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荒庙萍踪-《大胤武圣》

  第108章 荒庙萍踪

  江临按照按照齐王临行前所密授的法门,將一丝內劲缓缓注入那枚通体漆黑如墨的敛息珠之中。

  剎那之间,他只觉得一股仿佛来自九幽地府的阴寒之气,如同潮水一般,瞬间便席捲整个身心。

  他周身那原本旺盛的的气血与生机,竟如同被一个无形的黑洞给彻底吞噬。

  再看自己的双手,竟在肉眼可见的变得如同死人一般惨白,没有半分血色。

  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已那颗原本还在怦怦跳动的心臟,此刻也仿佛被一层厚厚的冰雪所包裹,跳动得愈发的缓慢,愈发的微弱。

  他试探著朝不远处一只正在啃食枯草的野兔走去。

  那些平日里机警无比,稍有风吹草动便会立刻惊慌逃窜的兔子,此刻竟仿佛都变成了瞎子和聋子一般,对他这个正在缓缓逼近的大活人没有半分的察觉。

  直到江临走到离它们不过一尺的距离,野兔才仿佛突然感应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来。

  那双如同红宝石一般明亮的眼晴里,充满了恐惧。

  它甚至连逃跑都忘了,只是浑身抖得如同筛糠一般,瘫软在原地。

  一股腥臊的尿液从它的屁股底下,不受控制地流淌出来。

  江临的脸上没有半分的表情。

  他伸出手,如同探囊取物一般,轻而易举便將那只早已被嚇破了胆的野兔提在了手中【敛息珠】,当真是名不虚传。

  有了这等可以彻底隱匿自身气息的无上宝物,江临便如同拥有了黑夜之中最为强大的护身符。

  榆林卫。

  一股无形的紧张与肃杀,笼罩在城池的每一个角落。

  城门內外,隨处可见披坚执锐,往来巡逻的兵卒。

  他们人人如临大敌,事无巨细地盘查过往行人。

  城中那些原本还算热闹的街市,此刻叶门可罗雀。

  偶尔有几个胆大的商贩,在自家店铺门口探头探脑,看到那些杀气腾腾的官兵,便会立刻如同受惊的兔子一般將脑袋缩回去。

  整个榆林卫,都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地扼住了喉咙,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城西那座原本被认为早已被药王庄经营得如同铁桶一般的甲三库,此刻被重兵把守,

  围得水泄不通。

  无数精锐的斥候与追踪的好手,日夜不休地来回查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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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试图从那些早已被烈火与雨水冲刷得模糊不清的痕跡之中,寻找到任何一丝关於刺客的蛛丝马跡。

  然而三天过去了,他们却依旧是一无所获。

  那鬼魅般在一夜之间血洗了整个据点,夺走货物与魂种的刺客,便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没有留下任何可以追查的线索。

  这让负责主持此次追查的大皇子心腹,十指会的副庄主,千机手公输奇恼火非常。

  此刻,就在那甲三库不远处,一座被临时徵用的府邸之內。

  “废物,一群废物!”

  公输奇將手中的茶杯狠狠地摔在地上,发出刺耳的脆响。

  “一个人,就一个人,竟將你们搅得天翻地覆,连他的影子都摸不著”

  他的声音尖利而又充满了暴怒,那双总是带著几分狠厉的眸子,此刻阴驁得仿佛要滴出水来。

  “药王庄的毒,铁骑会的刀,在你们口中不是无往不利吗怎么到了这小小的北疆竟连一个藏头露尾的鼠辈都奈何不了”

  跪在他面前,药王庄与铁骑会的几名头目,一个个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大人息怒。”一名药王庄的长老,硬著头皮开口道,“此人刀法诡奇,箭术更出神入化,来去如风,我等数次设下埋伏,都被他提前察觉,反而损兵折將.”

  “够了!”公输奇不耐烦地打断了他,“本座不想听任何解释。”

  “庄主他老人家为了此次大计,不惜亲自出手,冒著惊动镇魔司那帮老不死的风险,

  才將那纯阳道体从京城之中神不知鬼不觉地带出来。”

  “眼看,九转还阳大丹即將功成,殿下的千秋大业也只差这最后一步。”

  “结果,却在你们这群废物的眼皮子底下,出了如此大的紕漏!”

