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一章 下一战-《皇叔且慢》

  第二十夜,子时。

  地道尽头终於挖通了那个废弃的涵洞,几名瘦小的死士带著火油、火药,如地鼠般悄无声息地钻出地面,正在內城最大的粮仓之下。

  於此同时,杨业在中军大帐升帐点將。

  “杨延昭!”

  “末將在!”

  “率领五千兵马,伏於西门,见城內火起,听道三声號炮,即可攻城!”

  “末將遵命!”

  “邹进!”

  “末將在!”

  “你率领弩手三千,伏於东门,若有辽军从东门溃逃,以箭雨覆盖,不许走脱一人!”

  “末將遵命!”

  “杨延瑛!”

  “末將在!”

  “率麾下女將列阵南门,火起时以霹雳砲攻之!”

  “末將遵命!”

  “其余诸將,虽我直扑北门!”

  所有人马整军出发,半个时辰后,永州城东北角方向,突然衝起一道刺眼火光,紧接著是第二道、第三道!

  火势极猛,瞬间映红了半边天,滚滚浓烟即使在夜里也清晰可见!

  “起火了!粮仓起火了!”城头上顿时响起一片绝望的惊呼和混乱的奔跑声。

  “守城!守好城墙!”辽將大声喝道,他已是看见宋军营中有人马列阵而出。

  萧恆德从睡梦中惊坐而起,衝出屋门,看见那冲天火光时,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快,快去救火,去粮仓救火!”他嘶吼著,只盼能將火扑灭,好挽救其中赖以活命的粮食。

  “轰隆!”一声沉闷的巨响从地底传来,伴隨著更大的火焰的爆炸声,宋军点燃了火药,彻底炸毁了粮仓的根基。

  “没粮了!粮仓没了!”

  “外城粮仓中都是泥土,没有粮了!”

  “都是假的,我们被骗了!”

  恐慌像瘟疫一样在守军中蔓延,飢饿和绝望瞬间击垮了本就摇摇欲坠的军心。

  就在这时,宋军营中三声震天炮响起!

  战鼓如雷,杀声震天,宋军从四面城门发起了攻击,而更致命的,不知什么时候,城內也出现了宋军,他们潜伏在阴暗处,突如其来伸出一刀。

  萧恆德看著混乱的永州,心中一片冰凉。

  永州的陷落,在这一夜,已成定局。

  ......

  永州的城门在一声令人牙酸的巨响中被缓缓推开,露出城內劫后余生的景象。

  没有预想中的巷战与抵抗,街道两旁的百姓瑟缩在门窗之后,眼神交织著恐惧与茫然的希冀。

  宋军的旗帜取代城头残破的辽旗,在萧瑟的秋风中猎猎作响。

  与之一起的,还有被掛在城头的萧恆德的人头。

  杨业勒马立於城门洞下,他的铁甲上还带著昨夜激战的烟尘,目光却已越过街巷,投向更远的北方。

  参军文吏奔走於各处,接管府库、军衙,张贴安民告示,出乎意料的顺利。

  正因为宋军先前对难民的仁慈,城中残存的军民大多选择了沉默的顺从,甚至有几个汉军主动带路,控制了负隅顽抗的契丹宫帐军残余。

  所谓因果,大抵便是眼前如此了!

  焦三娘跟在杨延瑛身后,心中不免佩服起这位宫妃也是女將的格局来,要不是她说服杨將军克服艰难接收契丹难民,不说永州能不能这么快攻下,便是攻下后,收服民心,怕也还要再些功夫。

  原来战爭,不一定都是用拳头说话!

  “走,去军衙!”前头传来命令,焦三娘立即策马追上。

  这次...果真是来对了!

  夜幕降临,北方的秋夜已是寒凉,屋中需要点了炭盆才能取暖。

  军衙正厅,墙壁上贴著的辽国疆域图边角已是捲起,桌上乱七八糟得堆著一叠文书,都是萧恆德来不及处理的东西。

  杨业命人收拾,看是否能从中或许些信息,同时朝屋中诸將道:“仪坤州已派人前来接管永州,我等稍作休整,也该想著去打下一座城了!”

  “將军,”杨延昭率先出列,年轻的脸庞因胜利而激动得泛光,他抱拳朗声道:“永州已下,我军兵锋正盛,辽寇胆裂,当趁此良机,集结全军,直捣黄龙,直取临潢府,一战而定乾坤!”

  此言一出,帐中诸多少壮將领纷纷附和,战意刚昂,直取敌国都城,这是不世之功,诱惑巨大。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主位的杨业身上,杨业却是沉默著,他用手指蘸了蘸杯中冷茶,不疾不徐得在案几上画了起来。

  茶水勾勒的地方,並非是临潢府,而是一个巨大的弧线,落在了临潢府西南方的一个点上。

  “延昭所言,锐气可嘉,”杨业终於开口,声音沉稳,“但为將者,非只图破一城,更要绝其根本,乱其心神。”

  杨业抬起头,目光扫过诸將,“临潢府是耶律奚底所在,必是重兵云集,城高池深之地,我军若直驱而去,囤兵坚城之下,粮道漫长,侧翼暴露,若辽军从中京调兵援救,我军反有被夹击之危。”

  “將军之意是”杨延昭眉头微蹙。

  杨业的手指重重地点在方才画出的那个点上,“这里,龙化州!”

  帐中响起一阵细微的骚动,显然不少將领对此地感到陌生。

  “龙化州,”杨业的声音陡然提高,朝诸人道:“乃辽太祖耶律阿保机化家为国,称帝建元之处!是契丹人的龙兴之圣地!”

  他站起身,走到墙壁前那幅辽阔的地图前,“此城虽非都城,然其地位,堪比辽人之宗庙,其战略位置,更是锁钥之地。”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划过,“它卡在潢水之北,扼守临潢府与中京之咽喉,我军若取此地,便如利刃拦腰斩断辽国。”

  杨业转身,目光灼灼,“试想,若我大宋祖陵所在之地被敌所占,天下臣民该作何想攻克龙化州,便是告诉所有契丹人,奚人,辽国的气运,尽了!其震撼,远超夺取一座屯聚重兵的都城!”

  “此为一,”杨业继续分析,条理清晰,“其二,龙化州是辽国重要的军马场与粮仓,夺之可补我军所需,断敌之援,其三,攻其必救,我军兵临龙化州,耶律奚底救是不救”

  “定是要救的!”杨延昭道。

  “对,他若倾力来救,我军可凭野战机动之利,以逸待劳,在城外破其援军,好过强攻坚城!”

  “若他不来呢”杨延瑛却突然开口,“若他反其道而行之,要保存实力不出兵援救,又该如何”

  杨业哼笑一声,“那便是尽丧人心,我军再北上临潢,阻力大减!”

  帐內一片寂静,唯有炭火“噼啪”作响,诸將脸上的亢奋渐渐被深思取代,杨延昭也深吸一口气,眼中露出恍然与钦佩之色。

  “將军深谋远虑,攻龙化,乃攻心夺志,断脊抽筋之上策,末將附议!”邹进起身拱手道。

  “末將等附议!”其余將领也齐声喝道。

  杨业頷首,目光再次落向地图上的龙化州,眼神锐利如鹰。

  “好,传令三军,暂作休整,分发缴获之粮帛於永州百姓,安定人心,待仪坤州来人接手,兵发...龙化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