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宫里头赏下来的！你有几个脑袋敢说它破？！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人家三丫头给你是看在府里众姐妹的情谊上，容你这样糟蹋？！”周淑慎气得肺都要炸了，这番话要是被人听了传出去，她们沈家还能有好日子过？
“动不动就说你娘没了，那是我让她没的？她自己不作妖能走到那个地步？！从来给你们姐妹三人的月钱都是一样多的，你在这里闹哪门子的委屈！”
沈归荑安静听着，也不插话，等周淑慎发泄过了，才把她搀扶到椅子上坐下，沈南枝怕她气出个好歹，吓得连连给她顺背。
“说到底还是怨我了，若我没得赏赐，就不会惹出今日的祸事来。”沈归荑苦涩地扬起嘴角，一声叹息让周淑慎心里头闷闷的。
“同你有什么关系！那是有人坏了良心，还不知足！”
想到她给沈南枝送去的那堆东西，周淑慎觉得，无论如何她都要替三丫头争这口气。
等胸口的气捋顺了，周淑慎厌恶地恨了一眼沈芊禾：“我知道你心里头打的什么主意，你觉得有周家给你撑腰，我们沈家便不能对你做什么，可你忘了，你如今还是沈家的姑娘，大夫人教训不懂事的子女，这是天经地义！”
被打了一巴掌的沈芊禾觉得左半边脸全麻了，用手指压一压，完全感觉不到疼。
周淑慎这个老女人！下手如此狠毒！总有一天，总有一天她要让她跪着求自己！
“大夫人可别忘了，还有我舅舅一家，沈家是怎么走到如今地位的，当真以为没人记得了？！”
周淑慎被噎得没了声，面上渐渐失了血色。
“你舅舅？跟你舅舅有什么关系？当年对沈家有恩情的，是你外祖父外祖母。”沈归荑无辜地扭过头，只有沈芊禾看到了她眼里浓烈的鄙夷，“再说，姜素素当时做出那样的事，我们沈家为了顾全她的名声，硬生生瞒下这桩事，要说报答恩情，难道这还不够？”
周淑慎听了这话，才觉得心里头好受了些，要说沈家一门清流，真要有什么“污点”，那就是当年因为姜素素娘家给的资助……
这么多年来，这件事一直是她心口的刺。
沈归荑停顿了一下，清脆的声音又响起来：“这十几年来，爹和大夫人哪个对你不好？就算你是庶出，用的吃的穿的哪一样不是同大姐姐一样？满京城去打听打听，谁家庶女能有这个待遇？！你外祖父家的恩，沈家早就还完了。”
沈芊禾死死扣着身下的木榻，下唇被咬得泛白，竟然想不出话来反驳。
“一边是姐妹，一边是从小伺候我的丫鬟，我不好拿主意，这事，还恳求大夫人做主。”说着，沈归荑就要跪下。
“你这丫头，跪什么。”周淑慎眼疾手快地拉起她，早就被沈归荑的说辞激得热血澎湃，对啊！沈家对姜素素的恩情早就还完了！
“既如此，我也不偏袒哪一方，冬杏这丫头我还是了解的，为人忠厚老实，又被划成这样……二丫头，你自己去找安婆子领二十个手板子，自明日起，去祠堂跪上三日，再把《女戒》、《茶经》完完整整抄上一遍。”
沈归荑在一旁乖乖站着，心跟着颤动了一下，大夫人还是手下留情了。
不过冬杏说到底也只是个丫鬟，若是罚得太重，被沈荇语知道了，这两夫妻怕是会生了间隙。
“那我就替冬杏谢过大夫人了。”
周淑慎轻轻叹了口气，拉上沈南枝想离开，这里头的草药气味太浓，闻多了竟然有些头晕。
“给你这丫鬟看一看，能不留疤就不留，银子不够下来了我给你预支一些，到底是姑娘家，破了相就是一辈子的事……我也乏了，你们早些回去歇着。”
冬杏一双眼睛里包满眼泪，跌跌撞撞地走到周淑慎跟前跪下，声音颤抖着：“谢谢，谢谢大夫人，奴婢记着夫人的恩，下辈子做牛做马一定报答。”
沈归荑同样福了福身，所有感激都化作这一拜。
目送了周淑慎和沈南枝出院子，却看到在门口站着的沈荇语。
他深深看了一眼，继而转过身同周淑慎一起走了。
不知道他多久来了，也不知道他听了多少。
冬杏从地上站起来，轻轻揩掉脸上的泪，不料摸了一手的药膏，便不好再去扶沈归荑了。
主仆二人一路无言。
回了西边小院，冬杏把门插上，扭身就“噗通”跪了下去。