  “若是找不回那孩子,寻不回那魂种,你们,还有我,我们所有人的脑袋,都不够殿下砍的!”

  他一脚將身旁一张由上好梨木打造而成的椅子端得四分五裂,如同毒蛇般的目光,

  在在场每一个人的脸上一一扫过。

  让所有人都不寒而慄。

  就在此时,一名负责外围警戒的十指会弟子,神色慌张地从外面跑了进来,单膝跪地,声音颤抖地票报导。

  “稟,稟副庄主,金沙帮的夜叉派人送来一封信。”

  “夜叉,她派人送信来做什么”公输奇的眉头微微一皱,“难道她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插手大皇子的事”

  那名弟子不敢怠慢,连忙將一封用火漆密封的信函,双手呈上。

  公输奇接过信,看了一眼那火漆之上,那个狞的黑蜘蛛印记,眼中闪过一丝不屑。

  他拆开信,只看了一眼,那张原本还充满了暴怒的脸上,瞬间便被一种难以置信的惊聘与狂喜所取代。

  信上,只有寥寥数语,以及一个用硃砂绘製的简易地图。

  “货在,人亦在。今夜三更,城南,乱葬岗,歪脖子树下。带上你们的诚意,我,等著你们。』

  “夜叉”

  公输奇捏著那张薄薄的信纸,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眼中那股暴怒渐渐被一种更为深沉的阴冷与算计所取代。

  “她怎么会知道货物的下落,她又凭什么敢来跟本座谈条件”

  他將信纸凑到烛火旁,仔仔细便地看了数遍,试图从那寥寥数语之中,分辨出真偽与破绽。

  那笔跡,娟秀之中带著一股子妖异的锋锐,確是夜叉的风格。

  “庄主,这夜叉在榆林卫盘踞多年,耳目眾多,消息灵通,或许真让她撞见了什么线索。只是,她一向是无利不起,如今突然插手此事,怕是所图不小,更要防备其中有诈。”一旁的心腹弟子小心翼翼地开口。

  “诈”公输奇发出一声不屑的冷笑,“在这榆林卫,便是借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明著与我药王庄为敌。她不过是一只闻到血腥味的鬣狗,想要趁著我等与那刺客相爭之际,从旁边分一杯羹罢了。”

  他將信纸在指尖缓缓捻成一团弹到火盆里,眼中闪过一丝狼厉。

  “既然她想玩,本座便陪她好好玩玩。本座倒要看看,是她的爪牙更利,还是本座的毒药更毒。”

  他对著那名心腹弟子,冷冷地吩咐道:“传令下去,今夜三更,调集庄內所有好手,

  隨我一同前往城南乱葬岗。我倒要看看,是何方神圣,敢从我公输奇的嘴里抢食。”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另外,让镇西营的人,在外围布下天罗地网。今夜,便是掘地三尺,也要將那只该死的老鼠,连同他背后的所有东西,一併给本座揪出来!”

  夜色如墨,泼洒在冰冷的乱葬岗之上,

  惨白的月光,艰难地穿透层层叠叠的阴云,將那些东倒西歪的墓碑与孤零零的枯树,

  映照得如同一个个张牙舞爪的鬼影。

  风,带著一股子户体腐烂的恶臭与泥土的腥气,在荒草与坟莹之间穿梭,发出鸣鸣咽咽的声响,如同无数枉死的冤魂在低泣。

  就在这片被死亡与绝望笼罩的禁忌之地,那棵如同吊死的囚犯般扭曲挣的歪脖子树之下。

  当公输奇来到这棵树下,连寻常的蛇鼠蚁虫都没有发现。

  “遭,中计了。”

  他略一思索,心中一沉。

  “夜叉,胆敢骗我。”

  话分两头。

  另一边,江临在公输奇刚离开甲三库,他整个人化作一道微不可察的影子,在那些屋檐与墙角的阴影之间悄无声息地穿行。

  此刻的甲三库,早已不是先前的龙潭虎穴。

  大部分的守卫,都被调去了乱葬岗。

  留守在此地的,不过是些实力平平的寻常死士。

  江临閒庭信步一般,轻而易举地便再次潜入了那座独立的二层小楼。

  房间之內早已打扫乾净。

  江临的目光落在了那座青铜丹炉之上。

  他走上前伸出手,在那冰冷的炉身之上,以一种与先前截然不同的节奏与顺序,再次敲击。

  “咔嘹—”

