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守规矩的公子-《秦人的悠閒生活》

  田安快步跑上前就接过了军令。

  王賁上前道:“还请回稟,末將亲自护送公子前往函谷关。”

  传令士兵頷首,调转马头,赶马朝著咸阳回去了。

  扶苏接过这块令牌,令牌带著陈旧的黑色,但从边沿的一些金色,大概这是一块铜製的令牌。

  用过饭食之后,田安已让人將出行要准备的物件都带来。

  函谷关距离咸阳也不算太远,如果快马加鞭,星夜兼程来回也就三两天。

  就算是走得慢,往来一趟费十余天也足够了。

  扶苏等著一千铁骑到来,顺便坐在新做的竹椅上,闭眼午睡。

  村子里又传来了孩子们的读书声,又是毛亨在教孩子们读书。

  毛亨通晓列国流传已久的诗经,的確学识渊博。

  几只小狗就躺在公子的躺椅下,正睡著。

  午时的阳光照在身上很舒服,在这个倒春寒的天气,只有在午时能够暖和片刻。

  扶苏躺在竹椅上闭眼午休著,一旁站著张苍与叔孙通,这两人沉默不言,像是两尊雕像。

  耳边是章邯的话语声。

  扶苏稍稍睁开眼,见到章邯与王賁正在讲著话。

  在王賁的几番追问下,章邯说著他小时候的事。

  “我自记事起就在叔父家中,我还有一个弟弟,他叫章平,叔父是秦军的一个百將,他说我只能入军,那时候我就跟著大军打仗了……”

  说著话,章邯双眼向天看,似要在头顶的空气中找到当时的场景。

  “我记得那时是王賁將军打魏国,我也在军中,亲眼见到了水灌魏国大梁。”

  言至此处,章邯又有些激动,一手握拳神色振奋道:“那一仗,王將军打得真漂亮!”

  “哈哈哈!”王賁伸手拍了拍章邯的后背,颇有军中老將对晚辈关怀的架势,也是在关怀自己的下属。

  后来的事章邯也不愿说了,王賁也知道后来的那些事,章邯的叔父战死了。

  其实秦灭楚这一仗真的很不容易。

  李由还在与那些村民一起挖井挖水渠。

  扶苏觉得自己身边的人有文有武,文有张苍,武有章邯,眼下还缺什么人

  田安將煮好的水装入水囊中,又去准备公子出行要用的炉子,他甚至还让人从宫中带了一些书,方便公子在路上看书。

  一千铁骑来得很快,扶苏小憩还不到半个时辰,一队兵马就到了眼前。

  一千兵马其实也不少了,扶苏抬眼看去,这些秦军个个穿著黑色铁甲,骑在马背上正听候號令。

  王賁走上前朗声道:“章邯著甲,隨老夫护送公子前往函谷关。”

  “章邯领命。”

  战马的鼻孔出著气,马匹很强壮,给人一种很强的力量感。

  而这支兵马到了此地之后,很肃静,等候下令。

  等田安驾著马车而来,扶苏这才觉得马车的马匹比战马还要矮一头。

  章邯平日里是不穿甲冑的,因甲冑很沉重,只有在必要时才会穿著,甲冑的针线完整,看来他很爱惜。

  秦军就是这样,收到了命令,绝对不能延误,立刻就要动身。

  王賁与章邯一左一右领著队伍,已做好了开拔的准备。

  扶苏临走前,对张苍道:“这个村子就交给老师了。”

  张苍行礼道:“公子放心。”

  言罢,扶苏坐上了车驾,道:“走吧。”

  田安驾著马车开始往前走,而那一千秦军的黑甲铁骑將公子扶苏的车驾保护了起来。

  张苍站在原地,看著护送的队伍与公子的车驾远去。

  叔孙通站在一旁,也良久不语。

  又听身后传来孩子们的玩闹声,叔孙通不解道:“为何便要在这个时候让公子扶苏去迎王翦大將军。”

  张苍一手拿著一卷竹简放在后背,道:“其实始皇帝真的很爱这个儿子,始皇帝很重视公子,寄予厚望。”

  叔孙通抚须片刻,看著大秦的骑兵越走越远。

  张苍又道:“始皇帝的孩子中唯有公子扶苏能够拜丞相为师,只有公子扶苏能够接触朝政,接近將领,甚至还让王賁將军与公子这般相处而不猜忌,始皇帝能够给予的其实都给了公子,而始皇帝的其他孩子们呢,他们只能远远地看著公子扶苏。”

