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庄子快小半年，如今再回来，正巧碰上万物生长的时节，到处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
肖嬷嬷是个闲不下来的，一大清早就下了农田翻种，听到马蹄声越来越近，就走到田坎上伸长了脖子望。
看到沈归荑从马车上下来时，顿时惊喜地一拍大腿，连锄头也顾不得拿了，一路小跑着去了庄子口。
“姑娘！姑娘！哎哟，还真是三姑娘！”肖嬷嬷累得直喘气，老枯树皮般的脸透露着兴奋，“怎么招呼也不打一个就回来了？”
“回来去后头山上采点药草，嬷嬷，你忙你的就是。”
她放眼望去，庄子旁边的五六块水田已经被翻了一遭，只需要过了雨水天，就可以挑选一些适季的种子播下去了。
看来刘管事打理得挺上心。
“去山上？哎哟，我陪姑娘去吧？年后山上有人上去打野兔野鸡什么的，好几处都做了陷阱。这要是人不小心着了道，可就糟了。”肖嬷嬷在裤腿上擦了擦手上的泥，指着右手边的一条路，说道，“如今去山里只能走这边，之前的路前段日子下大雨冲垮了，还没来得及修嘞。”
沈归荑让冬杏去马车后面拿了两个背篓下来：“行！那就耽搁嬷嬷一会了。”
“哎哟，姑娘说哪里话？走吧走吧，早些弄完下来，再去老婆子家里头，给你做菜吃，姑娘好久没吃过芥菜了吧？可鲜，我昨儿才扯回去的……”
肖嬷嬷跟在沈归荑身边，絮絮叨叨地念了好久，看出来是真的高兴。
路过刘管事家门时，听到里头传来低低的哭泣声，还不等沈归荑问，肖嬷嬷就一把拉住她快步离开。
“刘家那个姑娘，年后回了娘家，就没再回婆家了。”等走远了，肖嬷嬷才放开手，小声地告诉沈归荑。
“刘岚？”
肖嬷嬷一个劲儿点头，不放心地回头看了一眼，确定周围没人后，才敢继续往下说：“这娃子命苦，摊上这么个娘，本来听说她去了沈府做事，能谋个好前程。”
说着，她拿眼角偷偷瞟沈归荑：“后来听说是，她答应听她那个娘的话，嫁给她娘那边的一个亲戚，才嫁过去没几天，就被打得鼻青脸肿，哭着跑了回来，可没几天就被送回去了。这回……不知道怎么，倒是没听刘老头说把她送走了。啧啧……”
当初刘岚同沈芊禾做的事，她有心瞒下来，不忍心彻底毁了刘岚的后半辈子。对外只说刘岚在府里头做不惯，加上她娘又催她嫁人，这才把人放走了。
没想到在庄子里的人看来，倒是自己的过错了。
“李翠玉还留在刘家？”闲来无事，沈归荑有一搭没一搭地陪着唠嗑。
“留着喃！去年陷害你那事过后，庄子上的人都见不得她，那回从沈府回来后，她好像也破罐子破摔了，疯疯癫癫的，逮着个人就骂。诺～”肖嬷嬷回过头用下巴指了指刘家的房子，“听说这几天嘴里头生了疮，张嘴就痛，这才安静了会，没在外头骂人了，刚才估计是刘岚丫头被骂得哭了吧。”
沈归荑跟着惋惜了一阵，在肖嬷嬷的带领下，绕过几个用树叶藤蔓盖着的陷阱，才终于找到了几株伸筋草，益母草。走着走着，在一条小溪旁瞧见一小片香附子和磨盘草。
想来年后庄子上的人都忙着翻田打渠沟，很少有人会上山来，所以好多刚长出来的野菜草药，几乎都没人采摘过。
在山上转悠了一刻钟的时间，两个膝盖高的背篓已经被塞得满满当当，沈归荑也不想贪多，就扶了肖嬷嬷一同往山下走。
谁知刚到山脚，就看到一个体型发胖，头发随意挽了个结，穿一身粉色棉褂子棉裤的女人跌跌撞撞地往这边跑。
肖嬷嬷也被吓了一跳，试探性地喊了一声：“岚丫头？”
那女子惊愕地抬起头，在看到肖嬷嬷旁边的沈归荑和衣着干净整洁的冬杏后，突然顿住了脚。
肖嬷嬷松了口气，走过去上下打量了一番：“怎么这个时辰出来了？都快晌午了，哎哟，你这脸咋了？”