  这一次,开启的並非是通往地下密室的暗道。

  而是那丹炉的炉底,竟悄声息地向上弹起一块活动的铜板,露出

  暗格之內,静静地躺著一只用紫檀木打造而成的木匣,

  江临毫不犹豫將木匣取出,打开。

  只见里面,並非是什么惊世骇俗的宝物,只有一卷用上好的锦缎包裹著的书册。

  书册的封皮之上,用金线绣著四个古朴的篆字。

  《玄机百解》。

  江临的心猛地一跳。

  这竟是那早已失传了数百年之久的玄机阁机关术总纲!

  他缓缓翻开书页,只见里面用一种极其精密的笔法,绘製著各种闻所未闻的奇门机括、诡异步伐、乃至愧儡炼製之法。

  其精巧,其玄奥,比那《武备志》之中所记载的要高深玄妙百倍。

  快速翻到书册的最后一页,竟还附著一张人皮面具。

  面具薄如蝉翼,触手温润,竟与活人的皮肤无异。

  江临將那捲《玄机百解》贴身收好。

  心中那份因得到绝世奇珍而產生的激盪,却被一股更为强烈的危机感瞬间压下。

  公输奇虽然被夜叉的假信引走,但绝非愚蠢之辈。

  乱葬岗一无所获,他必然会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江临没有丝毫犹豫,將那张人皮面具覆在自己脸上。

  只觉得一阵冰凉滑腻的触感传来,面具竟如同拥有生命一般,与他的皮肤完美地贴合在一起,无半分缝隙。

  他借著一旁水洼的倒影看了看,只见水中的自己已然变成一个面容普通的路人甲。

  做完这一切,他將那柄沾满血污的【月冰轮】用黑布仔细包裹起来,才深吸一口气,

  推开小楼的大门,不紧不慢地走了出去。

  此刻的甲三库还很安静。

  他悄悄摸出去。

  就在他即將走出大门的瞬间,一声充满暴怒与疯狂的咆哮,自远处的街道尽头遥遥传来。

  “封锁所有出口,一只苍蝇也不许给老子放出去!”

  是公输奇的声音。

  竟然回来得如此之快。

  江临心中猛地一跳,他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脚下的步伐也没有半分的慌乱。

  他只是如同周围那些同样被这声咆哮嚇了一跳的兵卒一般,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

  隨即又在小头目的呵斥之下继续向前走去。

  终於,他有惊无险地走出了甲三库。

  融入了榆林卫西城那片在夜色中显得愈发混乱与压抑的黑暗之中。

  此刻的榆林卫早已布下了天罗地网,任何一处看似安全的所在,都可能早已被敌人布下了眼线。

  他需要一个能够让他暂时隱匿身形的所在。

  夜色下的荒庙,残破的殿宇,在惨澹的月光之下,格外阴森。

  江临翻过坍塌了一半的院墙,走进那座唯一还算完整的主殿之內。

  他寻了一个遮风的角落,將路上顺手捡来的乾柴点著,筑起一堆篝火。

  串了肉乾与馒头,一边往火上烤,一边从怀中取出那捲《玄机百解》。

  借著火光翻看起来。

  《玄机百解》里面,记载绘製著无数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奇门机括、傀儡图谱、

  乃至阵法禁制。

  其设计的精巧,构思的奇诡,早已超出了他对这个世界武学的认知范。

  “这,已经不单单是武学,而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道。”江临的心中,掀起了滔天的巨浪。

  他强压下心头的震撼,將所有的心神,都沉浸在这卷充满了无穷智慧与奥秘的古籍之中。

  他那早已沉寂的识海之中,那熟悉的淡蓝色面板,骤然浮现。

  【技艺:玄机术(未入门)】

  【进度:0/5000】

  【效用:洞悉机括,掌控傀儡,奇技淫巧,莫过於此。】

  江临的心神,猛地一震。

  玄机术!

