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青龙-《大唐梟贼》

  第51章 青龙

  朱温反应极快,纵身下马,雪亮的长刀顷刻出鞘。

  刀矛相交,带出一道道萧萧残影。

  哪怕带著几分醉意,女子的枪法也相当凌厉,犹如毒龙出渊。

  相比阿青夫人的剑法,却无法给予朱温以生死攸关的压迫感。

  箇中原因,自然也有他曾经与对面女子交手过,对其枪招不无了解的缘故。

  朱温当然已认出对方。

  寇谦之麾下星云二十八骑之首——“青龙”田珺。

  战及三十余合,长刀斜拖而过,將短矛一刀斫断,架在田珺脖颈之上。

  “你怎么会在这里”朱温冷声道。

  “还不是怪你!寇帅被你杀了,我没地方可去啦。”田珺俏脸上全无惧色,嘆了口气道:“我输了,要杀要剐,任你处置吧。”

  这个回答让朱温有些莫名其妙。

  田珺无疑是一位容貌相当出眾的女子,而且相比肌肤如雪的段红烟,更符合人们印象中的巾幗英豪。

  她有著一张线条分明的方脸,与小麦色的健美肌肤。

  然而精巧如雕塑的高鼻深目,天鹅般的颈项,加上比例完美无瑕的纤腰长腿,令她具备一种不让鬚眉的端庄大气。

  朱温想起如今地处魏博节镇地面:“你是魏博田家的人”

  “是。”田珺神色终於有了几分战败的丧气:“我家就在这里,但我已经不想回去了。”

  朱温对此並不奇怪,自从五十多年前那场灭门案之后,魏博田家这个横行河北一甲子的家族,已衰微得不成样子。

  “寇帅战死了,齐帅还在,你为什么不继续跟著齐帅”

  “没什么意思。”田珺像男人一样大喇喇地摊开双手:“我加入泰寧军,本来就是衝著寇帅去的。”

  她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抬高声音道:“不对,这不公平,我现在酒还没醒,等我酒醒了再比一次!”

  “你现在说话不是挺明白的”朱温道:“就是有些缺心眼。”

  没想到对方大大方方地承认:“寇帅也说我缺心眼。”

  朱温只好道:“当初劫营的时候,我也打败过你一次。”

  没想到田珺立马大叫起来:“你还把我的蛇矛抢了,快还给我!”

  “那是我的战利品,何况也不在身上。”朱温对於这个女人胡搅蛮缠的思路,觉得自己有些跟不上。

  田珺又露出一副沮丧神色:“我离开泰寧军之后,钱都光了,连盔甲都卖了,又不想回家。”

  “你的马呢”朱温问道。

  一个真正的骑士绝不会轻易拋弃自己的战马。

  “宋州之战时,被人射死啦!”田珺有些恼火地叫道:“是个穿红衣服的女孩子射的,她箭法可好了!”

  而后,她不顾朱温还用刀抵著自己脖子,突然抓住了朱温的臂膀,跟个小女孩一样摇著他的手,央求道:“我说,你要不要雇我当你护卫,我不要太多钱。”

  “雇一个打不过我的护卫”朱温语带戏謔。

  “过一阵咱们再公平地打上一场就是。”田珺不服气地哼了一声:“而且你当时是步战,若论马战,你未必是我对手。”

  朱温必须承认这是事实,且不说劫营时他本来就是超常发挥。若论马战,他对上焰帅麾下“焚天五剑”中的“凰剑”陈丽卿都打得很费劲。

  他得出两个结论。

  第一,这个女人真的是个笨蛋。

  第二,这个笨蛋很有胡搅蛮缠的本事。

  “我杀了寇帅,你不恨我我怎么保证你不会暗害我”

  田珺跺了跺脚:“当然恨你,可寇帅死於战场上公平对决,我要是暗害你,岂非不是人了么”

  朱温想了想,从寇谦之的人品来看,对方作为“星云二十八骑”之首,好像也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兰素亭妙目静静瞧著二人许久,忽地轻声道:“带上她吧,她的身手很能帮得上咱们。”

  “况且,魏博田家的人,也不会在乎与朝廷作对。”

  这是真的,因为草军造反也就两三年的事情,而魏博田家昔年曾经造了朝廷五六十年的反。

  “这位小妹妹一看就聪明得紧,说的话对极了。”田珺听见兰素亭为自己说话,不由高兴地道。

  朱温当然没有放下对田珺的怀疑。

  他清楚记得阿青夫人对他的劝告——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

  然而他也並不想杀了田珺灭口。

  “我可以雇你,但確定你值得信任之前,要把你的双手捆起来。”

  田珺相当乾脆地答应:“只要有酒喝,都无所谓。”

  朱温直接上去,用力捏住了她精巧的下巴。

  “喂,你干什么,不会想非礼我吧!”田珺大叫著,然后发现自己的嘴被一个酒葫芦堵上,一股热辣的液体从她双唇之间灌了进去。

  而后她的表情顿时变得相当耐人寻味。

  “如果你喝的是这种烧酒,你躺在路边就不会还能打架,而是任由过路的人为所欲为了。”朱温淡淡道。

  “这种酒我这里管够,但你自己要掂量著,別喝成死猪一样走不动路。”

