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一起躺板板-《念念春潮》

  梁王心都凉了半截。

  他大步走进来,沉着脸:“你虽已恢复自由身,但也不该随心所欲到这等地步。梁王府上岂容你随意走动?”

  梁王说着,抬手将棺材盖猛地一合。

  “怎么?还怀疑本王骗你?”

  这混账竟然真这样多疑!傅翊跟他一路人,果真猜了个十成十!

  “请殿下恕我多疑之罪,眼下我再无半点怀疑,自然一心一意为储君办事。也请殿下体谅,我从前实在是被殿下和储君坑害得多了,不得不防。”

  江慎远躬下了身。

  梁王:“……”

  他一撇嘴,强行压下怒气:“几时了?你不该去取东西?”

  “下官这就去。”

  “若此药无用,你知道本王会做什么吧?”

  “下官知道,下官绝不敢欺弄殿下。”

  “滚。”

  江慎远这下是真的走了。

  梁王也不遮掩,直接一挥手让人跟了上去。

  等到人都走光了,梁王才又走回到棺材旁,抬手敲敲。

  “……”

  梁王皱眉,抬手又敲敲。

  棺材内仍是一片寂静。

  梁王这下有些慌了:“傅翊?”

  “傅翊!”

  他连喊两声,同时飞快地将棺材盖重新推开。

  棺材里的人睡得跟死了一样。

  梁王吓得抬手去抓肩。

  “梁王殿下。”睡着的人开口吐出四个字。

  一下将梁王的动作定在了那里。

  梁王:“……”“你睡着了?”

  “嗯,他撬钉子实在撬了太久。”

  “你倒是睡得好,都不怕他见着你,急着泄愤,再毁了你的‘尸身’?”梁王冷笑。

  “这不全都依仗梁王殿下早早搜走了他身上的兵器,又及时赶来。”

  梁王:“呵呵。”

  就应该晚两步来。

  梁王面无表情地推动棺材盖,重新给他合上,一刹间,隐约见到傅翊眼皮抽动了下。

  梁王那满腔被戏耍,和傅翊太过不以为意、云淡风轻引起的怒意,倒一下压住了。

  一身血衣。

  自是脏得很。

  对素来爱干净,满御京闻名的丹朔郡王来说,躺在这里可谓是牺牲良多了。

  到底都是为了他的女儿。

  人心眼儿是多了点儿,好在都用别人身上了。是……吧?梁王自我安慰一句,这才走远。

  也不知是因东西还没拿到的缘故,还是因傅翊躺在棺材里叫他总有些过意不去,自觉当父亲的没出多少力气的缘故,梁王回到屋中还有些坐立不安。

  ……

  躺在逼仄漆黑的地方,并不是什么好的滋味。

  闭上眼。

  对逼仄的感知方才会减弱。

  傅翊便紧合着眼,一直紧合着,只去想象程念影回宫这日的画面……无人在侧,她也许会更从容自然……

  傅翊攥紧了指骨。

  浓烈的血气穿过鼻间。

  他不讨厌血,但讨厌脏。

  尤其是在这样狭小空间里,脏污无处可避。

  黏腻,潮湿,污浊。

  如今几时了,阿影该睡了吧?

  难以忍受。

  念头穿插着从他脑中飞掠而过。

  丹朔郡王的官途的确算是顺风顺水,年纪轻轻就得到了自已想要的东西。

  丹朔郡王也不知晓,他竟会怕躺在棺材里。

  *

  今夜的月格外明亮。

  程念影轻手轻脚地进了梁王府,又依仗先前待在梁王府上对地形的熟悉,摸到了停棺材的地方。

  她摸到了钉钉子的地方,一摸,发现都被拔掉了。

  于是将棺材盖整个推开,探头进去喊:“傅翊。”

  傅翊霎时就睁开了眼。

  月光落入庭中,与火光一并映亮程念影那张姣好的面容。

  “……阿影。”傅翊开口,声音略见嘶哑。

  他有些恍惚,似又有些高兴:“你怎会在此?”