“姑娘，是奴婢拖累你了。”
沈归荑不去扶她，而是面色复杂地盯着屋内的油灯，灯芯噼里啪啦地跳，她的心也跟着忐忑不安。
“你何苦这个节骨眼去招惹她喃？冬杏，我一直告诉你要沉住气。”
“姑娘，是她一直咒骂姑娘，奴婢听不下去，才没忍住回了几句。最后，她又说到了三娘子头上，奴婢实在气不过了，想着要不就把东西拿回来，结果争抢之下，就……就……”
冬杏急红了眼，一半黑一半白的脸看上去分外可怜。
三娘子……是沈归荑的生母。
心软了几分，连带着语气都温和了不少：“我记得，你是我娘选来陪在我身边的？难为你还一直记着她，维护她。”
“姑娘，奴婢一直念着三娘子救我于水火，这些年来，奴婢每每想到三娘子死前的惨状，心里就跟油煎一样！”
“姑娘当时年幼，恐不记事，可奴婢记得！二夫人对三娘子的打压和欺辱，奴婢都深深记在心里！在庄子上的时候奴婢没有法子，以为会在那里过上一辈子，想着把姑娘照顾好也算有脸去地下见三娘子了！可是后来回了府里，那姜素素和二姑娘有那样对姑娘，奴婢气不过……”
静静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冬杏哭着发泄完，沈归荑觉得胸口那股异样才渐渐淡了下去。
她本是周淑慎所出，对于小时候三娘子的事能记得的并不多，这会子也很难共情冬杏的愤怒和苦楚。
几乎是本能的，她躬下身来，抱住冬杏瑟瑟发抖的肩膀，用仅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安抚她：“我代替我娘谢过你，可这事来日方长，若是要牺牲你来替我和我娘出了往日的气，我心里头是不答应的。人活着都得向前看，我们都要过得比沈芊禾好上千倍万倍，才不妄费这时候受过的委屈，你这样自损八百的举动，往后可别再做了，我娘知道了肯定也是不允许的……”
她边说边轻轻拍打冬杏的背，像哄小孩子一般。
“姑娘……”冬杏泪眼朦胧，脸上的药膏因为刚才哭泣的缘故落了一半下来，露出半截黑红色的伤口。
沈归荑眉头紧皱，这样的伤怕是比画屏那次伤得还要深，以她的能力，不可能医到一点疤都不留。
这个沈芊禾，怕是当时真的下了死手。
“动不动就说你娘没了，那是我让她没的？她自己不作妖能走到那个地步？！从来给你们姐妹三人的月钱都是一样多的，你在这里闹哪门子的委屈！”
沈归荑安静听着，也不插话，等周淑慎发泄过了，才把她搀扶到椅子上坐下，沈南枝怕她气出个好歹，吓得连连给她顺背。
“说到底还是怨我了，若我没得赏赐，就不会惹出今日的祸事来。”沈归荑苦涩地扬起嘴角，一声叹息让周淑慎心里头闷闷的。
“同你有什么关系！那是有人坏了良心，还不知足！”
想到她给沈南枝送去的那堆东西，周淑慎觉得，无论如何她都要替三丫头争这口气。
等胸口的气捋顺了，周淑慎厌恶地恨了一眼沈芊禾：“我知道你心里头打的什么主意，你觉得有周家给你撑腰，我们沈家便不能对你做什么，可你忘了，你如今还是沈家的姑娘，大夫人教训不懂事的子女，这是天经地义！”
被打了一巴掌的沈芊禾觉得左半边脸全麻了，用手指压一压，完全感觉不到疼。
周淑慎这个老女人！下手如此狠毒！总有一天，总有一天她要让她跪着求自己！
“大夫人可别忘了，还有我舅舅一家，沈家是怎么走到如今地位的，当真以为没人记得了？！”
周淑慎被噎得没了声，面上渐渐失了血色。
“你舅舅？跟你舅舅有什么关系？当年对沈家有恩情的，是你外祖父外祖母。”沈归荑无辜地扭过头，只有沈芊禾看到了她眼里浓烈的鄙夷，“再说，姜素素当时做出那样的事，我们沈家为了顾全她的名声，硬生生瞒下这桩事，要说报答恩情，难道这还不够？”
周淑慎听了这话，才觉得心里头好受了些，要说沈家一门清流，真要有什么“污点”，那就是当年因为姜素素娘家给的资助……
这么多年来，这件事一直是她心口的刺。
沈归荑停顿了一下，清脆的声音又响起来：“这十几年来，爹和大夫人哪个对你不好？就算你是庶出，用的吃的穿的哪一样不是同大姐姐一样？满京城去打听打听，谁家庶女能有这个待遇？！你外祖父家的恩，沈家早就还完了。”
