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陌路(求月票求订阅!!!)-《皇孙凶猛》

  第109章 陌路(求月票求订阅!!!)

  征和二年,正月初四。

  一场激烈的爭吵过后,刘据脸色铁青,气冲衝上了车仗,风一样衝出了太子宫大门。

  他去了博望苑。

  李禹没有隨行,而是留守太子宫。

  他的身份,有点尷尬。

  他曾经是太子最亲密,也是最信任的伙伴。

  可隨著李姝有了身孕之后,太子一样信任他,亲近他,

  但李禹却能感受到,博望尉无且,正在悄无声息中取代他的位置。

  刘据有错吗

  好像没有!

  他和往常一样,总是喜欢和李禹閒聊,说些心里话。

  但是好像有一道鸿沟,一道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出现的鸿沟,正越来越大,

  把他和太子隔离开来。

  就像今天—

  以前刘据出太子宫,一定会带著他。

  可今天,他却没有这么做,而是带著樊昌客走了。

  没错,是樊昌客。

  樊胜客的族兄,原太子宫四大卫率之一。

  此前刘曲和刘直从太子宫搬出,樊昌客作为扈从,跟著二人一同离开。

  不过,他並没有受到重用。

  刘曲刘直二人,似乎更信任他们招揽的游侠儿。

  其中,又以一个名叫陈建的剑客,最受他们二人重视。

  好在樊昌客並不在意。

  他无欲无求,和樊胜客一心想要光復门不一样,他所想的就是有足够的钱,享受生活。

  两位皇孙重用我,那我就多出一点力气。

  如果不重用我,该给的俸禄不能少,我也乐得轻鬆。

  就这么悠哉悠哉了两个月。

  隨著刘据秘密送走刘曲和刘直两兄弟,樊昌客又被刘据从皇孙府邸招了回来。

  只有李禹和无且二人,终究是捉襟见肘。

  樊昌客无欲无求,在刘据看来反而是一件好事。

  给他足够的钱,他就会尽心做事。

  他又不求高官厚禄,也不求什么光復门。

  哪怕他有个族弟樊胜客在刘进手下做事,刘据依然给予了樊昌客,足够的礼遇。

  樊昌客回来,李禹感觉,地位又下降了一些。

  他也有些无奈。

  刘进,从甲字殿走出,却没有离开。

  他撩衣,在石阶上坐下来,双手拢在袖子里,看著空旷的广场,呆呆发愣。

  虽已立春,仍寒意料峭。

  他坐在台阶上,突然晒然一笑。

  【你啊,终究是有些怨念的!】

  他说的是刘进,原主刘进。

  虽然他已经消失了,但残存在记忆深处的怨气,一直悄然潜伏。

  若非今日爆发,怕刘进都不知道,在他身体里还有如此一股子怨念的存在。

  一开始,他並不想和刘据產生衝突。

  具荣醒了!

  但徐坚,终究是没有救回来。

  他在清醒了一个时辰之后,含恨九泉。

  但也是这一个时辰,他把事情的缘由,原原本本告诉了刘进。

  当日,具忱离开军营,乘坐马车前往长安。

  结果在半路上,从身后跑过去了一支大约三十人左右,还携带著猎物的马队。

  看那样子,就知道是一群官二代。

  具忱也是老官油子,知道这群人不好惹,还专门告诉徐坚,让他把马车靠边一点。

  原本没事,哪知那些人本已经超过去了,又突然回来。

  具忱有点疑惑,於是想从马车里出来解释一下。

  哪知对方却突然打了呼哨,围著马车飞奔起来,立刻把那匹拉车的马,惊嚇住了。

  如果只是这样围著打转,也不至於出事。

  谁料想马队中一个少年高喊著:“就是要杀了刘进的狗,让他没了脸面。”

