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一副药起码得半个时辰，沈归荑号完了脉，正想着要怎么打发剩下的时间，**的妇人睁开眼定定地望着她。
老妇人喉咙里像卡着一口痰，声音含糊不清：“你是？”
“我是沈家三姑娘，老夫人可有觉得不适？”沈归荑凑近，发现她年纪虽大，眼睛却清澈如湖水。
这个年纪的老人，大多目色浑浊。
“沈家？”似乎想起来刚才迷迷糊糊地也听到过“沈家”这两个字，又仔仔细细地把周围情况看了个遍，确定是在自己家里头，才放下了心，“是宴儿的朋友吧？”
大概，算朋友吧。
“他去给您煎药了，您先歇着。”
老妇人抿着嘴想了想，伸出手拽着她的袖子：“丫头，既你是宴儿的朋友，老婆子求你一事可好？”
“老夫人，您有事我会全力相帮，说什么求不求的，可真是折煞我了。”沈归荑顺着她的手背拍了拍，握着她的手放回被子里，又掖了掖被角。
“你可否帮我劝一劝宴儿，让他就留在这京城里头？”江老夫人微微挺着脖子，看样子是想坐起来。
沈归荑从床的另一头拿来个枕头垫在她腰间，把她扶起来靠坐着。
“这是江公子自己的事，我恐怕……还是老夫人去说的好。”
沈老夫人眸子暗了暗，刚才的乞求变成了忧愁。
“并非是老婆子自私，想把孙儿拴在身边，可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没得几年活头了。那边疆天远地远的不说，每一次上阵杀敌，那都是把命提在脖子上，这让我这颗心，都跟着一块儿悬着。”说着，她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留在京城里头，虽说没多大抱负，起码能活着，活着就好。”
这便是大多数为人父母长辈的心理，他们不图孩子能有多大成就，只要平平安安地在身边，就是最好的了。
但……
“江公子是心有丘壑的。”沈归荑缓缓开口，目光沉稳大气，“老夫人的身子，还没到穷途末路的时候，只要静心调养着，未必就不能再活个十几二十年。”
“喔？”江老夫人眼珠一转，多了丝惊讶，“你个小丫头，还真会哄人开心！”
“我说的都是实话。”沈归荑笑了笑，等江老夫人吃完一贴药，自然会觉得身子比之前好，这种效果比说上一堆安慰的话更管用。
听她话里的意思，估计也是被江朝宴想去边疆这事，给气晕的吧。
“沈姑娘妙手回春，祖母应当相信。”
江朝宴推门而进，一手端着碗一手提着一包酥饼。
“哎哟，你这个……”江老夫人一看到他，就捂着胸口，似是还有气留在心里，吓得沈归荑忙去给她顺背。
“药好了。”江朝宴有些委屈，端着碗站在门口不知该不该进去。
沈归荑无奈，只得去接过碗，舀了一勺放在嘴边吹了吹：“药得趁热喝，效果才好呢。”
江老夫人大概是不想在外人面前教训孙儿，只得拿眼睛瞪了几下江朝宴，就拿过碗直接喝了起来。
江朝宴偷偷朝沈归荑勾了勾手指，又晃了晃手中的油纸包。
“这是给你买的。”他站在门口不敢动，边说边拿余光瞟江老夫人，“还热着，你先吃了垫一垫。”
隔着油纸包，能摸到里头的饼还热乎着，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去买的。
江老夫人喝完了药，脸色稍微温和了些，她对着江朝宴闷哼一声，直接躺下床扭过脸佯装睡觉。
沈归荑暗暗发笑，她还以为王郎中已经够老小孩了呢，没想到江老夫人是更有甚之。
两人为了不打扰江老夫人，便去院子里，平日里只江老夫人住，她便种了些花花草草在周围，院子中央，还用木头搭了个亭子。
“江老夫人都告诉我了。”沈归荑拆着油纸包，漫不经心地开口，“是被你想去边疆这事，气的吧？”
江朝宴盯着院子门口的那棵梨树不说话，他当然放不下祖母，可留在京城，这样苟延残喘的活着，他不知道能忍到何时。
“我可没想劝你，但路总归是你自己选的，选好了今后都别后悔就是了。江老夫人这边，我答应了你会过来看看，就一定会守承诺。”
江朝宴张了张嘴，觉得喉咙干涩至极，“谢谢”二字，终究是没能说出来。