  这將是继【演武】之后,足以撬动命运的又一道槓桿。

  篱火啪,映著江临沉浸在《玄机百解》奥秘中的侧脸。

  识海面板浮现的【玄机术】字样,让他心神激盪。

  然而,这份激盪尚未平息。

  “咚!”

  一声沉闷巨响,仿佛巨锤夯地,震得整个荒庙颤抖。

  樑上积尘如瀑落下,连江临面前跳跃的篝火都猛地一暗,旋即爆出大蓬火星。

  不是脚步,是某种重物顿地。

  江临心神如电,书册已无声滑入怀中。

  他並未抬头,只是手中翻烤肉乾的树枝微微一顿,隨即又恢復了匀速转动,仿佛只是被风惊扰。

  唯有搭在膝上的左手,指腹悄然贴紧了【月冰轮】冰凉的刀柄。

  门口,一个几乎堵住了所有光线的巨大轮廓缓缓浮现。

  来人高逾九尺,骨架粗大得惊人,裹著一身风尘僕僕的旧皮袄,也掩不住皮袄下费张如铁的肌肉轮廓。

  他满脸髯,如同荒野上的荆棘。

  最令人心悸的是他肩头那杆乌沉沉丈余长的大枪,枪尖在门外渗入的惨澹月光下,凝著一点幽寒的死光。

  枪桿上,还大大咧咧挑著一个半人高的巨大酒葫芦。

  隨著他迈步,葫芦里晃荡的酒液发出沉闷的声响,一股浓烈霸道的酒香瞬间压过了烤肉的焦香。

  等到瀰漫开来,甚至驱散了庙里些许阴腐之气。

  江临缓缓抬眼。

  火光跳跃在他那张平平无奇的脸上,映不出丝毫波澜。

  他晃了晃手中烤得焦黄油亮的肉串,浓郁的香气四溢。

  “来者是客,这位大哥携风雷之势而来,莫不是被这肉香勾动了馋虫”

  “哈哈哈—”

  虱髯大汉闻言,大笑著一步跨入庙內,沉重的身躯落地无声,却让脚下的石板似乎都向下沉了一沉。

  “这话听著就痛快,老子风尘僕僕赶了三百里路,正饿得能吞下一头牛。”

  他走到篝火另一侧,丈二大枪隨手往地上一顿,枪尾无声地陷入夯土地面寸许。

  隨即大马金刀一坐,那巨大的身躯几乎挡住了大半火光。

  也不废话,他那蒲扇般的大手一伸:“肉拿来,馋虫勾出来了,得拿它祭五臟庙。”

  江临眼中笑意深了些,隨手便將那串最肥美的肉乾递了过去。

  髯大汉接住,也不怕烫,张开血盆大口,一口,连肉带骨嚼得嘎嘣作响。

  他意犹未尽地咂咂嘴,舔掉嘴角油星,虎目放光:“火候不赖,外焦里嫩,就是少了点。”

  说著,他一把扯下枪桿上那巨大的酒葫芦,拔开塞子。

  一股比先前浓烈十倍的、仿佛熔岩般滚烫霸道的酒气轰然喷薄而出,连篝火的烟气都被冲淡了不少。

  “小兄弟请我吃肉,老子请你喝酒。”

  他將那足有江临半个身子大的酒葫芦咚地一声墩在两人之间。

  “北疆最烈的烧刀子,一口下去,便是万年寒冰也能给你烧穿个窟窿。”

  浓烈到刺鼻的酒气扑面而来,江临看著那葫芦口残留的酒液在火光下如同熔化的金子,眼神微亮。

  他没有丝毫犹豫,探手抓住葫芦颈,仰头便灌。

  “咕咚—咕咚—”

  烈酒如同燃烧的刀子,瞬间从喉咙烧灼到胃腑,再猛地炸开,冲向四肢百骸。

  江临只觉得一股狂暴的热流在体內横衝直撞,立即运转內劲,瞬间镇压住,气不外露。

  “好酒!”