  於是,十几个人用弓箭袭扰。

  他们並未真的下杀手,射出的弓箭都过著马车。

  但谁料想,一支箭突然射在了马前,原本就有点控制不住的马,立刻惊了——-拉著马车飞奔,根本不受控制。

  徐坚在控制马的时候,不小心车軲撞在了石头上。

  车轴断裂,车厢在急速飞驰中一下子翻了,在地上滚了几滚。

  徐坚也因此从车上掉下来。

  他本来没事,急著起身想要却查看具忱两人。

  不想一匹快马飞驰而来,直接就把他撞飞出去—

  和黄霸他们分析的差不多。

  刘进隨即询问徐坚,可知道那些是什么人

  徐坚表示,不清楚。

  但为首的两个少年,看上去颇有贵气。

  刘进,已经確定了凶手。

  徐坚死后,他命人把他妥善安葬。

  在安抚了具荣之后,他第二天便来到太子宫。

  一开始,他只是想要討要一个说法。

  在他看来,这件事最严重的地方在於,具忱是朝廷命官。

  你別管他那个县令品秩有多少,终究是官员。

  刘进希望,刘据能把刘曲和刘直交出来。

  哪怕不交给他,交给汉帝也行。

  如果汉帝要追究,那是他兄弟二人的命不好。

  如果汉帝要大事化小,也算是他们的运道刘进不是滥好人。

  他想要招揽具忱不假,並不代表,他想要和刘据真的翻脸。

  他也知道,刘据对那二人是何等的宠爱。

  可即便如此,刘据却不同意。

  他一开始坚决否认,此事和刘曲刘直二人有关。

  “大人,瞒不住的,如果我想要查,可以很轻鬆找到证人。我能找到,其他人也就可以找到。大人如今刚在祖父面前得了脸面,且不可因为这件事,再惹祖父不快。”

  “用陛下压我是不是”

  刘据,突然间暴怒了。

  他衝著刘进道:“曲直再不是,终究是你弟弟。一个小小的县令,便要让你两个弟弟陷入险地

  你如何做得兄长”

  本来,刘进是心平气和在建议。

  可隨著刘据这一句话出口,一股莫名的怨气,突然间占居了他的大脑。

  他,也无法控制。

  “大人现在说他二人是我弟弟,可他二人,可曾视我为兄长以前的事情,

  不说了!单说去年,我不过杀了一个游侠儿,被关入了京兆狱,大人你可曾为我说过一句求情的话我杀人,我认了——-——-可那两个混蛋,却派人入京兆狱杀我——

  大人,你可曾出面,给我一句宽慰的话”

  现在你觉得我不兄友弟恭了,但从小到大,他们可有把我当成过兄长

  每次衝突,你都不问缘由,只斥责我-—-“-大人,他们现在杀的,是一个小小县令,可那也是朝廷命官。你懂不懂什么叫朝廷命官他们站出来,便代表著朝廷的脸面。

  大人,他们这次打的是我的脸吗

  他们打的,是朝廷的脸,是汉家的脸,是祖父的脸!“

  “够了!”

  刘据也怒了。

  “说了半天,你终於说出实话了。

  所谓的孝敬,也不过是你求名的手段而已。你心里面,其实对孤,怨念颇重我是宠爱他们,因为他们从小没有娘亲。

  你知道他们为什么从小没有娘亲吗因为,是—————

  他虽然没有把话说完,可意思已经表达的非常清楚。

  而刘进,这时候也冷静下来。

  他,突然笑了!

  终究不是一路人啊。

  原以为,为他做了这么多事情,他会改变態度。

  事实上,他確实在改变。

  但,那改变是发自內心吗

  刘进觉得,不是!

  还是个爱美人胜似爱江山的痴情种。

  “所以,大人为何不报復我母子“

  “你说什么”

  刘进觉得没必要再掩饰下去了。

  他笑了起来。

  “是因为母亲身后的鲁王府吗』

  刘据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上官姨婆害我,我不怪,母亲当年確有不是。可大人啊,他们是你儿子,

  我也是你儿子。何以我要受这等罪自我十岁以后,你可正眼看过我你可真关心过我

  建章宫我遇险,在床上躺了月余。

  结果,大人只在刚开始,来看过我一回。

  大人啊,若非我有如今成就,你怕也不会正视我一眼。

  你现在心疼刘曲和刘直两个小崽子,可你知不知道,我这些年夹在你们之间,我过的是什么日子你天天读的圣贤书,天天说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却从没有想过,你这十年来,你何时对我露过一次,哪怕只有一次,能称之为慈祥的笑容”

  “平舆候,你大胆!”