刘岚尴尬地垂下头，让几缕发丝挡住红肿的侧脸。
“你娘打的？”肖嬷嬷咬牙切齿地闷哼了两声，“是不是？你告诉我，我找你爹说去，姑娘都嫁人了，还下狠手啊？这怎么当娘的！”
刘岚闭着嘴不说话，连同沈归荑打招呼的勇气都没有。
可是，凭什么所有罪过都要她来承担？明明沈芊禾才是始作俑者，可上回去城里卖野鸡时，旁人说她要订亲了，同江南大富商周家订亲。
而自己呢，后半辈子就跟落入地狱一般，嫁了个男人除了睡觉吃饭，就只会拿板凳打自己出气，自己的娘，竟然把自己往火坑里推，就为了三十两彩礼！
年后她在夫家实在待不下去了，跳河轻生被同村的婶子救起来后，才发现自己怀上了。
不然，夫家会让她在娘家待这么久？无非是不想养着个吃闲饭的大肚婆罢了。
等她生了儿子，他们才会来看上一眼，再把自己接回那个火坑，继续给人当牛做马。
“嬷嬷，走吧。”沈归荑拢了拢背篓的麻绳，对刘岚的遭遇丝毫不感兴趣。
“哎，姑娘……”肖嬷嬷虽关心刘岚这丫头，可跟沈归荑比起来，自然是偏向后者的。
冬杏隐晦地叹了口气，刘岚如今这副样子，都是自找的，若是跟在姑娘身边踏踏实实地学，哪里会没有出头之日？
这才短短三个多月，刘岚仿佛已经老了十几岁，明明正值年少花期，却一身阴郁腐败之气，实在是让人唏嘘。
走了几步，沈归荑腾出手从冬杏的背篓里翻翻捡捡，找出几棵消肿化淤的草药递给肖嬷嬷，道：“嬷嬷去拿给她吧，让她碾碎了涂在脸上，这两日伤口少沾水。”
肖嬷嬷不解，自己会多嘴问刘岚那几句，也是想着沈归荑在场，若是她愿意一同去找刘管事替刘岚出头，那丫头的日子定然会好过几分。
可刚刚姑娘明明是不打算管刘岚家的事，怎么又心软让自己去给刘岚送草药？
“有过几日主仆情，不好袖手旁观，这草药漫山遍野都有，不值钱。”
“哎，我这就去。”
肖嬷嬷接过一把草药，趁着刘岚还没跑到山里头追上了她。
等肖嬷嬷走后，她捏着草药愣了半晌，然后不屑地松开手，提起脚尖将那几棵草药按进了泥土里。
踩了个稀碎。
肖嬷嬷是个闲不下来的，一大清早就下了农田翻种，听到马蹄声越来越近，就走到田坎上伸长了脖子望。
看到沈归荑从马车上下来时，顿时惊喜地一拍大腿，连锄头也顾不得拿了，一路小跑着去了庄子口。
“姑娘！姑娘！哎哟，还真是三姑娘！”肖嬷嬷累得直喘气，老枯树皮般的脸透露着兴奋，“怎么招呼也不打一个就回来了？”
“回来去后头山上采点药草，嬷嬷，你忙你的就是。”
她放眼望去，庄子旁边的五六块水田已经被翻了一遭，只需要过了雨水天，就可以挑选一些适季的种子播下去了。
看来刘管事打理得挺上心。
“去山上？哎哟，我陪姑娘去吧？年后山上有人上去打野兔野鸡什么的，好几处都做了陷阱。这要是人不小心着了道，可就糟了。”肖嬷嬷在裤腿上擦了擦手上的泥，指着右手边的一条路，说道，“如今去山里只能走这边，之前的路前段日子下大雨冲垮了，还没来得及修嘞。”
沈归荑让冬杏去马车后面拿了两个背篓下来：“行！那就耽搁嬷嬷一会了。”
“哎哟，姑娘说哪里话？走吧走吧，早些弄完下来，再去老婆子家里头，给你做菜吃，姑娘好久没吃过芥菜了吧？可鲜，我昨儿才扯回去的……”
肖嬷嬷跟在沈归荑身边，絮絮叨叨地念了好久，看出来是真的高兴。
路过刘管事家门时，听到里头传来低低的哭泣声，还不等沈归荑问，肖嬷嬷就一把拉住她快步离开。
“刘家那个姑娘，年后回了娘家，就没再回婆家了。”等走远了，肖嬷嬷才放开手，小声地告诉沈归荑。
“刘岚？”
肖嬷嬷一个劲儿点头，不放心地回头看了一眼，确定周围没人后，才敢继续往下说：“这娃子命苦，摊上这么个娘，本来听说她去了沈府做事，能谋个好前程。”
