,需多加练习。”

  他是一个文臣,但精通骑术,善於击剑。

  汉代的儒生,大体上分为两类。

  一种是实干型的,能文能武,上马可以廝杀,下马能治理天下。

  他们秉承儒家的理念,以修家治国平天下为理念。

  而另一种,则是清谈类型。

  这种儒生善於算计,精於迎奉。

  他们意图团结为一个整体,驱逐其他学术,形成一个阶层,来维护自身的利益。

  这种儒生……

  很多!

  沈武,属於第一种。

  刘进笑道:“以前我身子不好,所以疏於锻链,以后会注意。”

  等我解开霍嬗之死的谜题,把霍去病骑射拿到手,嚇死你!

  他倒没生气。

  骑术射术,是这个时代非常重要的技能。

  如同后世的驾驶技术,必不可少。

  当然,指中上层人氏。

  普通人,就算是有心想学,也没有那种机会。

  “殿下身体,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曾听太子言,殿下九岁时一场大病,后虽痊癒,但一直不甚强壮。太子还请过许多名医诊断,也一直没有能够查到缘由。”

  “我也不清楚。”

  刘进眸光一闪。

  “听说殿下招揽了赵破奴父子”

  “沈尹也知晓此事”

  “这种事,其实算不得秘密。当初赵氏父子归汉,陛下却没有任何回应,实则是想要给太子机会。只可惜,太子顾虑太多,所以才让殿下最终得了这个便宜。”

  “哦”

  刘进扭头,看了一眼在队伍最后面的赵安国。

  “家父顾虑什么”

  “那可多了!”

  “还请沈尹教我。”

  沈武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摆了摆手,轻声道:“其实也没什么教不教的,只是赵破奴此人,身份敏感。”

  “何出此言。”

  沈武,沉默了。

  他向左右看了一眼。

  刘进立刻摆手,示意扈从离远一些。

  两人並驾齐驱,走在最前面。

  沈武轻声道:“其实原因很简单,赵破奴乃卫霍一脉。谁接纳他,就会遭遇各方打压。”

  “为什么”

  “因为,很多人不愿意看到卫霍一脉再次崛起。”

  刘进疑惑不解,问道:“为什么”

  沈尹道:“殿下可知,当初卫霍一脉在朝堂上是何等权势熏天当时陛下欲討伐匈奴,朝堂上很多人不同意。正是卫霍二人接连取胜,令陛下彻底掌控了朝堂。可问题是,卫候当年骑奴出身,霍驃骑也不过私生子,很多人都无法接受。”

  “很多人谁!”

  “那太多了,朝堂上的公卿,天家的宗室……自高祖皇帝斩蛇以来,朝堂上的公卿勛贵早已成为一体。太宗皇帝登记之后,同样也受到了各方钳制。在很多人看来,太宗皇帝能够登基,全靠了他们出力。这也使得太宗皇帝推行政令极为困难。”

  “还有这种事”

  沈武笑了笑,道:“你道太宗皇帝为何要休养生息也是无奈之举。国力疲惫是一方面,朝中能打的將领勛贵,也大都厌战。同时,太宗皇帝登基前只是代国小君,身边更没有任何可用之人。他只能休养生息,慢慢聚集人才,才掌控朝堂。”

  说到这里,沈武又朝四下看了看。

  “天家与勛贵之爭,延续三朝。其间孝景皇帝还出了七国之乱……在此之后,勛贵和宗室开始交集,慢慢也成为一体。至陛下登基,这个团体本想掌控朝堂,那料想经太宗皇帝与孝景皇帝两代努力,为陛下打造出了一个足以对抗他们的团体。”

  “文官”

  “算是吧。”沈武道:“此后,陛下虽借这个团体,不断削弱勛贵和宗室的团体,但依旧难以对抗。於是,陛下起用了卫候,是想要用以帮助文官这个团体对抗。卫候呢,做的非常出色。不但对外接连取胜,对內也壮大了陛下的权势。”

  说到这里,沈武沉默了。

  刘进也不催促,只静静看著他。

  好半天,沈武才道:“只是卫候做的太出色了,出色到威胁了两拨人的利益。”

  “他,是骑奴出身,得天宠幸,尚平阳公主。而皇后更从陈皇后手中抢走了陛下的宠幸。殿下,你要明白,当初陛下登基,陈皇后一脉可是出了很大的力气……结果却都归了卫家。也幸亏之后,有景桓侯横空出世,稳住了卫候的权势和地位。卫霍两家合流掌控朝堂,內有皇后把持宫闈,换成谁都会感到恐惧和嫉妒。”

  “所以……”

  “其实这种对抗,自景桓侯故去就变得激烈了。”

  沈武轻声道:“元鼎五年的酎金案,殿下可听说过”

  元鼎五年我知道。

  那年,我刚出生。

  但酎金案,刘进是真不清楚。

  “不知道。”

  “元鼎五年,陛下欲征伐南越,结果满朝文武,竟然无人响应。”

  “啊”