  刘据脸通红,上前就要给刘进一耳光。

  却被刘进紧紧握住了手腕。

  父子二人就在这甲字殿上,相视许久。

  刘进,目光平静。

  而刘据的目光,却变得越来越阴冷。

  “进,我是疼爱曲直,而且我也可以把话说明白,你若敢伤害曲直,休怪我不客气。”

  “他们就算躲在阳,我一样能找到他们。”

  刘据想要耍狠。

  但刘进,却丝毫不惧。

  最终,刘据甩掉了刘进的手,气呼呼带著人走了。

  而刘据,则在大殿中,苦笑!

  “殿下,何苦呢”

  李禹走过来,在刘进身边坐下。

  “其实太子殿下,並不是你想像中那样-——-他其实很关心你,近来也对你常有称讚。”

  “称讚,我相信。”刘进笑道:“我让他长脸了嘛。”

  说著,他扭头看著李禹,“关心我你信吗如果是这样子的话,李郎你何故在此”

  “我———.—

  李禹的脸,通红。

  “太孙口舌,果然毒辣。”

  “我这位大人啊,小事精明,大事糊涂。

  我真要杀那两个混蛋,又何必来找他真要动手,我可以派人前往阳-——“

  李郎可信,我要杀那两个小崽子,不费吹灰之力,而且全天下人,都不会知道是我所为。“

  李禹扭头,向刘进看了过来。

  他,笑了。

  “这我相信。”

  “大人根本不明白,具忱不是普通人,是奉明县令,是朝廷命官。

  他能力不高,却品德高洁。你信不信,他的死讯若传回南阳,南阳儒生定会为他辩经。其实很小的一件事,交给陛下处置,陛下总不可能真的杀了那二人,

  最多责罚一下。

  最重要的是,我能查出是他二人所为。

  其他人一定也能查出来——”

  “你是说”

  “绣衣!”

  刘进摇了摇头,长嘆一声。

  “这种事,怎可能瞒得了绣衣

  而且我敢与李郎搏一回,江充现在已经知道了。不仅江充清楚,韩尹其实也清楚。你道他为何要私下里与我说此事就是想要把此事交给我,让我能妥善处理。

  可惜,我没有处理好!”

  刘进说完,站起身来。

  他拍了拍屁股,沉声道:“今日初四,看著吧,最多初七,此事一定会满城风雨。

  我让大人主动交出那两个小崽子,是救他们。

  可惜,他总觉得我是在报復!好吧,我確实是报復,但我报復,至少不会让他们丟了性命。”

  “太孙的意思是,若陛下————”

  “太子想保住他二人很难!”

  “为何与我说”

  “李郎的话,大人也许能听进去六分。”

  “那太孙何不直接与太子说”

  “我本来想说的,可不知为何,刚才心里突然有一口气涌上来,没能按耐住说到底,他和刘据不是一路人,犯冲!

  他和汉帝其实也不是一路人。

  但他和汉帝,不犯冲!

  刘进的思想,有很多来自於后世。

  也有受原主的影响。

  他拥有著汉帝无法比擬的信息优势,知道这个世界有多大。

  他的眼界,恰好与汉帝的雄心壮志形成了一种非常完美的契合。

  而他又没那么大的野心。

  他想做皇帝,又不想做皇帝。

  后世影视剧里,那些皇帝並不是个个如乾隆康熙那样日子瀟洒,更多的还是雍正那种如牛马般操劳的帝王。

  没有一个帝王是轻鬆的!

  疲倦,肉眼可见。

  我才21,虚岁22。

  我只有两个婆娘,还有一个西域美婢。

  我,还没有玩够呢!