  眼前的事实的確是如此,叔孙通也没见过始皇帝的其他子嗣,再者说始皇帝的其余子嗣现在还很年幼,反正他也没见过。

  叔孙通不喜张苍的说话方式,此人说话太过平静了。

  张苍又道:“我还是有担忧的,但愿是我又多虑了。”

  有时很感慨,荀子门下有张苍这个弟子,这个弟子学识渊博,叔孙通自愧不如,低声道:“张苍,听老夫一言,人学得越多,忧虑得也就越多。”

  张苍点头,就离开此地。

  身为公子的老师,还需要为公子建设这个村子,余下的几天,赶著春耕与穀雨时节,等到倒春寒一过,会非常地忙碌。

  临近黄昏的时候,关中的风又大了一些,这个季节就是这样的每到夜里总是多风。

  扶苏坐在车架內,看著手中的一卷周易,身体隨著马车的顛簸而摆动,耳边是忽快忽慢的马蹄声。

  走得慢的战马是多数,那都是护卫在车驾边上的。

  而快马的马蹄声,多半是穿行往来的秦军斥候,他们需要保证方圆几里地內的安全,保证前面没有伏兵,后面没有人马跟著。

  扶苏觉得秦军应该是天下最忠心的大军,因为他们军功是直接变现为財富的。

  在这个粮食还匱乏的时代,谁能为家里多挣几亩田,挣一个爵,那都是好男儿。

  因此,与当年相继变法的列国相比,秦国的大军算是最忠心的。

  “公子,就要入夜了,是否驻扎。”

  “王將军安排吧。”

  听到公子回话,王賁大声告知了前军,队伍就在洛河东南休整。

  扶苏下了马车,在夕阳的余光下,见到了秦军严密的防护。

  章邯正在来回巡视著四周。

  秦军对刺杀这种事还是有阴影的,歷代秦王都没少经歷刺杀,尤其是当年的荆軻,或者是前几年的高渐离。

  田安不知什么时候抓了一条活鱼,这条鱼有巴掌大小,他手拿著一根木棍,一手按著不停摆动的鱼身,举著木棍用巧劲熟练一敲,这条鱼就没了动静,而后他一边哼著不知名的歌谣,一边熟练地打理鱼。

  扶苏望著远处村落升起的炊烟,过了片刻,再回头看去见到田安已点好了两个炉子,烧开的水已在陶锅中翻滚著。

  又坐在篝火边,望著夕阳出神片刻,再一次回头,那条鱼已被田安放入了锅中,並且切好了葱与姜。

  四周的士兵换防的士兵也都三三两两坐了下来,他们聚在一起而坐,生好了火堆准备取暖过夜。

  不多时,田安已做好了一碗鱼汤,一碗黍米饭。

  黍米饭上还铺著一层苦菜。

  田安笑著道:“公子,老秦人最好一口苦菜。”

  扶苏吃了一口苦菜,苦菜夹著淡黄色的米粒入口,放入口中嚼著。

  虽是苦菜,嚼了两下之后,又不觉得苦了。

  章邯吃著烤好的兔肉,目光见到了坐在不远处的公子,公子的吃食很简单。

  王賁走来也在边上坐下,道:“公子与列国的公子不同。”

  “如何不同”

  王賁讲话时,牙齿上还有野菜的菜叶子,他道:“即便是勛贵人家的孩子,出来走动也会想著到处玩,到处走,哪怕去別的地方看看,你看看公子扶苏,他就坐在那里,在大军的保护中,不会乱走。”

