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书-《破妄守界》

  星舰的导航系统突然发出一阵细碎的嗡鸣,全息星图上原本稳定的航线开始像水波般荡漾。洛璃伸手触碰屏幕边缘,指尖沾到的星尘突然在掌心绽开,化作无数细小的星轨——每条轨道尽头都悬着个半透明的球体,里面封存着不同文明的最后一个问题。

  “这些是……文明熄灭前的回响?”叶星澜的银弦突然自发震颤,琴音在舱内织成张光网,恰好将最靠近的球体轻轻托住。球体表面的雾气散去,露出里面蜷缩的身影:那是个长着六对翅膀的生物,正用肢体语言反复询问“遗忘是否也是种存在”。

  墨的暗影突然剧烈波动,在舱壁上投射出流动的星图。洛璃注意到所有球体的轨道都在缓慢汇聚,最终指向星图边缘的空白区域。“那里是宇宙的褶皱。”星图手环突然弹出三维投影,显示出片被暗物质包裹的星域,“所有未被回答的问题,最终都会流向那里。”

  星舰跃迁的瞬间,洛璃感到有无数细小的声音钻进脑海。她翻开日志本,发现新纸页上自动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批注,笔迹来自不同的文明:有的用几何图形标注着对时间的困惑,有的用化学方程式询问生命的起源,还有个孩童般的笔迹画着歪歪扭扭的星图,旁边写着“星星会疼吗?”

  “这些是刚才那些球体的记忆。”叶星澜将银弦贴在日志本上,弦身立刻复制出那些笔迹的声波频率。当她拨动琴弦时,舱内突然降下无数道光帘,每个光帘上都在重演某个文明的最后时刻:有硅基生命在恒星熄灭时集体吟唱的星歌,有液态文明在行星冻结前凝结的晶体诗卷,还有个机械文明在自我拆解前,将所有问题刻进了小行星带。

  墨的暗影突然分裂成无数个微型黑洞,每个黑洞都精准地吞噬了一道光帘。当它们重新汇聚时,吐出的不再是暗影,而是颗颗发光的种子——那些种子落地生根,长成片摇曳的光草,草叶上闪烁的正是那些文明的符号。“记忆会消散,但问题会发芽。”墨的声音第一次带上温度,“就像古地球的琥珀,能把千万年前的阳光封存到现在。”

  星舰突然剧烈颠簸,控制台的警报声刺破舱内的宁静。全息屏幕上跳出组警告:“检测到时空湍流,内含17种未记录的物理法则。”洛璃的提问之笔突然腾空而起,在屏幕上疯狂书写,那些跳跃的波形竟与湍流的频率逐渐同步。当最后一笔落下时,窗外的时空乱流突然化作片星海,每个浪涛里都沉浮着不同的宇宙模型。

  “是平行宇宙的投影。”叶星澜的银弦突然绷成直线,指向其中片最澄澈的星海。那里的行星都在逆向公转,恒星从蓝变红再化作星云,仿佛时间在倒流。“看那颗水蓝色星球。”洛璃指着其中最明亮的一颗,“它的大陆轮廓和地球相似,但上面的金字塔尖都指向反方向的北极星。”

  星图手环突然发出急促的蜂鸣,投射出的全息影像里,那个水蓝色星球上的生物正在举行某种仪式:他们用黑曜石雕刻的星盘上,刻着与地球完全相反的行星运行轨迹,而祭司们吟唱的歌谣,竟与叶星澜刚才弹奏的旋律形成了完美的和声。“他们在问‘如果引力向上,我们会离星星更近吗’。”手环的AI解读出歌谣的含义,“这个问题在我们的宇宙从未被提出过。”

  墨的暗影突然将星舰包裹,舷窗上浮现出无数道涟漪。洛璃伸手触摸,指尖穿过玻璃般的涟漪,触到片温热的液体——那是另一个宇宙的海洋,里面漂浮着发光的问号鱼。当她缩回手时,几条小鱼跟着钻进星舰,在舱内游弋成道光轨,最终融入叶星澜的琴盒。

  “它们携带了那个宇宙的物理常数。”叶星澜打开琴盒,发现里面的乐谱都开始逆向印刷,“现在银弦能弹奏出两种宇宙的和弦了。”她拨动琴弦的瞬间,舱内所有的物体都开始悬浮,又突然失重般坠落,仿佛在两种物理法则间摇摆。