  在刘进的印象里,汉武帝对朝堂的掌控力度非常高。

  居然还会发生这种事情

  沈武冷笑道:“之所以会发生这种事,盖因勛贵列候皆不愿从命。他们认为,陛下看重卫霍一脉,大可以让卫霍一脉的人出征。不仅是勛贵,朝中文臣也如此想。这件事,让陛下非常恼怒,倍感丟失了顏面。但最终,只能借酎金之名,夺取了106个列候的爵位。其中,还包括了卫候次子和幼子,以及公孙贺赵破奴等人。”

  酎金,汉代宗庙祭祀时隨同酎酒一同奉献的黄金。

  属於诸侯的贡金吧……

  刘进倒是知道这个,毕竟他也参加过多次祭祀。

  而酎金案,就是汉武帝藉口诸侯的贡金成色不好,而后罢黜了106个列候的爵位

  有点儿戏,但也体现了汉武帝的无奈。

  106个列候被除爵,那么也就掩盖去了列候不响应从军的尷尬。

  而且,还不能只处罚勛贵。

  卫青一脉的人,也受到了处罚。

  次子卫不疑,幼子卫登……再加上公孙贺与赵破奴等人,也让勛贵无从发作。

  可问题是,卫登和卫不疑,当时虽已封侯十二年,但年龄不过十二三。

  说穿了,就是堵列候之口。

  至於是否震慑到了文物群臣

  也许吧!

  但刘进觉得,很可能没有震慑到……

  “还有这种事”

  刘进,倍感震撼。

  沈武苦笑道:“卫候骑奴出身,景桓侯是个私生子。不管是勛贵宗室,还是朝中文武大臣,都觉得卫霍出身太低,不配和他们一起位列朝堂。这种矛盾,持续了很久。但当时卫候尚在,加之陛下对卫霍一脉的关照,所以大家都保持著度。”

  “真正开始剿杀卫霍一脉,还是在卫候过世之后。”

  沈武说到这里,犹豫了一下,低声道:“这里面,也有太子的原因。”

  “是吗”

  “太子和卫霍一脉的关係太深,如果太子登基,卫霍一脉必然受到宠信,到那时候,就羽翼丰满了。所以,朝堂的两方力量决定,联手剿杀卫霍一脉的人,同时对太子也发动了攻击……浚稽山之战,你道只是赵破奴被俘连同太子,从那时候也开始变得谨小慎微。无奈之下,他只能疏远卫霍,拉拢公羊学派的儒生。”

  刘进,恍然大悟。

  很多事情,经沈武这么一说,一下子豁然贯通了。

  “陛下难道,不管吗”

  “想管,可失去了卫候和景桓侯,陛下失去了手中最锋利的两把刀,有时候也是有心无力。特別是陛下日益年迈,精力比之当年差了很多。而太子殿下的表现,也让陛下非常不满……我曾劝过太子,让他招纳赵破奴父子,但……不敢!”

  卫霍故去,卫霍集团失去了主心骨。

  而本应成为主心骨的刘据,又因为种种原因一直退缩,表现更是不尽如人意……

  这也使得本该继续屹立朝堂之上的卫霍集团,遭受了致命打击。

  慢慢的,人心散了!

  刘进,深吸一口气。

  此前他有这方面的猜想。

  但经沈武这么一解释,也让他得到了確认。

  “沈尹,赵侯的地位,很高吗”

  “你是说,在朝堂上”

  “不,在卫霍一脉之中。”

  “算不得很高,但他与各方皆有关联,算是卫霍一脉在军中和朝堂上的联繫。”

  “他”

  刘进脑海中,浮现出那种为酒色所伤的吕布脸。

  沈武道:“殿下可知,景桓侯帐下,有猛士几何”

  “不太清楚。”

  “当年景桓侯帐下,有高不识、仆多、赵破奴、敞屠洛、雕延年、董荼吾、路博德,还有韩说、韩嫣……高不识和仆多皆故去,但高不识之子如今是匈奴句王。仆多曾为长水校尉,雕延年继之。而胡骑校尉,则是仆多之子,路博德虽被除爵,却被陛下委任,在居延泽修筑居延塞,官拜强弩都尉,今已六十,仍掌控居延塞。”

  沈武深呼吸一口气,闭上了眼。

  片刻后,他睁开眼说道:“此皆卫霍之中坚。而赵破奴为驃骑司马,威望不低。他在,则这些人就不会散,与太子而言,便是臂助。可他不在,这些人便只会忠於陛下,而非卫霍一脉之人。除了这些人,还有很多……当年景桓侯帐下多胡人,在西域漠北各有一方势力。只是,赵侯被俘之后,这些人也跟著散了。”

  刘进喉咙有点干。

  他是万万没有想到,一个赵破奴,竟然关联这么多人。

  他看著沈武,久久不语。

  突然,他问道:“沈尹,你在京兆尹多久”

  “有六年了!”

  “那你可知道,赵侯当年兵败浚稽山,是谁走漏了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