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番外】修仙传. 三-《莲花楼之并蒂莲》

  时至今日,李莲花已经在四顾门住了四日了。

  自他来后,原本连绵不绝近五日的阴雨蓦然停了,第二日就出了太阳。等休沐的日子一过,四顾门上下该忙的也都忙起来了。李相夷提前做完了活,便拉着李莲花出了门去,绕着四顾门所在的山上山下城镇来回逛悠。

  今天去吃酒楼里特产的梅花糕,明日去游夜间的灯会。好不自在惬意。

  但无论哪次两人回来,李莲花都始终在脑袋上盖着那顶宽大的兜帽。遮住大半张脸,叫人看不清面容。

  说来也怪。这世上多了去不爱在别人面前露出样貌的高手,但不知为何,唯独这位李先生如此,便会叫人魂牵梦绕,不断思考他帽子底下是何等俊容。

  也许是石水那日的一句无心之言引起了涟漪,也许是雨中仙客伸出的那只抚在少年脸颊上的手。但后来,就连门中其余几位长老都似乎对此上了心。

  “……门主。”

  第一个来找李相夷的是云彼丘。

  彼时的李莲花正躺在李相夷书房一侧的硬榻上看游记。和正在交谈的两人只隔了一道青竹屏风。

  云彼丘手中拿着一只手下人刚送到的信封。但按理说这等事务是不该一位长老来做的。但这个机会恰好,云彼丘不想错过。

  他将信封送到李相夷跟前,但对方头也没抬,只淡淡地应了一声:“放着吧。”

  李相夷低垂着脑袋,在桌案上平铺开的羊皮地图上用朱砂细笔圈出一个个红色标记出来。

  他圈得认真,似乎没有发现云彼丘的视线已经不在自己身上了。云彼丘此刻正偏着脑袋,借着透进屋里的日光仔细眯眼去看,试图看清屏风后面那道模糊的影子。

  他常年沉醉机关之道,看东西天生比别人更清楚些。但不知是不是屏风太厚或是光线的问题,云彼丘只能勉强看清影子的主人应当是半躺着的动作,脑袋上方斜拿着本书。

  云彼丘看得入了神,正要不知不觉地往前踏步,却忽然听见李相夷翻动了地图。他打了个激灵,猛然回过神来,侧头去看,发现李相夷圈出的大多数都是附近大城的玩乐之地。

  他心神一动,忽然开口道:“门主,您写这个,是为了带李前辈去吗?”

  李相夷动作不停,嗯了一声。

  云彼丘没见他有什么异样。于是斟酌着话,继续道:“这几处都是最近才兴起的游湖。人多杂乱,但附近的茶花镇上有一家说书上新了江南新兴起的曲目,门主可带李前辈去听听。”

  游湖多是年轻少年和女子游乐之地,除却某些世家大族花费重金建造的游船外,几乎很少见到中年人去玩乐。而茶楼听书则正相反。

  云彼丘此话本意是想要听听李相夷能选哪个,可他满怀期待地等了半天,却见李相夷皱着眉头沉思片刻,最后满意道:“不错。”

  紧接着,他就看见李相夷把游湖和茶楼两个地方都圈上了。

  “……”

  云彼丘最后走了,临走之前还被李相夷安排了不少活干。保证他未来十日都没时间来找自己。

  等屋里没了人,地图也圈好了。李相夷这才站起身走过去将门扉掩上。他脚步一转,绕过屏风,凑过去看李莲花。

  长袍摇曳坠地,被人漫不经心地抚了几把。

  李莲花还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本游记在看,李相夷来了也没搭理他。就算后者挨靠过来,亲昵地在自己脸颊上亲了一口,李莲花也只是轻轻搓了两把李相夷的下巴,带着人坐在自己身侧。

  “别看了,咱们一会儿就走。”李相夷把羊皮卷展开,邀功一般地送到李莲花跟前,道:“看,我选了几个地方。”

  听见李相夷兴致高涨,李莲花才终于舍得将注意力从游记上挪开,看向李相夷手里的羊皮卷,他摸着下巴端详片刻,满意道:“嗯,真棒。”

  既然一会儿要走,那就得换一身装束了。李莲花现在仅穿着一件贴身的袍子,只在腰上系了银丝,轻轻一动便能袒露大片白腻的胸膛,这可穿不出去。

  他从硬榻上慢慢起身,迎着窗纸透进来的暖黄日光伸了个懒腰。全然没发现这件白袍已然被日光照了个透彻,窄细得过分的腰线一览无遗,从背后看更甚。

  李莲花放下手臂,白袍服帖地重新依附在他的身上。阳光慢慢地随着他转身的动作照在李莲花脸上,他唇角牵着笑,眉眼如月,此刻正微微低垂着,里面是细碎的,温柔又眷恋的光,正一眨不眨地看着李相夷。