说着，她拿眼角偷偷瞟沈归荑：“后来听说是，她答应听她那个娘的话，嫁给她娘那边的一个亲戚，才嫁过去没几天，就被打得鼻青脸肿，哭着跑了回来，可没几天就被送回去了。这回……不知道怎么，倒是没听刘老头说把她送走了。啧啧……”
当初刘岚同沈芊禾做的事，她有心瞒下来，不忍心彻底毁了刘岚的后半辈子。对外只说刘岚在府里头做不惯，加上她娘又催她嫁人，这才把人放走了。
没想到在庄子里的人看来，倒是自己的过错了。
“李翠玉还留在刘家？”闲来无事，沈归荑有一搭没一搭地陪着唠嗑。
“留着喃！去年陷害你那事过后，庄子上的人都见不得她，那回从沈府回来后，她好像也破罐子破摔了，疯疯癫癫的，逮着个人就骂。诺～”肖嬷嬷回过头用下巴指了指刘家的房子，“听说这几天嘴里头生了疮，张嘴就痛，这才安静了会，没在外头骂人了，刚才估计是刘岚丫头被骂得哭了吧。”
沈归荑跟着惋惜了一阵，在肖嬷嬷的带领下，绕过几个用树叶藤蔓盖着的陷阱，才终于找到了几株伸筋草，益母草。走着走着，在一条小溪旁瞧见一小片香附子和磨盘草。
想来年后庄子上的人都忙着翻田打渠沟，很少有人会上山来，所以好多刚长出来的野菜草药，几乎都没人采摘过。
在山上转悠了一刻钟的时间，两个膝盖高的背篓已经被塞得满满当当，沈归荑也不想贪多，就扶了肖嬷嬷一同往山下走。
谁知刚到山脚，就看到一个体型发胖，头发随意挽了个结，穿一身粉色棉褂子棉裤的女人跌跌撞撞地往这边跑。
肖嬷嬷也被吓了一跳，试探性地喊了一声：“岚丫头？”
那女子惊愕地抬起头，在看到肖嬷嬷旁边的沈归荑和衣着干净整洁的冬杏后，突然顿住了脚。
肖嬷嬷松了口气，走过去上下打量了一番：“怎么这个时辰出来了？都快晌午了，哎哟，你这脸咋了？”
刘岚尴尬地垂下头，让几缕发丝挡住红肿的侧脸。
“你娘打的？”肖嬷嬷咬牙切齿地闷哼了两声，“是不是？你告诉我，我找你爹说去，姑娘都嫁人了，还下狠手啊？这怎么当娘的！”
刘岚闭着嘴不说话，连同沈归荑打招呼的勇气都没有。
可是，凭什么所有罪过都要她来承担？明明沈芊禾才是始作俑者，可上回去城里卖野鸡时，旁人说她要订亲了，同江南大富商周家订亲。
而自己呢，后半辈子就跟落入地狱一般，嫁了个男人除了睡觉吃饭，就只会拿板凳打自己出气，自己的娘，竟然把自己往火坑里推，就为了三十两彩礼！
年后她在夫家实在待不下去了，跳河轻生被同村的婶子救起来后，才发现自己怀上了。
不然，夫家会让她在娘家待这么久？无非是不想养着个吃闲饭的大肚婆罢了。
等她生了儿子，他们才会来看上一眼，再把自己接回那个火坑，继续给人当牛做马。
“嬷嬷，走吧。”沈归荑拢了拢背篓的麻绳，对刘岚的遭遇丝毫不感兴趣。
“哎，姑娘……”肖嬷嬷虽关心刘岚这丫头，可跟沈归荑比起来，自然是偏向后者的。
冬杏隐晦地叹了口气，刘岚如今这副样子，都是自找的，若是跟在姑娘身边踏踏实实地学，哪里会没有出头之日？
这才短短三个多月，刘岚仿佛已经老了十几岁，明明正值年少花期，却一身阴郁腐败之气，实在是让人唏嘘。
走了几步，沈归荑腾出手从冬杏的背篓里翻翻捡捡，找出几棵消肿化淤的草药递给肖嬷嬷，道：“嬷嬷去拿给她吧，让她碾碎了涂在脸上，这两日伤口少沾水。”
肖嬷嬷不解，自己会多嘴问刘岚那几句，也是想着沈归荑在场，若是她愿意一同去找刘管事替刘岚出头，那丫头的日子定然会好过几分。
可刚刚姑娘明明是不打算管刘岚家的事，怎么又心软让自己去给刘岚送草药？
“有过几日主仆情，不好袖手旁观，这草药漫山遍野都有，不值钱。”
“哎，我这就去。”
肖嬷嬷接过一把草药，趁着刘岚还没跑到山里头追上了她。
等肖嬷嬷走后，她捏着草药愣了半晌，然后不屑地松开手，提起脚尖将那几棵草药按进了泥土里。
踩了个稀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