  如果不是巫蛊之祸,你看我会不会像现在这样牛马

  不过,当皇帝又是每一个华夏人內心深处最真实的欲望,

  谁不想三宫六院七十二嬪妃

  谁不想名留青史,成为秦皇汉武的一份子

  男人最好的助兴,就是权力。

  要不某点小说里,怎可能经常出现醉臥美人膝,手掌杀人剑的內容介绍呢

  等我玩痛快了,我自会承担起我的责任。

  这也是刘进一直的想法。

  汉帝对权力同样眷恋,甚至到了痴迷的地步。

  但,他和刘进没有衝突。

  而刘进和太子,则是天生的气场不和。

  刘据在权力的道路上並不顺利,再过十年,说不定也会喊出:天下焉有四十年太子的道理

  他从小被汉帝压制,谨小慎微。

  之后又被石德那些人洗脑,一脑门子被念歪的儒家经典。

  他在外面无法满足他的掌控欲。

  於是在家里,就会变本加厉。

  刘进不如刘曲刘直那样年少,也不似他们能卖荫装可爱,满足刘据的掌控欲望。

  如此一来,他和刘据,先天犯冲。

  刘进有眼界,有自己的想法。

  刘据则希望他事事听从自己的安排。

  就好像一大爷和傻猪。

  可惜,刘进不是傻猪!

  这也註定了,他无法和刘据和睦相处。

  哪怕会短暂的和睦,但过不得多久,必然会有衝突。

  刘进只是没有想到,因为两个小崽子,他和刘据的蜜月期甚至不到三天,就消失了。

  “你可以考虑要不要劝说,但我可以说,我已经全身而退。『

  刘进笑著对李禹道:“今日爭吵,非我本意,但也算是把我拽了出去。陛下迟早会找大人,让他想好怎么措辞吧。现在死的是朝廷命官,处理不好,必有大祸。”

  说完,刘进摆了摆手,扬长而去。

  “太孙要去何处”

  “找母妃哭诉委屈,顺便安抚一下。

  母妃现在一定很担心--我也確实是个不孝顺的玩意,母妃夹在中间,不好过的。”

  他说的很轻鬆。

  李禹,也忍不住笑了。

  这太孙,倒真是口无遮拦。

  两个皇孙在他口中,不是小崽子就是混蛋。

  便是自己,也丝毫不客气。

  不过—.

  目送刘进离去,李禹的脸色阴沉下来。

  他说的,並非没有道理。

  应该说,很有道理。

  这种事瞒不住的!

  韩说,可能会因为韩增的关係,为刘进爭取几天时间。

  但他不会隱瞒。

  最迟,也就是这几天,此事一定会传进汉帝耳中。

  而江充更不可能错过这种机会。

  说不定此时此刻,他的奏疏已经递到了汉帝的桌案之上。

  如果汉帝知道了此事,却迟迟没有动作的话,说明他也在等太子做出决定。

  我的天啊!

  好复杂———.

  哪怕李禹对这种事情耳熟能详,也觉得可怕。

  不行,我还是要去博望苑,与殿下说清楚才行。

  否则—

  这后果,他不敢想像。

  一顿倾诉后,刘进已经鬆弛下来。

  他刚才只说了韩说和江充,但还隱瞒下了一个人。

  井干楼郭!

  他手中那三千鸛雀又岂是吃素的

  倚华曾私下里对他说过:雀满天飞,长安兮若观掌纹。

  也就是说,就长安而言,鸛雀无处不在。

  汉帝对於长安的了解,如掌上观纹,一切尽在掌握。

  鸛雀,可比绣衣更加可怕。

  只不过不似绣衣,在史书中留名。

  估摸著也和郭太监的身份有关吧。

  毕竟在后世,太监手里的谍报组织,在大多数人眼中,都不是什么好去处—..

  “让母妃担心了。”

  在后宫中,刘进坐在绒毯上,大口啃著从西域进贡来的蜜瓜。

  这天气,能吃上蜜瓜,倒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而史良娣,则面带微笑。

  “舒服了”

  “是的。”

  “我就知道,你这心里面肯定有怨气,怕是藉机发泄吧。”

  “那倒不是,只不过当时—-——”刘进突然笑了起来,道:“我也不知缘由,

  就是感觉著不说出来,我道心不稳。”

  “你有个甚道心。”

  坐在史良娣一旁的上官氏,突然骂了一句。

  她和史良娣之间的关係,如今弥合很多。

  看刘进一副不在乎的模样,她忍不住说道:“你就不怕被人说不孝吗”

  “圣朝以孝治天下的道理,我明白。

  可我不觉得我有不孝。我只是把危险告诉大人,可惜大人却被那两个小崽子迷惑了,一心要保那两个傢伙。不过我看啊,大人怕是要落空,他根本保不住的。”

  “这么肯定”

  “以绣衣之能,这种事能隱瞒住“

  “那江充,確如附骨之疽。”

  上官氏忍不住骂了一句。

  “太孙,不如——“

  “姊姊不要说了。”

  史良娣猜出上官氏想说什么,连忙低声喝止。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好办,过两天我会带著姝姊和翁须回虎豹营骑。”

  “这时候回去”

  “是啊,那边很多事情,在等我回去处理呢。“

  “处理什么”

  “处理———.”