  星舰穿出湍流时,洛璃看见日志本的封面上多了道裂痕,裂痕里渗出淡紫色的光。她翻开本子,发现某页空白处自动出现了幅插画:画中是个巨大的沙漏,沙子向上流动,每个沙粒里都嵌着个问题。沙漏下方写着行小字:“在时间的尽头,所有问题都会回到起点。”

  “那是我们的终点吗?”叶星澜的银弦突然发出哀鸣,弦身浮现出无数道裂纹。洛璃急忙用提问之笔去修补,笔尖的光芒触到琴弦的瞬间,整艘星舰突然被拉长成道光带,穿越过无数星系的生灭。当她们恢复视觉时,发现星舰停在颗白矮星的周围,周围漂浮着无数文明的残骸。

  “这里是宇宙的养老院。”墨的暗影化作面镜子,映出那些残骸的过去:有曾经横跨百万光年的星系文明,最终缩成颗玻璃珠大小的记忆体;有能操控引力的古老种族,最后化作串漂浮的引力波;还有个只存在于二维平面的文明,他们的最后一个问题被刻在白矮星的光环上——“厚度是什么味道?”

  洛璃的提问之笔突然开始发烫,笔尖自动在日志本上写下新的坐标。当星舰抵达那里时,她们看见片由纯能量构成的星云,星云中心悬浮着块巨大的石碑,上面刻满了用各种符号记录的同一个问题:“我们会被记住吗?”

  “每个文明都在问这个问题。”叶星澜将银弦贴在石碑上,弦身立刻吸收了那些符号,化作道横贯星云的光带。光带的尽头,无数被遗忘的文明突然显形:有在暗物质中诞生又消失的透明种族,有能与恒星对话却从未留下记录的游牧文明,还有个只存在了三分钟的量子生命,他们在短暂的存在里提出了三百万个问题。

  墨的暗影突然将那些文明的影像揉成光球,抛向星舰的引擎。引擎瞬间爆发出璀璨的光芒,推动星舰穿越过层看不见的壁垒。当她们再次看清周围的景象时,发现自己正置身于片婴儿星系中,无数恒星刚刚诞生,每个恒星的第一缕光里都藏着新的问题。

  “看那颗红色的恒星。”洛璃指着最明亮的一颗,它的行星系里,某颗岩石行星上正有液态水开始流动,水面上浮现出第一个生命的雏形——那是团粘稠的原生质,它的第一次收缩与舒张,恰好与附近脉冲星的周期同步,仿佛在向宇宙发出第一个无意识的询问。

  叶星澜拨动银弦,琴音化作场光雨,落在那颗行星上。原生质突然分裂成无数个个体,每个个体都在重复着收缩与舒张,频率渐渐统一,形成道跨越星球的脉冲。“那是他们的第一个问题。”洛璃在日志本上画下那颗行星的模样,“虽然他们还不知道什么是提问。”

  星舰的通讯系统突然接收到一段信号,解码后竟是段来自地球的古老广播——那是1974年阿雷西博望远镜向13球状星团发送的信息,里面记录着人类的数学基础、dNA结构和太阳系坐标。“他们在问‘有人吗’。”叶星澜将银弦与通讯器连接,“现在我们来回答。”

  琴音顺着信号的轨迹流淌而去,在星空中织成张巨大的网,网眼处都嵌着不同文明的回应:有硅基生命用元素周期表编成的诗,有气态生物用磁场波动传递的问候,还有个来自未来的信号,里面是串不断循环的数字——那是人类尚未发明的某种数学常数,却与星舰日志本上新出现的公式完全吻合。

  墨的暗影突然在星舰中央凝聚成个光球,光球里浮现出老作者的影像。他正在用不同的语言书写着什么,写完的纸页自动飞入星空,化作无数发光的问号。“提问是宇宙的呼吸。”老作者的声音混着星风传来,“当最后一个问题被提出,宇宙就会开始新的呼吸。”

  影像消散时,光球化作根新的银弦,自动接入叶星澜的琴盒。洛璃翻开日志本,发现最后一页上多了行字,是她自己的笔迹:“我们的问题,会成为谁的答案?”

  星舰再次起航时,舷窗外的星空开始像书页般翻动。洛璃知道,这趟航行永远不会结束——就像宇宙永远在等待新的提问,就像每个文明都在用自己的方式,为这无尽的星图写下属于自己的注脚。

  当她在日志本上画下今天的最后一个问号时,那颗红色恒星的行星上,某个原生质突然抬起“头部”,第一次望向星空。它的细胞膜上,恰好折射出星舰划过的轨迹,像个歪歪扭扭的逗号,悬在宇宙这本永远写不完的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