  听王賁如此一说,章邯发现还真是这样,今天走了一路,公子就从未说过要去別的地方看看,或者是走动。

  即便是公子说要去其他县,大军也能护送著去,晚一天两天到函谷关,也无妨的。

  章邯頷首,口中没有言语,但心里觉得这样的公子令人感觉踏实又放心。

  其实扶苏哪里有想这么多,一路上走来,这路边的风景还不够自己看的,哪里能想著去別的地方转转。

  这八百里秦川,一眼又看不完。

  扶苏坐在火堆边,双手捧著布绢,布上所画的就是关中的地图,现在的黄河还未改道,函谷关依旧是关中的门户,也是战国第一雄关。

  队伍从洛水上游出发,沿著洛水一路而下,经过潼关就只能直达函谷关。

  路程不算远,一路上还能吃著黄河的河鲜,看著美景,何其快哉。

  这一千铁骑都是自带乾粮的,他们一天一张饼,一张饼吃两顿,到了函谷关再行补充乾粮。

  扶苏盘算完接下来的路线,天黑之后就早早睡下了。

  即便是出门在外,这位公子也是吃好睡好,早睡早起。

  翌日,早晨,天气还是一样地冷。

  关中的倒春寒很奇特,它反覆无常。

  通常来说倒春寒到了三月中旬就结束了,可对关中来说直到四月还会出现很极端的倒春寒,甚至四月还会有大雪。

  队伍行进了三天就到了潼关,距离函谷关已很近了,扶苏直接在这里的县衙住了进来,与潼关的县令正交谈著。

  而今天,屋外竟然下起了一场大雨。

  雨水不断落在黄河中,躲雨的士兵们纷纷躲到了屋檐下,还有士兵拉著战马来到了马厩,给战马餵著草料。

  田安站在屋檐下,看著漫天的雨水面带笑容,这场雨水来得正是时候,他对王賁道:“公子一直在盼望著今年的穀雨能早点到来,现在这场穀雨就来了。”

  王賁坐在一张板凳上,嘴里啃著饼道:“公子所想便能成吗”

  田安又笑著道:“公子说想要多看两场雪,今年的雪下了很久。”

  章邯坐在边上,目视前方,使劲嚼著饼,心无旁騖。

  这人做什么事都很专心,吃饭时就专心吃饭。

  县衙內,扶苏看著潼关的文书记录,通过这些文书可以看到这里的商贾往来与人口往来。

  县令站在一旁,恭敬站著丝毫不敢怠慢。

  扶苏道:“近两年入关中的人越来越多了,出关中的人反倒少了。”

  出入潼关的人口都记录在了文书上,甚至详细到哪个县哪一户。

  县令回道:“前几年各地都在打仗,打仗出去的人多回来的人少。”

  简短的一句话,扶苏就能从中听出许多意思。

  县令又道:“稟公子,战乱结束了,入关的人就比以前更多了。”

  这些年关中一直都在增补人口,人们都说战乱结束了,要多种粮食,多养孩子,陆续从楚地回来的大军带来了很多人口,让原本萧条的关中多了许多生机。

  “报!”

  听到外面,有士卒跑来。

  王賁喝道:“何事”

  此人淋著雨而来,甲冑还在滴著水,他双手捧著一个竹筒,朗声道:“王翦大將军书信,交予公子。”

  王賁先是拿过竹筒,双手递上,道:“公子,家父书信。”

  扶苏接过竹筒,捏开竹筒上的封蜡,解开竹筒盖子,从中拿出一卷薄布。

  四周安静了下来,只有外面的沙沙雨声。

  扶苏看罢,又看看站在边上的王賁道:“老將军说要让王离前往北方,协助蒙恬抵御匈奴人,修筑长城。”

  王賁迟疑了片刻,又道:“离儿”

  扶苏將信交给了王賁,这应该是老將军家的家事,让他老人家孙子前去北方,王离是王賁的儿子。

  虽然,老將军没有明说,王离没有去北方他就不回来了。

  可扶苏猜测,他老人家大有企图。

  “末將书信一封告知家父,公子放心。”

  扶苏望著外面的穀雨,迎接老將军最好是別有一波三折,早点接回来大家也都安心了。

  至於老將军家的家事,扶苏自是不想参与的。

  王賁正在写著家书,扶苏对外面的章邯,道:“等雨停了就动身前往函谷关,宜早不宜迟,让大家准备好乾粮与水。”

  章邯重重抱拳行礼,“末將领命。”

  这场雨下了两天两夜,黄河的水位也上涨了不少。

  扶苏得以见到了黄河奔涌而过的场景。

  可章邯神色担忧,他稟报导:“公子,今年的倒春寒久而晚,这场穀雨又来得早,一冷一暖之下,恐怕……今年的桃汛要来了。”

  扶苏道:“我书信一封,告知父皇,让朝中提前准备。”

  章邯道:“末將准备快马,让人星夜兼程送去咸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