  他又变回了仙客,仿佛刚刚无意间露出的仅仅是世人肮脏的幻想。

  李相夷呼吸几乎停滞了。

  他停顿几秒,坐在榻上一直未曾起身。眸中逐渐翻涌起不明意味的情绪。李莲花没说话,只是轻轻抬起手臂,张开怀抱,朝向李相夷。

  后者不用过多言语,已经扑进了他怀里。

  李莲花微微向前,低头含住了李相夷送上来的唇。

  他抱得很紧,双臂几乎箍在了李莲花身上,缠的人无处可躲。一开始是李莲花纵容,李相夷掠夺。后来逐渐演变为互不相让的争夺战,粘腻的水声与轻响被屏风阻隔在室内,片刻后归于虚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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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刚刚拿什么眼神看我?”李莲花摸着唇角上的伤口,朝正闷头换衣服的李相夷挑了挑眉:“大逆不道。”

  身为徒弟,对师尊如此,可不是大逆不道吗。

  李相夷抿抿唇没说话,只默默递过来一件红底白纱的锦袍。

  他一如既往地挑了张扬的红色袍子,样式华贵,用料不菲。还在边缘处用金丝绣了暗纹,配上些许丁零当啷的银色小首饰,真真是年少轻狂的少年郎一个。

  而李莲花的那一件,不论是衣服的款型,还是随着衣服一起被李相夷递过来的玉佩与饰品,看上去都是与他身上成双成对的。

  李莲花接过衣服半天没吭声,李相夷轻咳两下,催促他赶紧换上,说完也不等李莲花回话,自顾自地便走了出去,说要到外面等他。

  但等李莲花换完一身锦袍,在后脑别上玉簪,即将推门出去时,门外却忽然失了李相夷的气息。

  不仅李相夷的气息消失了,甚至还多了两道其他人的。

  他放在门上的手停滞片刻。但下一刻,李莲花还是选择推门走出。于是迎面便对上了听见声响,正侧头朝这边看过来的石水与乔婉娩。

  那两人手里还拿着几本不薄的卷宗,上面隐隐可见几笔用鲜红朱砂书写的字迹,应当是些紧急的,要请李相夷来定夺的事务。

  不过现在,院里只剩一个李莲花。李相夷暂且不知去向。

  李莲花轻轻挑了挑眉,看着对面那两人怔愣在地,只是淡淡笑着,没有说话。

  李莲花脱了白袍,换上一身不同以往的红底锦袍,周身那股不似凡人的气质也淡了几分,这时的他更像是一名普通人。

  乔婉娩看见那张脸的一瞬间恍惚了一下,她轻轻张口,似乎是想要下意识唤一声,但她很快回神,旋即皱起了眉头,看向李莲花的眼神略带一点疑惑。不过石水就直观多了,她一手放在腰间的青雀鞭上,开口道:“……门主?”

  这语气充满试探,全然不复往日中该有的恭敬。毕竟即便李莲花和李相夷有着近乎一模一样的脸庞,但他们唇角的笑,看人的眼神终究还是不同。

  李莲花道:“他不在。”

  他这话刚一出口,便见对面两人的表情更加奇怪了起来。

  “……李……李前辈……?”

  乔婉娩语气微微颤抖,但还在竭力保持着镇定。

  “嗯。”李莲花就淡定多了,甚至笑着朝她挥了挥手:“乔长老好啊。”

  他的声音没有李相夷那么锋利,更加柔和,尾音也更长。更能肯定他不是李相夷了。

  嘶——

  乔婉娩登时打了个激灵,连忙摇了摇头,说话时差点舌头打结,连带着看向李莲花的眼神都略加惊悚起来:“不,不敢当……”

  相比之下,石水似乎冷静得多,但也没好到哪去。

  她的目光凝固在李莲花脸上,紧绷着嘴角没说话。好半晌才从紧咬的牙关中撬开几个音节,出声艰难:“李,李前辈……”

  “嗯?”

  李莲花似乎没有觉得什么不对,仍然保持着脸上温和的笑。

  ……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照李相夷早前的说法……他是被自己这位师父带大的,打记事起便是跟在师父身边,直至今日。

  先前没有见到真容,两个人还没有太惊讶。不过如今看了李莲花兜帽下的真面目,任谁都会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

  ……一时竟不知该说是长得太像比较惊悚,还是过于年轻更令人瞠目结舌一点呢……

  不过好在没等两个人的世界观受到多少冲击,真正的李相夷就已经从另一侧的门回来了。他手里捧着一只木匣子,脸上挂着笑,得了什么宝贝似的。

  他前脚刚刚踏进小院,就顿住了脚步。

  李相夷下意识往李莲花的方向看过去,虽然周围看上去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但院里充斥着的这股奇怪氛围,还是驱使着李相夷开口叫了他一声:“李莲花?怎么了?”