  刘进脑海中,突然想起了那座大校场。

  以及具忧出事之前,转成拜访他,並谈及了对大校场的殷切希望。

  他,已经死了!

  可事情,还是要推进。

  毕竟,具忱一直希望奉明能够富裕起来,而奉明百姓的日子,也能过的更加舒服。

  “赚钱啊。”

  “赚什么钱”

  “嘿嘿———

  刘进没有说,只笑个不停。

  “装神弄鬼。”

  史良娣扭头,看向了上官氏。

  “为了一个贱婢和一个贱人,殿下把那两个小崽子宠上了天。不过,我觉得这件事,咱们別插手,静观时变就好。这种事,我们插不上手,最好也別让太子觉得,我们会插手-太子护的越狠,那两个小崽子就越倒霉,只管看热闹就好。”

  “皇后那里——”

  “別去!”

  上官氏眸光闪烁。

  她轻声道:“若与皇后知晓,又变了味道。这件事啊,还是等陛下发落吧。

  “也好,就这样吧。”

  史良娣说完,看向了刘进。

  “你何时启程”

  “后日吧。”

  “如此,你便准备一下,我与你上官姨婆到时候也过去。”

  “阿”

  “不行吗”

  “不是,我那是军营啊。”

  “你那军营,姝娘和翁须去得,我们便去不得”

  “没有,我会安排她们在县城居住。”

  “那我们也在县城居住。”

  “县城,可没有宫中的条件——.

  “我便是那种吃不得苦的人吗再说了,你外祖母那边又不是没地方住。”

  “外祖母”

  “你忘了,你那军营驻地,本就是史家的田庄。你外祖母在奉明县,也有府邸—.——你不会是不知道吧。

  “母亲从未与我说过。”

  “嘻嘻,那可能是我忘了。“

  史良娣顿时笑起来。

  “奉明县中央大街甲16號。”

  “我想起来了!”

  刘进记忆里,中央大街甲16號,是一座占地面积极大的府邸。

  不过门口没掛牌匾,他也不知道是谁家宅院。

  平时,大门紧闭。

  只看到有家丁奴婢从侧门进出,据说是某个大人物在县城的住宅。

  刘进路过过好几次,但並未放在心上。

  “估计你在奉明也找不到什么好住处,姝娘和翁须都有了身子,需好好照顾才行。回头,我通知一下那边,你们过去了后,姝娘和翁须就住在那里。顺便把你那个西域美婢也带著,还有太子送给你的那些婢女,也带过去我告诉你啊,陛下对你很不满。“

  “我怎么了”

  “陛下精心为你挑选了二十个美婢,结果你却独宠那西域美婢一人,他很不高兴。”

  “为什么”

  “你说呢”

  史良娣说到这里,似乎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突然咯咯咯的笑起来。

  上官氏则蘸了蘸杯中的蜜水,而后在桌上写了三个字,衝著刘进招了招手。

  刘进起身走了过去,就见水渍正渐渐隱去。

  但“太史迁”三个字,仍清晰可见汉帝和司马迁的恩怨。

  古力娜扎尔时司马迁送给刘进。

  而那二十个美婢,是汉帝赠送。

  结果,刘进独宠古力娜扎尔,引来了汉帝不快。

  他也忍不住笑了!

  老小孩,老小孩。

  汉帝这个年纪,倒是正合了这三个字。

  和史良娣二人又閒聊了一会儿,刘进起身告辞。

  出门时,史良娣突然问了一句:“进,你打算如何处理和太子的事情”

  刘进,一愣。

  “母亲放心,我会与大人和解。”

  “那就好,找机会认个错就是,別太固执了。”

  “我知道!”