临走之前，江朝宴摸出一块银锭子塞给沈归荑，她不接，他就拦着不让走。
“你救了我许多次，这次把所有诊金都结了。”
“你也救过我呀，何况这太多了。”
不需要掂量，只看一眼，肯定五十两往上。
“那就留着，往后……”江朝宴弯了弯嘴角，“往后你再多救我几次。”
沈归荑语塞，怎么还有人希望自己受伤呢！
最后拗不过，那块银锭子就入了沈归荑荷包。
冬杏不敢回沈府，怕沈归荑又会在外头出事，便躲在门口的石狮子旁边等。
“冬杏，怎么在这蹲着？”马车帘子被撩开，沈归荑不解地望着她。
“姑娘，你可回来了。”冬杏揉着腿肚子站起身，朝着马车里头看了几眼，“你不在，奴婢不敢一个人回去，万一又像上回……”
“快呸呸呸！”沈归荑下了马车，把没吃完的酥饼递给她，“拿回院子里热一热，冷油吃了伤脾胃。”
路过青荷院时，听到里头桂嬷嬷在训斥小丫鬟，门半掩着，沈归荑没忍住朝里头瞥了一眼，刚好对上沈芊禾阴冷的目光。
吓得她退后了几步，再看时，就看到沈芊禾扭过头进了屋子。
桂嬷嬷似乎没听到外面的动静，几声呵斥下，院子里头就传来低低的哭泣声。
“这两个丫头还真是不容易。”冬杏感慨地摇摇头，桂嬷嬷平时可不容易发脾气训人，从来都是笑眯眯的，也不知道这两个丫头做了什么。
“还心疼上别人了。”沈归荑轻笑一声，很快就回过神来。
姜素素死后，沈芊禾也不用再去北暮寺了，按沈荇语的意思，就把她放在家里禁足，这丫头刚失去母亲，把她送出去孤身一人，保不准会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
要沈归荑说，她沈芊禾才不会伤害自己呢，等过了年，再找个别的机会，把她送得远远的才好。
“对了姑娘，刚才我在门口碰到肖嬷嬷了，她让我向姑娘问好呢。”
“她倒是惦记着我……”沈归荑心中一暖，自从刘岚出了事后，刘管事就没再找过自己了，如今庄子上还惦记着自己的人，也就只有肖嬷嬷了。
喔，对，刘岚。
沈归荑头一疼：“你这两日找个时间，把给刘岚准备的嫁妆送过去吧。”
老妇人喉咙里像卡着一口痰，声音含糊不清：“你是？”
“我是沈家三姑娘，老夫人可有觉得不适？”沈归荑凑近，发现她年纪虽大，眼睛却清澈如湖水。
这个年纪的老人，大多目色浑浊。
“沈家？”似乎想起来刚才迷迷糊糊地也听到过“沈家”这两个字，又仔仔细细地把周围情况看了个遍，确定是在自己家里头，才放下了心，“是宴儿的朋友吧？”
大概，算朋友吧。
“他去给您煎药了，您先歇着。”
老妇人抿着嘴想了想，伸出手拽着她的袖子：“丫头，既你是宴儿的朋友，老婆子求你一事可好？”
“老夫人，您有事我会全力相帮，说什么求不求的，可真是折煞我了。”沈归荑顺着她的手背拍了拍，握着她的手放回被子里，又掖了掖被角。
“你可否帮我劝一劝宴儿，让他就留在这京城里头？”江老夫人微微挺着脖子，看样子是想坐起来。
沈归荑从床的另一头拿来个枕头垫在她腰间，把她扶起来靠坐着。
“这是江公子自己的事，我恐怕……还是老夫人去说的好。”
沈老夫人眸子暗了暗，刚才的乞求变成了忧愁。
“并非是老婆子自私，想把孙儿拴在身边，可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没得几年活头了。那边疆天远地远的不说，每一次上阵杀敌，那都是把命提在脖子上，这让我这颗心，都跟着一块儿悬着。”说着，她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留在京城里头，虽说没多大抱负，起码能活着，活着就好。”
这便是大多数为人父母长辈的心理，他们不图孩子能有多大成就，只要平平安安地在身边，就是最好的了。
但……
“江公子是心有丘壑的。”沈归荑缓缓开口，目光沉稳大气，“老夫人的身子，还没到穷途末路的时候，只要静心调养着，未必就不能再活个十几二十年。”
“喔？”江老夫人眼珠一转，多了丝惊讶，“你个小丫头，还真会哄人开心！”