  “我不大喜欢福宁殿,那里住着不大舒坦。”程念影说着,扒住棺材壁,一下翻了进去。

  傅翊看得眼皮一跳,想也不想便张开手臂去接。

  程念影顺手抓了下他的腕子,在棺材里站得稳稳当当。

  她还是一个很厉害的杀手。

  “那你要在梁王府上歇息?或者……”傅翊动了动唇,“你想回郡王府去吗?你也许久不见施嬷嬷了。”

  说出后面半句话,傅翊倒生出些期待来。

  程念影摇摇头,蹲下来,一使力便将棺材顶拉上,而后一阵窸窣。

  她与傅翊躺到了一处。

  傅翊身形一僵:“……有些脏。”

  程念影喃喃:“是啊,有些脏,你都不怕了。”

  “你的手是凉的。”程念影碰到了他的手背,紧跟着又开了口。

  “嗯。”

  原本逼仄阴暗的一角,霎时却变成了二人的一方天地。

  程念影问:“气从哪里流通?”

  傅翊摸到她的手,抓起来带动着去摸自已脑下的木枕。

  木枕被掏成中空,手一探进去,就仿佛伸进了一个无底的洞,指尖霎时感觉到了抚过的凉风。

  程念影摸到了风,也摸到了傅翊掌心濡湿的汗。

  她不由愣了愣。

  傅翊怎么会出冷汗?

  但想了想,傅翊也是人,自然也会出冷汗。

  躺在这里,一定凉飕飕的。

  程念影忍不住抱了下他的胳膊。

  傅翊没有要她离开,他从来对自已想要的“欲望”坦诚。阿影来见他,他高兴得很,又岂会推开?

  傅翊顺势就将程念影往下搂了搂,好叫她枕在自已肩头。

  棺材里虽宽阔,但躺着毕竟不是什么舒坦地方。

  “钉子是不是江慎远撬的?”程念影贴着他颈间,悄声问。

  傅翊:“……嗯。”

  “为了药……”程念影小声道:“辛苦你了。”

  傅翊:“……嗯。”他的声音其实都有些散了。

  程念影又道:“都见着棺材抬进了梁王府,康王府的人跑来福宁殿见了我,问我你是不是死了?”

  傅翊这才又聚拢些思绪:“嗯。”

  “我有些讨厌他们,若明日要降罪他们,对你有妨碍么?”

  程念影想起了老皇帝。

  老皇帝就喜欢一边赏赐傅翊,一边罚康王府,使得康王府越发恨傅翊。但康王府又实在有些讨人厌。

  “……不会。”傅翊笑了笑,“老皇帝从不会问我,阿影,你这样问一问,已叫我很是高兴了。”

  “嗯,江慎远会不会还耍花招?”程念影微眯起眼,放松了肢体。

  傅翊却没答这句话,他似是忍了再忍,最终极难容忍地掰过程念影的脸,吻了上去。

  程念影本能地张了嘴,便被擒住了舌。

  他们紧密纠缠,便忘了黑,忘了棺材的冷硬。

  逼仄天地里,只极轻的呼吸声,和逐渐从指尖蔓过每一个骨头缝儿的潮湿热意。

  这厢,梁王猛地站起身,终于意识到那点坐立不安来源于哪里——

  傅翊还水米未进吧?

  “去,去备些食物。”

  梁王也没带别的人,鬼鬼祟祟地独自来到了棺材前,拎着食盒,抬手叩棺材板。

  “笃笃。”

  “傅翊,本王给你带了些吃的。”

  棺材里两个人一僵。

  “反正也把人骗过去了,你是不是能出来了?”

  “他不可能还回来确认一遍吧?”

  “傅翊?”

  “又睡着了?”

  梁王心脏又砰砰跳得很快,他紧张地放下食盒:“你是睡着了还是死里头了?”

  说罢,伸手就去推棺材板。

  嗯?

  一下没推动。

  嗬!他不信了!难道他还推不动一个棺材盖?

  梁王霎时使足了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