  刘进说完,便大步离开。

  看著他的背影,史良娣却露出一抹难言的忧虑之色。

  刘进刚才说『和解』。

  但,哪里那么容易和解。

  刘进可以低头一次,却不代表次次都会低头。

  而太子—

  说不来。

  以前吧,石德活著的时候,他还能听得进劝。

  石德死后,太子越发自主起来。

  说是自主,其实换一个词也许更加合適:刚。

  被管的狠了,一旦获得自由,从原先的懦懦,谨小慎微,就转变成了刚自用。

  他现在,越来越听不得劝了!

  儼然,已经成为了第二个石德。

  他要做石德,那就必须要有人做他。

  谁

  那边是刘进。

  可刘进能做『他』吗

  显而易见!

  刘进也是个极有主意的人。

  父子二人,都很难彻底低头。

  哪怕这一次和解了,下一次呢

  刘进还会低头吗

  史良娣感觉:不会!

  如此一来,他父子二人早晚成陌路。

  史良娣一想到这些,便感到一阵阵的头疼。

  太子妃这个位子,看似很尊贵。

  但尊贵的背后,也有了更多的责任。

  她在未来,又该如何平衡刘进和太子之间的关係呢

  史良娣第一次觉得,这太子妃的位子,似乎也没有她想像中的那么美好!

  陌路吧!

  刘进上了马车,靠在绒毯上,双目微合。

  史良娣刚才问他的时候,內心里便闪过了这个念头。

  他和刘据,很难如正常父子那样相处。

  刘据,有他的思想。

  刘进,也有自己的主张。

  两人的思想,可以说是背道而驰,

  刘据想让刘进成为他掌中傀儡,能事事听从。

  可刘进又怎可能

  他一个自两千一百年后穿越而来的灵魂,有著极强的独立人格。

  前世,他曾有过一段非常困难的时期,

  那时候他只要跪下来,就能得到机会,可他不愿意。

  后来虽然不算是彻底翻身,但在不懈努力下,总算是改善了状况。

  他不想做別人的傀儡。

  哪怕,做傀儡能够享受到美好的人生,但他不愿意。

  前世都没有低过头。

  穿越之后,他会低头吗

  不会的!

  所以,他就算是再努力,也不可能和刘据走到一起,

  倒不如各自安好吧!

  大家谁也不去打搅对方,按照各自的路走下去,看到最后,是谁能够走到最后。

  好想抽菸,可是没有菸草。

  他伸了个懒腰,慢慢闭上了眼睛。

  那,各自安好吧!

  初五,风平浪静。

  不过在这一天,阳李归翁抵达长安,正式加入司隶校尉,为令史。

  他带了十二个学生,也是徒弟。

  在法医学方面,都有水准。

  李归翁的到来,一下子弥补了司隶校尉在法医方面的空缺。

  而李归翁就任后的第一天,就给了刘进一个巨大的惊喜。

  他从檀何那具已经发臭的户骨上,发现了毒药的来歷。

  一种来自於西域的植物,名为別选里草的植物,当地也叫蛇涎草。

  据说这种草,是用毒蛇的口涎孕育而成,天生毒性强猛,服用之后瞬间毙命,难以挽救。

  “这种草,生於乌孙別迭里山。当年细君公主和亲乌孙时,陛下曾派遣使者前往,专门记述乌孙的奇闻軼事。其中,就有別迭里草的记载,不过我们更多用蛇涎草代之。

  除此之外,乌孙还有一座大清池。

  四面负山。

  池中有一种青黑色的植物,因生长茂密,以至於湖水都泛青黑色。

  取之,能解百毒。

  但真假,下官也不敢確定。“

  细君公主,因名而得封。

  他祖父是江都王刘非,也是汉武帝兄长。

  父亲叫刘建。

  元狩二年(前121)年因谋反不成自杀。

  嬪妃也因此受到牵累,被汉帝下旨全部处死。

  刘细君泽因为年幼倖免,后被汉帝封为公主,送往乌孙和亲。

  太初四年,病逝。

  也正是因为刘细君之死,汉帝后来不得不又送了一位公主过去,就是如今的解忧公主。

  “能看出是哪里人吗”

  “难!”