沈芊禾死死扣着身下的木榻，下唇被咬得泛白，竟然想不出话来反驳。
“一边是姐妹，一边是从小伺候我的丫鬟，我不好拿主意，这事，还恳求大夫人做主。”说着，沈归荑就要跪下。
“你这丫头，跪什么。”周淑慎眼疾手快地拉起她，早就被沈归荑的说辞激得热血澎湃，对啊！沈家对姜素素的恩情早就还完了！
“既如此，我也不偏袒哪一方，冬杏这丫头我还是了解的，为人忠厚老实，又被划成这样……二丫头，你自己去找安婆子领二十个手板子，自明日起，去祠堂跪上三日，再把《女戒》、《茶经》完完整整抄上一遍。”
沈归荑在一旁乖乖站着，心跟着颤动了一下，大夫人还是手下留情了。
不过冬杏说到底也只是个丫鬟，若是罚得太重，被沈荇语知道了，这两夫妻怕是会生了间隙。
“那我就替冬杏谢过大夫人了。”
周淑慎轻轻叹了口气，拉上沈南枝想离开，这里头的草药气味太浓，闻多了竟然有些头晕。
“给你这丫鬟看一看，能不留疤就不留，银子不够下来了我给你预支一些，到底是姑娘家，破了相就是一辈子的事……我也乏了，你们早些回去歇着。”
冬杏一双眼睛里包满眼泪，跌跌撞撞地走到周淑慎跟前跪下，声音颤抖着：“谢谢，谢谢大夫人，奴婢记着夫人的恩，下辈子做牛做马一定报答。”
沈归荑同样福了福身，所有感激都化作这一拜。
目送了周淑慎和沈南枝出院子，却看到在门口站着的沈荇语。
他深深看了一眼，继而转过身同周淑慎一起走了。
不知道他多久来了，也不知道他听了多少。
冬杏从地上站起来，轻轻揩掉脸上的泪，不料摸了一手的药膏，便不好再去扶沈归荑了。
主仆二人一路无言。
回了西边小院，冬杏把门插上，扭身就“噗通”跪了下去。
“姑娘，是奴婢拖累你了。”
沈归荑不去扶她，而是面色复杂地盯着屋内的油灯，灯芯噼里啪啦地跳，她的心也跟着忐忑不安。
“你何苦这个节骨眼去招惹她喃？冬杏，我一直告诉你要沉住气。”
“姑娘，是她一直咒骂姑娘，奴婢听不下去，才没忍住回了几句。最后，她又说到了三娘子头上，奴婢实在气不过了，想着要不就把东西拿回来，结果争抢之下，就……就……”
冬杏急红了眼，一半黑一半白的脸看上去分外可怜。
三娘子……是沈归荑的生母。
心软了几分，连带着语气都温和了不少：“我记得，你是我娘选来陪在我身边的？难为你还一直记着她，维护她。”
“姑娘，奴婢一直念着三娘子救我于水火，这些年来，奴婢每每想到三娘子死前的惨状，心里就跟油煎一样！”
“姑娘当时年幼，恐不记事，可奴婢记得！二夫人对三娘子的打压和欺辱，奴婢都深深记在心里！在庄子上的时候奴婢没有法子，以为会在那里过上一辈子，想着把姑娘照顾好也算有脸去地下见三娘子了！可是后来回了府里，那姜素素和二姑娘有那样对姑娘，奴婢气不过……”
静静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冬杏哭着发泄完，沈归荑觉得胸口那股异样才渐渐淡了下去。
她本是周淑慎所出，对于小时候三娘子的事能记得的并不多，这会子也很难共情冬杏的愤怒和苦楚。
几乎是本能的，她躬下身来，抱住冬杏瑟瑟发抖的肩膀，用仅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安抚她：“我代替我娘谢过你，可这事来日方长，若是要牺牲你来替我和我娘出了往日的气，我心里头是不答应的。人活着都得向前看，我们都要过得比沈芊禾好上千倍万倍，才不妄费这时候受过的委屈，你这样自损八百的举动，往后可别再做了，我娘知道了肯定也是不允许的……”
她边说边轻轻拍打冬杏的背，像哄小孩子一般。
“姑娘……”冬杏泪眼朦胧，脸上的药膏因为刚才哭泣的缘故落了一半下来，露出半截黑红色的伤口。
沈归荑眉头紧皱，这样的伤怕是比画屏那次伤得还要深，以她的能力，不可能医到一点疤都不留。
这个沈芊禾，怕是当时真的下了死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