  髯大汉见江临喝得畅快,眼中激赏之色更浓。

  他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一个硕大的油纸包,隨手甩给江临。

  “尝尝老子的硬货。”

  江临抹了一把嘴角的酒液,打开纸包,里面赫然是一只烤得金黄酥脆的羊腿。

  香气扑鼻,与那霸道的酒香混合,勾得人馋虫大动。

  他也不矫情,拔出腰间匕首,利落地削下一大块大口咀嚼起来。

  油脂顺著嘴角流下,也毫不在意。

  一时间,这破败阴森的荒庙里,酒香肉气交织干云。

  几轮酒肉下肚,气氛热络起来。

  虱髯大汉撕咬著羊腿,一双虎目精光湛湛地打量著火光映照下的江临,那目光仿佛能穿透那张平凡的面具:“你是哪家放出来的麒麟儿,来这鸟不拉屎的北疆搅弄风云”

  江临將匕首插在羊腿上,拿起酒葫芦又灌了一口,畅快地哈出一口灼热的白气,眼中带著三分醉意七分清醒的锋芒:“麒麟儿,不敢当。天地为庐,星月作伴,不过是个不想被人当棋子摆弄的孤魂罢了。来此间,不过是掀翻几个碍眼的棋盘,顺便取点该拿的彩头。”

  他说话间,目光似有意似无意地扫过旁边地上用黑布包裹的月冰轮。

  髯大汉的目光,也隨著他的视线落在了那黑布包裹上。

  当他的视线触及那包裹缝隙中咋泄一丝月华般的刀芒时,那双总是带著豪迈笑意的虎目,骤然一凝。

  “好刀!”虱髯大汉的声音低沉了几分,带著一种识货者的凝重与讚嘆,“煞气內蕴,冰寒入骨,是把饮过无数高手血的凶刃。你身上的人命债,怕是不比老子少啊!”

  江临淡然一笑,指尖拂过刀柄包裹的黑布,那丝寒意仿佛温顺了些:“刀是凶器,人亦是凶器。杀该杀之人,饮该饮之血,何债之有”

  “杀该杀之人,说得好,当浮一大白。”

  髯大汉眼中精光暴涨,对江临的回答极为满意,猛地抓起酒葫芦,两人再次痛饮。

  酒酣耳热,篝火渐弱。

  不知不觉,东方天际已泛起鱼肚白。

  髯大汉將最后一块羊骨扔进火堆,拍著滚圆的肚皮站起身来。

  他俯身抓住那杆深陷地面的丈二大枪一提,带起一蓬泥土。

  他走到江临面前,那巨大的身影几乎將晨曦微光都挡住了。

  “小子,你这性子,很对老子的胃口!”他伸出蒲扇般的大手,重重拍在江临的肩膀上。

  “砰!”

  一声闷响,如同重锤击打皮革。

  江临只觉得一股沛然巨力轰然压下,肩脚骨瞬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全身肌肉在一瞬间绷紧如弓,体內气血奔涌,【磐石桩】的圆满內劲自发流转,涌向肩头。

  “嗡!”

  一股无形的气浪以两人肩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將地上残余的灰烬和草屑吹得四散飞扬。

  篝火的余被这劲风一激,骤然爆发出最后一团刺目的红光。

  江临的身体如同钉在地上的铁桩,纹丝未动。

  唯有脚下的地面爆出蛛网般的龟裂。

  “好筋骨,好內劲,哈哈哈,后会有期。”

  髯大汉言罢,扛起大枪,挑著那个空了的酒葫芦,转身大步流星地朝破庙外走去。

  沉重的脚步声如同战鼓,踏碎了黎明的寂静。

  走到门口,他魁梧的身影微微一顿,並未回头,洪亮的声音却清晰地传来:“这榆林卫的水,浑得很,底下藏著吃人的老王八。小子,搅了水,得了宝,见好就收。”

  他话未说尽,人已一步跨出庙门。

  高大的身影迅速融入將明未明的青灰色晨曦薄雾之中,只留下那浓烈的酒气与豪迈的气息,还在破庙里久久不散。

  江临缓缓鬆开按在刀柄上的左手,肩头那被拍击处的灼热感仍在隱隱发烫。

  他望著髯大汉消失的方向,平凡的面具下,嘴角勾起一抹真正快意而复杂的弧度。

  “髯客,铁擎苍”

  他低声自语,脑海中闪过对方腰间悬掛的一枚刻著古老夔龙纹的兽骨令牌。

  “想不到铁骑会的会长,镇山河竟是这等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