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八章 撤退路线-《皇叔且慢》

  残营內烛火摇曳,耶律奚底面前的舆图上,“云州”和“儒州”上打了大大的叉。

  帐外,伤病的呻吟和战马的嘶鸣交织,偶尔传来皮鞭抽打逃兵的脆响。

  耶律折本甩开帘子入帐,“大王,斥候来报,除了何继筠的骑兵,还有一支宋军正朝云州去,约莫有两万人!我们...”

  耶律奚底抬手打断,铁甲下的手指捏得发白,他盯著舆图上那条蜿蜒东去的闪电河谷,忽然抓起酒囊灌了一口,烈酒混著血沫从嘴角溢出。

  “传令,全军轻装,寅时拔营,”耶律奚底声音阴沉,看著舆图道:“走闪电河谷,绕松亭关...直退中京!”

  帐內瞬间死寂,遂即炸开!

  耶律折本大声道:“末將愿意带三千死士再冲一次云州,眼下云州一定还没修好城门城墙,他们也定料不到我们会在这个时候杀回去,再说,契丹男儿岂能......”

  “冲回去”耶律奚底看向耶律折本,指著帐外道:“你看看外面,还有几个能冲、敢冲的活人”

  “中京也太远了些,况且要绕松亭关,那地方可是伏击的好地方,不如被撤丰州,联合阻卜部...”另一个將领踌躇道。

  “然后像丧家犬一样死在草原”耶律奚底一脚踹翻炭盆,火星四溅,“丰州孤悬边陲,无力反攻,中京还有五万宫帐军,有粮、有甲,你想让弟兄们啃雪吃马粪等死吗”

  “不如去新州!”骨咄此时道:“冀王也在新州,怎么也有一万多人,等中军援军到了之后,再攻云州!”

  “宋军已控儒州,桑乾河谷被封死了,”耶律奚底看向骨咄,“若是撤去新州,宋军定北上截击,最后只有被围困的份!”

  路线定下,骨咄走出大帐回了自己营地,而后召来北境军几个將领吩咐了一番,一刻钟左右便散了。

  寅时拔营,大军烧了輜重,轻装朝中京撤退。

  宋军斥候的消息也传回了云州。

  “本將我还以为他会去新州,这样一来,也不用费咱们力气,围点打援就成!”郭进颇是可惜得嘆了一声。

  杨业则朝何继筠道:“埋伏兵於松亭关,不能这么简单就放他们走!”

  “是,杨將军交给本將就是!”何继筠拍著胸脯应下。

  “杨將军,融州、相州援军到了!”屋外有人稟报。

  李汉琼和韩重贇二人走入屋中,见了人皱眉道:“怎么打成这样我看云州城墙都塌了一段”

  杨业上前拱手,“两位將军来了,云州城这就不愁了!”

  李汉琼和韩重贇拱手回了一礼,他们二人对杨业並没有特別看得上,这可是当初偽汉降將,不知官家到底看上了他什么,如今竟也在枢密院得了副使一职。

  想当初,陪官家打天下的可是他们几个!

  不过杨业这话说得他们心里好受了些,李汉琼朝杨业道:“曹枢密同我们说了,云州这儿让咱们听你的,现在怎么说听说耶律奚底这贼跑了要追吗”

  杨业点头,“何將军会去对付耶律奚底残兵,我这儿的意思是,两位將军不如去新州”

  “新州耶律敌烈在那儿是吧!”韩重贇看向桌上舆图,遂即朝李汉琼道:“咱俩一起打新州是不是太大张旗鼓了,我去新州,你去媯州吧!咱速战速决,把山后九州赶紧收回来得了!”

  “正有此意!”李汉琼点头。

  杨业也没有意见,对於这两位將军的实力,他是相信的,新州、媯州如今宛如惊弓之鸟,宋军前去,怕用不著多久便能攻下。

  三支宋军整军后很快离开了云州,马蹄扬起尘烟,杨业同郭进站在城墙上目送,心中不由感慨。

  这一去,山后九州,便就要真正回到大宋手中了!

  ......

  云州战败的消息很快传来临潢,朝野震动!

  “又败了”有大臣不敢置信,接连几次同宋军交手,竟无一胜绩,且是云州啊!

  “陛下,不若和谈吧!”萧討古想了片刻后说道:“眼下看来,山后九州宋军势在必得,我大辽不如保存兵力,收缩防线至阴山,再过三五年,说不定还有反攻机会!”

  “和谈”耶律鸿德不由大怒,怎么他做了这大辽的皇帝,就要同宋军和谈了

  这要传下去,自己岂不是被钉在耻辱柱上让后人耻笑

  “耶律奚底跑去哪儿了”耶律鸿德问道。

  “北院大王撤去中京,以图后计!”有人回道。

  “中京...”耶律鸿德没有思虑多久,下令道:“传令,中京宫帐军皆由耶律奚底调配,朕不管他用什么办法,一定要给朕把云州拿回来,把宋军赶出长城!”