  李莲花抬头看向他,声音里隐隐憋着乐:“没什么。只是两位长老认错人了而已。”

  他话音刚落,便见乔婉娩和石水齐刷刷地转头看向了李相夷,眼神之恳切与暗含的激动,仿佛看见了救世菩萨一般。

  原本石水还有些许窘迫,但李相夷却浑不在意地点了点头,摆手道:“哦。”

  “哦”完了,就没了。

  但似乎见两人心底有疑问,李相夷一边走近,一边开口解释:“别在意,我们天生长得如此相像,常会有人看错。”

  说完,他便自然地靠在李莲花身侧,与他贴近,姿态带着几分不自知的亲昵,拉着人快步出了小院,笑着远去了。临走前还叫乔婉娩辛苦,替他顶一下事务。

  乔婉娩叹了口气。

  不过大事已经忙完,余下的也只是些微不足道的摊子。她与石水无奈对视一眼,只好进了李相夷的屋子,去翻他桌案上摆放整齐的卷宗。

  那摞册子最上面放着一张被扣着的信纸,应当是李相夷走得急忘记收起来的。乔婉娩也早熟悉了他的行事作风,于是下意识便要伸手去拿,好给收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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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下一秒,她的指尖在触摸到信纸的那一瞬间,仿若触摸到了一块烙铁一般滚烫疼痛。乔婉娩触电般猛地缩回手,被吓得轻啊一声,后退了两步。

  “怎么了?”

  石水听见动静赶来,却见乔婉娩脸色煞白,额头都冒出虚汗。捧着左手在原地颤动,双眸不自觉地瞪大,似乎受到了什么惊吓一样。

  乔婉娩张了张嘴,语气微微颤抖,示意石水去看那封信:“那,那信不对……”

  可等石水去摸,却什么都没发生。

  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乔婉娩的模样也不像被吓到。于是她只能扶着人先回去小青峰上安顿,再叫云彼丘他们过来处理事务。

  但在谁都没发现的地方,乔婉娩的指尖上,浮现出一只暗紫色的游蛇,在悄然向心脉处游走。

  ————

  去游湖的路上,要走马车,再走一段水路。

  虽然对于修士来说根本用不上这么麻烦,但如今毕竟是在人间,当初还是李莲花亲自设下的禁令,两人也都不挑,便上了马车,拉上了窗口处的深色帘子。

  李莲花屈指一弹,一道无形结界便自他指尖展开,包裹住整个空间,确保声音不会被外人听见。李莲花一转头,忽见李相夷手里正掐着笔,仰头盯着自己出神,于是忍不住笑出来:“想什么呢?”

  “唉。”李相夷状似失落地叹了口气:“我什么时候也能像你一样,不用符箓画阵也能布下结界呢。”

  仙客自然是不用符箓布阵这等辅助手段的。不过现在李相夷要是想要办到,那还差点火候。

  “你现在还没到成熟的时候呢。”李莲花揉了两把他的脸蛋,漫不经心道:“慢慢来。”

  算算李相夷从莲池诞生至今,再算算李莲花的。前者的年纪自然是还没到成年的时候,力量也没有李莲花长得快。

  毕竟如今的仙客已然纵横四海,登顶仙界第一人的位置。相比之下,李相夷刚初出茅庐,如今才是刚从莲花池子里被李莲花带出来历练的年纪。

  “……哼。”

  李相夷闷头开始在信纸上写写画画。

  李莲花不关心他的人际交往,但眼下闲得无聊,姑且也把脑袋凑了过去,靠在李相夷身旁,道:“出来玩还写东西?”

  “这个不一样。”李相夷握着细杆笔的动作微微停滞片刻,他面露犹豫,这才道:“你还记得你之前和我说过,叫我最近小心大阴之地的影响。”

  “我近几年也留意过不少地方,四顾门外走几十里的荒山底下就有一处。之前为了避免有凡人误入,我还在那下了结界。但现在,结界被破了。”

  结界被破时还是李相夷上界去找李莲花时候的事。不过结界也是他随手用阵石摆出来的低级结界,顶多有个障眼法的功效,破了也没什么大碍。但就在后来李相夷前去查看时,才发现不仅仅是结界被破了,就连地里积攒的阴气都莫名地一干二净,没了气息。

  大阴之地积蓄数年才会形成,一般情况下很难自行消散,但也不是没有先例。只不过当时李莲花要来,李相夷忙着整理门中事务,后来也渐渐忘了此事,直至今日才想起来。

  至于他为什么会忽然想起此事……

  李相夷的目光移到信纸上,语气蓦然低沉下来。

  那还要说起前几日单孤刀给他寄来的信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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