“我说的都是实话。”沈归荑笑了笑，等江老夫人吃完一贴药，自然会觉得身子比之前好，这种效果比说上一堆安慰的话更管用。
听她话里的意思，估计也是被江朝宴想去边疆这事，给气晕的吧。
“沈姑娘妙手回春，祖母应当相信。”
江朝宴推门而进，一手端着碗一手提着一包酥饼。
“哎哟，你这个……”江老夫人一看到他，就捂着胸口，似是还有气留在心里，吓得沈归荑忙去给她顺背。
“药好了。”江朝宴有些委屈，端着碗站在门口不知该不该进去。
沈归荑无奈，只得去接过碗，舀了一勺放在嘴边吹了吹：“药得趁热喝，效果才好呢。”
江老夫人大概是不想在外人面前教训孙儿，只得拿眼睛瞪了几下江朝宴，就拿过碗直接喝了起来。
江朝宴偷偷朝沈归荑勾了勾手指，又晃了晃手中的油纸包。
“这是给你买的。”他站在门口不敢动，边说边拿余光瞟江老夫人，“还热着，你先吃了垫一垫。”
隔着油纸包，能摸到里头的饼还热乎着，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去买的。
江老夫人喝完了药，脸色稍微温和了些，她对着江朝宴闷哼一声，直接躺下床扭过脸佯装睡觉。
沈归荑暗暗发笑，她还以为王郎中已经够老小孩了呢，没想到江老夫人是更有甚之。
两人为了不打扰江老夫人，便去院子里，平日里只江老夫人住，她便种了些花花草草在周围，院子中央，还用木头搭了个亭子。
“江老夫人都告诉我了。”沈归荑拆着油纸包，漫不经心地开口，“是被你想去边疆这事，气的吧？”
江朝宴盯着院子门口的那棵梨树不说话，他当然放不下祖母，可留在京城，这样苟延残喘的活着，他不知道能忍到何时。
“我可没想劝你，但路总归是你自己选的，选好了今后都别后悔就是了。江老夫人这边，我答应了你会过来看看，就一定会守承诺。”
江朝宴张了张嘴，觉得喉咙干涩至极，“谢谢”二字，终究是没能说出来。
临走之前，江朝宴摸出一块银锭子塞给沈归荑，她不接，他就拦着不让走。
“你救了我许多次，这次把所有诊金都结了。”
“你也救过我呀，何况这太多了。”
不需要掂量，只看一眼，肯定五十两往上。
“那就留着，往后……”江朝宴弯了弯嘴角，“往后你再多救我几次。”
沈归荑语塞，怎么还有人希望自己受伤呢！
最后拗不过，那块银锭子就入了沈归荑荷包。
冬杏不敢回沈府，怕沈归荑又会在外头出事，便躲在门口的石狮子旁边等。
“冬杏，怎么在这蹲着？”马车帘子被撩开，沈归荑不解地望着她。
“姑娘，你可回来了。”冬杏揉着腿肚子站起身，朝着马车里头看了几眼，“你不在，奴婢不敢一个人回去，万一又像上回……”
“快呸呸呸！”沈归荑下了马车，把没吃完的酥饼递给她，“拿回院子里热一热，冷油吃了伤脾胃。”
路过青荷院时，听到里头桂嬷嬷在训斥小丫鬟，门半掩着，沈归荑没忍住朝里头瞥了一眼，刚好对上沈芊禾阴冷的目光。
吓得她退后了几步，再看时，就看到沈芊禾扭过头进了屋子。
桂嬷嬷似乎没听到外面的动静，几声呵斥下，院子里头就传来低低的哭泣声。
“这两个丫头还真是不容易。”冬杏感慨地摇摇头，桂嬷嬷平时可不容易发脾气训人，从来都是笑眯眯的，也不知道这两个丫头做了什么。
“还心疼上别人了。”沈归荑轻笑一声，很快就回过神来。
姜素素死后，沈芊禾也不用再去北暮寺了，按沈荇语的意思，就把她放在家里禁足，这丫头刚失去母亲，把她送出去孤身一人，保不准会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
要沈归荑说，她沈芊禾才不会伤害自己呢，等过了年，再找个别的机会，把她送得远远的才好。
“对了姑娘，刚才我在门口碰到肖嬷嬷了，她让我向姑娘问好呢。”
“她倒是惦记着我……”沈归荑心中一暖，自从刘岚出了事后，刘管事就没再找过自己了，如今庄子上还惦记着自己的人，也就只有肖嬷嬷了。
喔，对，刘岚。
沈归荑头一疼：“你这两日找个时间，把给刘岚准备的嫁妆送过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