  “不好喝。”田珺用袖子擦了擦唇边的酒液:“姑奶奶以前跟著寇帅杀胡人时,缴获过一些,又不是没喝过。”

  “那胡人为什么要喝这种烈酒不是为了彰显自己的男子气概吗”朱温悠然道:“而你,应该觉得自己的气概不会输给男人罢”

  田珺愣了愣,而后发现朱温说得很有道理。

  “行,那我就试著喝,直到喜欢上这种味道为止。”

  朱温掏出一块金錁子塞进她怀里:“好,本营將现在算是雇下你了。以后当著我不要自称『姑奶奶』,很没教养。”

  “那我该自称什么”田珺错愕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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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你比我小,可以自称『愚妹』,反正你也挺愚蠢的。”朱温一边说著,一边掏出绳子,把田珺双手捆在背后。

  “还有,不许再用袖子擦嘴,你再怎么比男人有气概,也是个女孩家,这样既不乾净,也显得对人无礼。”

  田珺不服气地哼了一声,而后负著手跳到朱温那匹从马背上。

  她骑术很好,用一双健美的长腿踩著马鐙,口中吁地一声,便能驱著马儿跑起来。

  只有一个问题,那匹驮马上本身掛的东西就够多了,驮著她跑了一阵,很快开始喘气。

  “你太重了。”朱温评价道,一边用清淡的目光打量著田珺玲瓏浮凸的身姿。

  她的身量极高,比朱温一点不矮,恐怕也轻不了多少。

  “是你的马不行。”田珺不服气地道:“我以前骑的马就不会这样。”

  即便是双手被反绑在背上,这个女人乘马而行的姿態,依然显得英姿颯爽,又明艷动人。

  她无可挑剔的下巴与鼻樑线条,使得侧脸比正脸看上去好看许多。

  这样立体的五官,对方大抵是有西域胡人血统罢——魏博田家曾长期割据河北,与胡人通婚也实在不奇怪。

  这个女人愚蠢,却实在美丽。

  朱温心中评价道。当然,前提是她说的都是真话。

  倘非如此,要做到如此演技,已经不是一般的可怕了。

  经过一场庙会时,朱温掏钱给田珺买了匹马,感嘆道:“钱得可真快,到地方之后,咱们得弄点经费了。”

  又对兰素亭道:“阿青夫人要塞给咱们的五十匹绢帛,咱们不该客气,当时就该收下的。”

  说话时,他偷偷用目光瞄田珺神色,见她一副迷糊样子,不像知道阿青这个人的存在。

  看来泰寧军內,除寇谦之等极少数人之外,皆不知晓阿青夫人之事。

  朱温与兰素亭的目的地,在平卢镇南面的泰山一带。

  泰山之地,群山耸立,庙观密布。山巔有玉皇大帝和碧霞元君的神庙,山脚有大量佛教庙宇,还有孔子庙以及伏羲、女媧、神农等上古帝皇的庙宇,堪称诸教並存。

  听说景教前些年也在泰山建立了祠庙,当中有高鼻多须的景僧,与金髮碧眼的胡姬修女。

  进香的人流,在泰山之地建立了诸多聚落。地形的复杂难治,则令官府对这片地区控制相当薄弱。

  在一个镇子上,朱温找了家客舍住下。为了保险起见,他等田珺进房间之后,就又用了几道粗绳子,把她捆得跟粽子一样严严实实,嘴里还塞了麻核。

  田珺被绑在床上动弹不得,口中发出含糊的呻吟声,微陷的眼窝中,一双清亮大眼向朱温投来愤怒的视线,显然相当不满。

  “又没人看著你,万一你翻看我行李里的机密文件怎么办。”朱温道,而后关上门,携著兰素亭出门而去。

  他到十字街上一家叫同仁堂的药铺里,抓了四钱“陈皮”,四钱“当归”。然后再到对面一家滷菜店,买了四两凤爪,四两牛肉。

  他要掌柜將分量秤得分厘无差,一点不能多,一点不能少。

  他用左手提著陈皮与凤爪,右手提著当归与牛肉,绕进一条小巷子里,掀开墙上一张与墙壁同色的帘子,把左手的陈皮和凤爪丟到地下,把右手的当归和牛肉掛在了屋樑上。

  他做这些事的时候,屋里空空如也,柜檯上一个人也没有。

  但是只等了一小会,就有个身穿圆领窄袖袍,腰系革带,足蹬黑靴的汉子,快步趋了出来。

  “这位郎君,您是朱……”

  朱温摆了摆手:“现在小爷姓秦,单名一个彦字。”

  叫秦彦的人,一定比叫朱温的多得多。就算同名同姓,也没有一点奇怪的地方。

  汉子大笑起来:“好说好说!秦郎君,您要我武某人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