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桂林往事-《大唐梟贼》

  第225章 桂林往事

  桂林这地方,落叶树与常青树交杂。草军骑士从山坂疾驰而下,带起的惊风將青黄的叶子扫落,或是被后续的马蹄碾作尘屑,或又被气流捲起来,在山谷之间飞舞。

  骑兵利於平野,也能在不甚陡峭的山地作战。破碎的山坡虽不利於墙进而前,但仍能发起衝锋。

  当草军前阵陷入不利时,两翼的骑兵已乘著秋风,於漫天木叶中自高处驰下。

  铺在几条山樑上下的草军,正面较官军要宽广一些。

  骑兵利用这形势,往左右两面疾驰而出。

  用两翼骑兵自侧面对敌阵施压,是相当常见的战术。但草军骑兵数量不足,因此朱温还安排了弓箭手与飞石手,跟在骑兵队后方进行协同。

  一轮衝杀后重组了阵型的官军蛮兵,面对草军的衝击再次举盾结成坚阵。

  面对坚阵,骑兵不可能直接撞到枪尖或者盾牌上,一般都是持槊衝锋,在撞上前突然勒停战马,同时以槊击阵,再快速调头退开,如是往復。

  数百斤重的马匹踏碎地面上的草芽,带著滚滚尘烟呼啸而至,对步兵能產生强大的心理压力。明知骑兵一般不敢捨命撞个同归於尽,但训练不足的步卒,仍常在敌人轮番衝杀下自乱阵脚,陷入崩溃。

  草军骑士並非人马具甲的铁骑,官军前阵蛮兵又战技颇精。仅仅是转向衝击,当然不足以令敌阵动摇。

  跟进过来的弓手和投石手们,却利用骑兵衝锋捲起的尘烟掩护,逼近到敌阵不远处。

  弓箭手將重头箭掛在弦上,弓如霹雳弦惊,重箭如同一个个尖头铁锤砸在盾牌上,顿时让蛮人感觉手上增重不少。

  一个不好,甚至被射透盾牌,將蛮子持盾的手给钉在盾上。

  至於飞石,近距离砸出威力也很可观,但江湖人用得多,一般军队难以找出多少优秀的投石手。

  只不过,草军里多的就是江湖人。

  雹雨般的石块砸上盾牌,让藤盾纷纷凹陷下去,大多数时候盾面能把石块弹开,但也有盾牌直接崩裂的情况,失去保护的敌兵,马上被乱石丛箭打得血肉模糊。

  敌人想要持枪反衝锋的时候,弓手和投石兵又飞退而去,骑兵再次发起衝锋。如此循环往復,令两翼的蛮卒不堪其扰,苦不堪言。

  高彦带著骑兵衝杀出来时,才发现草军骑兵出击比己方还快。

  但高彦的原计划,就是在平原上迎击进入平地的骑兵。

  山地使得草军拿手的战车无法使用,而官军骑兵,数量比草军要多不少。

  高彦虽然发现东侧蛮兵已陷入不利,全未放在心上。

  草军骑兵取得的这点压制,远比不上此前被一轮標枪雨痛击的损失。

  而官军骑兵数量是草军接近两倍,別说有长武突骑之锐,光是拼人头也能將草贼的骑兵淹没!

  “纵骑掩击,若敌骑逃走,就斩戮那些弓手和飞石手。”高彦冷冷下令:“朱三儿也是有趣,竟和本將玩这种小把戏。”

  高彦对自己的骑兵指挥才能无比自信,加上手握长武突骑,更具备骑兵数量优势。在他眼里,敌人简直是来送死。

  西面的草军骑兵,由岭南西道节度使辛讜应付。辛讜在镇压庞勛之乱时成名,也是大唐一员宿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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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外,依著高彦判断,敌人极可能在两翼骑兵交战开始后,以一支精骑,由勇不可当的孟楷率领著发起穿插,直突中军。

  所以高彦才叮嘱钱鏐协助杨復光,著意提防。

  至於韩平所部一都兵马,乾脆被高彦和一些战斗力不足的部队放在了战场西北侧的丘陵上,作为预备队。如果草军发生溃散,他们才被准许加入战局,追杀逃敌。

  这样一来,就算降军发生什么变故,也不会掀起什么风浪。

  那些弱兵组织杂乱,倘被敌人作为薄弱处攻破,难免波及全军,和降卒放在一起,却能起到监视降军的效果。

  长武突骑当先驰来,他们全部骑著纯黑如墨的战马,好似一阵乌云。蹕跋的马蹄声节奏紧密,威风堂堂,如鼓槌直接击打上听者的心臟。

  今日,每个长武骑士都戴上了防箭的面甲,与戴著兰陵王鬼面的高彦风格划一。

  他们人人手持长槊,快速向前的阵势,也如同一根巨大的长矛在平野上穿行。

  大地隨著敌骑的趋近而颤抖,急步后退的弓箭手和投石手们,许多都面露震撼之色。

  “长武健儿,气贯苍溟。如月之恆,如日方升。”

  “天下云扰,未敢休兵。杀尽贼寇,四海清平!”

  长武突骑同声长歌,阵中金鼓交鸣,歌声慷慨。

  草军骑队打头的董厚却冷哼一声,乜著这群气势如山的精骑,竟似瞧著一群鼠蚁。

  “哼的什么鬼歌,自己都信了。”董厚啐了一口,对葛从周道。

  又转向另一位明教骑士:“记得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这里是桂林,只要脑子正常,就能说出答案。

  但董厚说的是“记得”。

  明教骑士神色骤冷,而后以手加胸。

  “明王不灭,心灯永存!”

  十年前席捲天下的庞勛起义,源头就在於八百桂林戍卒!

  他们来自徐州,却长期被驻扎在南方,不得返乡。

  按照规矩,戍卒三年调换一次。

  可他们这些人在岭南瘴癘之地苦熬著,三年之后又三年!

  震动天下的庞勛之乱,正是以这些戍卒的愤怒为根基,烈火燎原而起,差点將大唐帝国大厦吞噬。

  在高彦眼里,桂林便於从湖南等地获取支援补给,又能层层阻击草军,是个极好的决战地点。

  但高彦忽视了桂林对董厚这些庞勛旧部的意义。

  当年隨庞勛天下的金戈铁马回忆,浮现在每个战士的心头。

  董厚所率甲骑仅有三十余骑,此战中都未曾披掛马鎧。

  他们人人目冷如电,骤马疾驰,马蹄踏泥而起,铁甲震空,如同入世修罗,向高彦所率骑队杀至。

  高彦本以为对面只有己方数量一半的草军骑兵,该会如泰山下的鸡卵,被碾个齏粉不留。

  可

  区区三十员明教骑士,如同裁纸一般杀穿了长武突骑的阵势,划出一道血染的弧线,在官军骑队中迴旋。

  所过之处,血肉横飞,很快杀得人为血人,马为血马。

  “董厚將军趁锐而前,久战恐怕有失。”霍存对一旁田珺道:“咱们儘快跟进过去。”

  这种稳重的话,本是朱珍说得多。

  朱珍却不在这里,也不在左翼的骑队当中。

  他被朱温交付了更重要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