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遗诏(上)-《念念春潮》

  裴伽脸色都变了:“你别急,别急!”

  一边说一边扶她重新坐下。

  丫鬟们也赶紧端水的端水,拍背的拍背。

  程念影喘过那口气来,迎上多方投来的紧绷、关切的目光,面色反倒比他们镇静多了。

  “那

  应声的是裴霂:“是。”

  程念影皱皱眉毛:“那你们不是还要接着禁荤腥?”

  裴伽愣了愣,呆呆应声:“是、是啊。”

  但这是最要紧的事吗?

  “还要禁酒,禁娱,想是也不能肆意到街市上去了,更不能在人前嬉笑。”

  一听到这里,裴伽的脸也垮了:“是啊!”

  这的确是要紧的事啊!妹妹方才从御京回来,还没跟着他们好好玩一通呢,倒又要吃这苦。

  裴霂听完他们的对话:“…………”

  不过也算好事。

  她看上去并不忧心。

  “好了,莫要祸从口出。”裴霂看了一眼裴伽。

  裴伽闭上嘴,心道他也就说了两遍“是啊”,还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呢。

  皇帝驾崩的消息传开后,裴府上下也以最快的速度备好了丧服。

  按时下制度,吏民要为天子服丧一月。

  “那便有得等了。”程念影弯腰将猫抱到怀里。

  邹妈妈忙要去接:“哪敢累着姑娘?”

  程念影歪头看了看她额上的汗:“你倒比我累些。”

  邹妈妈讪讪:“是,是,姑娘力气比我还大呢。”

  说话间,楚琳院儿里的婆子过来请程念影去用饭。

  程念影抬眼,声音都难得有了一分懒散:“没什么胃口。”

  邹妈妈跟着道:“都怪这整日里粗茶淡饭的……”邹妈妈说到一半自知失言,赶紧又捂住了嘴。

  程念影见状心道没事,老皇帝也无力来追究邹妈妈失言了。

  他那样衰弱,就算死后变鬼也无力得很。

  只是没想到,皇帝死了还要害人吃不上一顿好饭。

  程念影皱皱脸,哪有半点为“皇祖父”死去的伤心。

  *

  “主子!信!信!”吴巡这厢狂奔进门的时候,激动得嘴里都只会往外蹦单字了。

  他心中虽然一味念着,主子可不是那只顾情情爱爱之人,但真有信从悬空寺来,他劈手就从信使怀里夺了过来。

  傅翊坐在屋中,正与人说话。

  遥遥听见吴巡的声音,他猛然起了身。

  “郡王?”对面的人微露诧异。

  傅翊和气道:“今日不便招待枢密使了。”

  “无妨。”对面的人跟着起身,出门时却好奇地看了一眼吴巡手中的东西。

  那薄薄一张,难道比而今御京的局势还要吸引人吗?

  枢密使暗自又笑笑,不过丹朔郡王这样从容也好,方才更使与他站在一处的人同样感到轻松从容,大势在握啊。

  “我送枢密使。”傅翊迈出一步,同时抬手接过了信。

  枢密使善解人意道:“不必,不必,你我何必这样客气。”

  傅翊点头,同时拆开信。

  枢密使走出院门时,吴巡已迫不及待地问了:“是小禾姑娘寄来的吧?写什么了?”

  吴巡都不知道好好的,小禾姑娘为何又回河清去了。但他心里知道,郡王下狱那两日,小禾姑娘是真切为郡王担忧的。

  连从木荷口中问得了什么话,都要特地来与他交代一趟。

  在他心中,这自然算得是自已人了!顶顶的自已人了!

  傅翊一眼就扫完了信:“……”

  “主子?”吴巡小心地窥了窥傅翊的脸色,心道总不能是什么,我另嫁他人与君情绝之类的信吧?

  傅翊一手攥住:“写了什么?只问我舍利能不能还给悬空寺了。”

  别的倒是一概没有。

  颇类似于老农好不容易挖到一箱宝藏,打开发现里面剩一只前朝皇帝吃饭的碗的滋味。

  吴巡喃喃:“这样小事也要写信来吗?”

  傅翊心情倒突兀地好了些,他重新将信纸铺开,轻声:“是啊,这样小事也要写信来吗。为一桩小事写信,不更显珍贵吗?”

  吴巡磕巴了下:“是、是这样吗?”

  傅翊转头:“不是?”

  吴巡:“是、是吧。”

  傅翊将信纸重新叠好,冷静下来:“写信与我,本也是个极重要的讯号。”

  吴巡身上刺挠,觉得小小一封信霎时被抬高到了庶务的地步,还要逐字逐句地判别其中的……情意?

  好在傅翊事忙,不多时就将信收起来接着忙去了。

  也就是这日,新的诏令传到了河清。

  裴伽激动地来找程念影:“原来皇帝驾崩前留有遗诏,皇帝仁慈,特令庶人不服天子丧,百官二十日释服,其家眷三日即释服。禁停民间生产,不得扰民。”

  “也就是说,咱们不必再着麻衣素服,不必再吃粗茶淡饭了!”

  皇帝哪里来的遗诏?

  若有遗诏……“那可有提及继位之人是哪位皇子?”程念影问。

  裴伽摇头:“不曾听闻。”

  那这遗诏不真。

  但真不真也不要紧了。

  它顺应了民心,那它就是真的。

  若世人认它为真,那么再横空出世第二封遗诏,是不是顺理成章也为真?

  无人会怀疑,皇帝根本没有留下遗诏。

  程念影还在思忖,全无自已越发向傅翊靠拢的自觉。

  “走,咱们用饭去。”裴伽招呼她。

  程念影点了点头。

  转眼又十日过去。

  连民间文人都议论纷纷,为何新帝还未登基啊?听闻御京诸皇子为争位不择手段,个个都难堪大用啊。

  又有议论是不是朝中几个老臣协理事务,不肯放权呢?

  还有皇帝病逝前,便有文象国自请入京朝贡,皇帝未允。如今皇帝驾崩,新君未立,会不会引得异族陡生歹心呢?

  总之迫切!迫切啊!

  议论声也传入朝中,被太监当庭念给百官听。

  几个老臣嘴角直抽抽。

  傅翊先前让权是假,让他们背负骂名才是真吧?

  在这权力交接更迭的过程中,梁王先绷不住了。

  “本王很想小禾,究竟还要等上多久?”

  傅翊道:“快了。”

  梁王想骂他,你这话一听就像是骗人。

  但见傅翊蹲在墙角,认认真真地挖着土,看起来似是真有些疯了。

  便将骂人的话咽了回去,问:“你作甚?你还有闲心在此挖土?怎么?要挖些土带去给小禾吗?你这人,实在有些抠,不比本王一先就送小禾黄金头面……”

  傅翊起身,不止双手,就连衣摆也沾了土,但他倒好像被短暂地治好了洁症,浑然不顾。

  只道:“前两日手底下人在这里发现了小禾偷塞的一封信。”

  “偷塞?”

  “嗯,她离京前放的,我想找还有没有第二封。”

  他已许久没再收到半点消息了。

  若一开始就没有倒还好,有了一封,又意外发现了第二封,倒叫人抓心挠肺起来。

  “排除万难,才如眼珠子一般。”

  而今这话也是砸傅翊自已头上了。

  “哦,信啊……”梁王双眼微亮,“那不知小禾离京前会不会也往本王府中……”

  他霎时只急着也回去挖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