  “是!”

  “对了,”耶律鸿德看向信兵,“跟耶律奚底说,朕在上京给他备了一口棺材,若是再败...”

  萧討古走出皇宫的时候,脸色阴沉得厉害,耶律鸿德这小子疯了,他压根不懂如何排兵布阵,不懂该示弱的时候就要示弱。

  “哼,他以为大辽只能是他做皇帝吗”

  ......

  新州城墙上的士兵这几日很是紧张。

  探马时不时入城稟报前方云州的战况,昨日,他们听闻北院大王也撤了。

  有人说,北院大王会撤来新州,而后依据新州朝云州再度反攻。

  也有人说,南京道已经在宋军手中,撤到新州,不是等著被围困嘛。

  以至於到现在,他们还没看到北院大王的军队,心下知道他是撤去了別的地方。

  如此一来,新州城中契丹人更是忐忑,这么说的话,新州的確不安全,宋军迟早会来攻打新州。

  耶律敌烈和萧图玉此刻爭锋相对。

  事情是这样的,他们都確信宋军定会来攻打新州,所以耶律敌烈为了防止內乱,打算將城內所有汉人抓起来,所有汉军编为死士出城迎战消耗宋军兵力。

  萧图玉只觉得冀王这么做只会让新州死得更快。

  “渤海人尽数被冀王杀死,这件事已是让城內人心惶惶,冀王是嫌新州还不够乱吗杀了汉军,我城中人马可还够”萧图玉气道。

  “人马虽少了一点,但都是我契丹儿郎,不会替宋军开城门!”

  “可冀王若是杀了他们,你信不信,宋军还没来呢,新州城门就开了!”萧图玉据理力爭道。

  “你为何总要同本王作对,你信不信本王连你一块儿杀了!”耶律敌烈大怒吼道。

  萧图玉解开腰上佩刀扔在地上,“好啊,杀啊!”

  耶律敌烈“鐺”得一声抽刀,刀刃横在萧图玉肩头,“你真当本王不敢!”

  萧图玉冷哼道:“冀王威风得很,不知道这把刀杀的宋人多,还是自己人多!”

  “冀王不要啊!”亲卫上前紧紧握住冀王的胳膊,生怕他一怒之下当真砍了萧图玉,“新州城將士们对萧图玉很是崇敬,现在把他杀了,怕是会乱啊!”

  “一个个,胆子都大得很,果然是萧图玉你带出来的兵!”耶律敌烈抽刀归鞘,“好,本王暂且留著你的脑袋,若新州守住,你这脑袋也就保住了,可新州保不住,本王定赶在宋军前砍了你的脑袋!”

  萧图玉挺身而立,“不劳冀王费心,新州城破,末將自刎殉城!”

  ......

  驻守媯州的將领突然在梦中惊醒,入眼一片漆黑,只感觉脖子上凉凉的,刚要抬手,就听耳边一声大喝:“將军还是不要乱动得好,小人胆子小,怕把您脖子给割了!”

  媯州將领立即把手放下,过了片刻后也模糊看清床边的人影,除此之外,屋中还有三四个人,俱是拿著兵刃。

  屋子外头静悄悄的,却有血腥味从开著的窗外飘来。

  这些人当真是好本事啊!

  媯州將领眼睛適应了昏暗,却看清床边这人穿著媯州军戎服,不由大惊,“你们是媯州汉军”

  “將军好眼力!”床旁这人道:“宋军很快会攻打媯州,我们想著,为了城中百姓,以將军换一城安危,如何”

  “誒誒誒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了,你们要投降了宋军,可以跟本將好好商量嘛对吧,本將也不是说一定要血战到底的,你看北院大王都没打下云州,本將也不是那等不自量力的人对吧!”

  屋中不知哪里响起一声嗤笑,“我就说不用大费周章,他就是个趋炎附势之人,此前不也只派了一千骑兵去援救新州”

  “这怎么能是趋炎附势呢”床上的將领不满了,“本將在媯州这么多年,同媯州百姓也是有感情的对吧,反正打不过,那就降了也没事,这天下不就是分分合合的,没什么大不了的嘛!”

  “对不住,你不是汉人,我们没法信你!”站在旁边的兵卒让人取来绳索,將这將领严严实实绑了才收了兵刃,“你自去宋军面前求饶吧!”

  “誒誒誒本將怎么不是汉人了,本將父亲虽然是奚族的,可母亲是汉人啊,你们可以去打听啊,正宗中原人啊!”

  媯州的城门很开打开,城外一溜得契丹士兵,俱是被绑著扔在地上,其中便有还穿著中衣的將领,他哭丧著脸道:“好歹也给本將穿件衣裳啊,待会宋军来了,多失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