  李归翁道:“但有一点可以判断出来,並非西域人。

  他的骨骼和体型,与西域人不太一样-—--—-肤色虽然看上去发白,实则发黑。

  下官倒是觉得,可能是乌孙以西的人。但绝非安息人和大月氏,我查验过他们的尸体。”

  不是,你查验过久查验过。

  这莫名的自豪感,又从何而来

  但也能看得出来,李归翁的经验確实丰富。

  他除了带来了丰富的法医经验之外,还为刘进带来了一部著作。

  名为《观验》。

  按照他的说法,共分为十卷。

  从十个方面,来分析死者的死因。

  十卷,只完成了六卷,並不完整,

  刘进听他讲述完毕之后,感觉不应该叫做观验。

  倒不如叫做杀死人的一百零八种方法。

  里面全都是各种杀人的手法,工具。

  很全面。

  刘进只听他讲述,就觉得很有趣。

  不知道为什么这部著作没有流传,甚至连相关记载都没有。

  比如手搏十三篇。

  至少在汉书艺文志里有过记载。

  相比,在那些书写史书人的眼里,李归翁这部著作有点大逆不道,只会教人学坏吧。

  但刘进认为,很有意义。

  从某种程度上而言,这应该是华夏歷史上,真正意义上的第一部法医著作。

  出乎刘进预料。

  具忱的死,並没有產生任何波澜。

  汉帝始终没有动静。

  也让本想要看热闹的刘进,多多少少有那么一些失望。

  失望归失望,他知道,这件事躲不过去。

  到现在没有动静,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汉帝把这件事压下来了。

  也仅只是压下来而已,早晚会爆发。

  而太子方面,也没有动静。

  不晓得李禹有没有劝说太子,估计劝说了,但不成功。

  大人啊,这是要死保那两位皇孙了!

  这也让刘进,感觉很失望。

  初七,他不想再等待下去了。

  於是让人备好了车仗,然后带著李姝、王翁须、古力娜扎尔和那二十名汉帝赏赐的宫女,在一队百人之眾的扈从护卫下,浩浩荡荡离开长信宫,朝清明门方向走去。

  “前面有太子车仗。”

  刘进愣了一下,立刻下令道:“退到路边,让路。”

  车队立刻往路边移动,片刻后,一队车仗从清明门外,缓缓驶入。

  太子仪仗,沿驰道驶入长安城,与刘进的车队错肩而过。

  刘进看到,太子的车仗窗帘撩起。

  刘据的脸出现在车窗里,车內还坐著两个少年,正是刘曲和刘直二人。

  他二人,低著头,脸色苍白,惶恐不安。

  而太子则面色阴沉。

  他的目光,和刘进的目光相交。

  眸光中,闪烁著一抹复杂的情绪,

  他面无表情,把窗帘放下。

  从头到尾,父子二人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眼神接触了片刻。

  刘进读懂了。

  孽子!

  他忍不住笑了。

  刘曲刘直为何会出现在车里

  怕不是汉帝压著不处理,而是与太子刘据一个弥补的机会。

  太子可以把两个儿子送去雒阳隱藏,

  那么汉帝就可以让他,亲自把两个儿子接回来。

  能感觉得出来,刘据对刘进非常愤怒。

  可与我有何关係

  事发之初,你如果先把刘曲和刘直送入宫中交给汉帝。

  也许会有几天牢狱之灾,但不会受罪。

  当初他也住过监狱,说实话没怎么受罪。

  好歹也是皇孙,天生贵胄,怎可能与庶民相同待遇

  不是公平不公平的事情,在这种家天下的时代中,投胎是一个技术活。

  能生在帝王家,从出生那一刻便与普通人不一样。

  就算汉帝要处死他们,还有赎死金呢。

  刘进可以用赎死金,他刘曲刘直为何不可以

  可惜,刘据没有能把握住机会。

  他把刘曲和刘直送去阳避祸,便註定了,汉帝绝不可能轻饶二人,甚至会罪上加罪。

  可有的苦受了!

  刘进想到这里,摇了摇头,又嘆了口气。

  “启程!”

  “喏!”

  隨著刘进这一声令下,车队缓缓移动。

  两个车队,在交错之后,再无任何交集,好像两支相互之间,没有任何联繫的车队。

  他们,背道而驰,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