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盛宴开-《念念春潮》

  “娘不让我拆信来看,原来是因为这个,是因为这个……”秦玉容一下跌坐在地上。

  她很清楚自已是不是秦家的女儿。

  若她早早看见信的内容,一定不会去见梁王!

  这也是为何娘要她先去外祖家找哥哥陪同上路。

  二哥的心比她的狠。

  娘看得很清楚。

  可越是如此,她越是对不起小禾……

  秦玉容一口咬在自已胳膊上,狼狈地哭出了声。

  她怎会如此糟糕?

  又怎会拥有这般更是污糟的家人?

  梁王听见秦玉容的哭声,扭脸看了她一眼。

  他本来看了信,全然想不起楚珍此人是何模样。

  ……但其实何必回忆呢?

  从当初侯府干出“替嫁”一事来,就能勾勒出一道丑恶轮廓了。

  “扶她下去。”梁王发了第一道令。

  梁王府的下人们惶惶地带着秦玉容走了。

  “将跟着她来到府上的那位秦二公子看管起来。”梁王发了第二道令。

  但下人还有些拿不准:“斗胆请示殿下,如何个看管法?”

  “如何看管囚犯,便如何看管他。”

  彼时秦二坐在屋中,喃喃自语:“她只要还没蠢到家,就知道该如何去争取自已的东西吧?”

  “怎么就不是我摊上这样的好运气呢?”

  秦二还仰脸惋惜的时候。

  门突然被人从外头重重拍开,两个高大的护卫走进来。

  “你们……”他刚起了个头就变了声,“你们干什么?”

  “大胆!”

  “放开!放开我!”

  “你们要带我去何处?你们疯了?总有一日梁王会处置了你们……”

  既是视作囚犯,自然不能再住客人住的地方。

  *

  梁王心绪难平之下,又去了一次定王府,这回仍旧未能见到程念影。

  无功而返地从定王府走出来,他身边的长随忍不住压低了声音:“先前,先前小人听得有些糊涂,那秦姑娘说什么,什么殿下的女儿……”

  梁王先回头望了一眼,确认定王府中并没有人跟出来,他才用尽量平静的语调道:“是,本王找到了自已的女儿。”

  “可殿下、殿下怎会有……”长随猛地顿了顿,才试探性地问道:“当年那事之后留下来的?”

  “嗯。”

  “秦姑娘说不是她,是小禾……就是丹朔郡王身边那个小禾姑娘?”长随的神情复杂,“在丹朔郡王身边啊……小人忧心,忧心这会不会是,是对殿下所设的局?”

  “你以为傅翊为何与定王多有来往?一个积极冒认心思毒辣,一个心知肚明却为了留住人也硬是不点破。”梁王冷笑一声。

  随后无比坚定地道:“我会接她回来的。从今往后,再不叫她过半点苦日子。”

  “去郡王府。”

  梁王今日掐着时辰,在门口将回府的傅翊堵了个正着。

  郡王府的护卫警惕地看着他。

  还是傅翊出声:“都退下吧,梁王纵使对我心有怨恨,也不至在众人跟前杀了我。”

  梁王憋着气走近:“小禾呢?”

  “自是在府中。”

  梁王走得更近,压低声音:“她与河清裴府,与本王之间的关系纠葛,你都一清二楚,是不是?”

  “我听不懂殿下在说什么,时辰不早了,殿下早些回去吧。”傅翊由吴巡扶着下了马车,转身往门内走。

  而梁王也没有再追,反而奇迹地平静了不少。

  傅翊岂有听不懂的时候?

  避而不答,可见他所推测的都是对的!

  梁王站在那里久久没有离去。

  傅翊则径直去找了程念影。

  程念影刚从暗道里一钻出来,就见到了一旁蹲守她的傅翊。

  不过傅翊长得好看,便是蹲着也不显奇怪。

  “又去见了楼里的人?”

  “唔。”

  “我这几日都早早去上朝,你倒同他们玩得快活。”

  程念影歪头看了看他,怎么阴阳怪气的?

  “我先叫你带我同去,你也不带我。”

  傅翊轻笑:“倒打一耙。上朝如何能带你?”

  傅翊牵住她的手,将她拉起来:“我实在好奇你每日里去见他们,怎有那么多话可说?你在我跟前都寡言得很。就与他们那样亲近?”

  “我不说,听他们说。”

  “……”

  好,至少这样听来,叫傅翊心下平衡许多。

  他牵着程念影往外走:“今日想吃什么?”

  程念影略作思考:“酒酿圆子。”

  “你已连着吃了两日了,还未吃腻?”

  “嗯。”

  傅翊突然笑了下:“长情倒是极好的习惯。好,今日又吃酒酿圆子。”

  “宫里什么时候才又举办宫宴?”程念影问他。

  “怎么?”

  “我想去。”

  “皇帝本就好行俭朴之风,恐怕下回要等寿诞了。”

  程念影皱了皱鼻子,要见皇帝却不容易了。

  傅翊将她的手背抓紧:“每日我回来,都是我问阿影今日做了什么。阿影怎的半点不好奇,我每日都去宫中做了什么?”

  “我问了你会告诉我?”

  “自然会。”

  程念影还不习惯他这样坦白。

  但这样自然更好!

  眼下看看傅翊,都觉得他看起来越发的不坏了。

  “那你今日做了什么?”

  “替皇帝将奏折分出来。只是问安的放到一处去,例行禀报的放到一处去,涉及军政大事的,又要另做分类……”

  两人低声说着话,并肩走远。

  虽然也多是傅翊在说,程念影在听。

  “改日阿影再与我仔细说一说,你与那两个杀手是如何相熟起来的吧。

  “我想知晓你曾经在少虡楼的生活。”

  程念影怔了下,隐隐觉得这似乎是比床榻间的靠近,还要亲近的举动。

  她问:“那你的过往呢?”

  “阿影若想听,我也告诉你。”

  “嗯。”

  *

  梁王这厢收到了一张请帖。

  定王要为自已的小女儿摆生辰宴。

  梁王将那张薄薄请帖捏在掌中,转了个圈儿:“这日总该见着小禾了吧?”

  倒巧,正是父皇吩咐他要率兵暗暗埋伏在定王府外这一日。

  他实在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另一厢的郡王府同样也收到了请帖。

  “定王想是等不住了,兴许要在宴上公布你是他的女儿。”傅翊将那请帖随手丢开。

  程念影懒洋洋地趴在那里,突然抬起头:“王府有宴,皇帝会去吗?”

  “定王自已的寿宴,倒还有可能,一个小小郡主,还不够格。”

  “哦。”

  程念影失望地趴了回去。

  转眼就是举宴这日。

  梁王依旧到得早,而后他便发现,定王府这回竟宴请了不少人。

  “昭宁?”

  “皇兄。”昭宁公主朝他提裙见礼。

  “进去吧。”

  “皇兄怎么到得这样早?”昭宁公主都觉得怪异。

  京中很多人不知晓当年定王府上的事,但他们知道梁王讨厌定王府。

  梁王会出现在这里,怎能不叫人惊奇?

  “看看热闹。”梁王轻描淡写地带了过去,“你进去吧。”

  “嗯。”

  没一会儿康王府上的人也到了。

  丹朔郡王府迟了一步。

  就在程念影跟着傅翊下马车那一刻,梁王几乎也立刻从马背上跳了下来。

  这般举动,看得旁人心头一惊。

  梁王一直不进门,就是在等丹朔郡王?今日不会又起什么冲突吧?

  众人心惊胆战地看着梁王走近,驻足,露出笑容:“几日不见,叫本王牵挂得紧。”

  ……啊?

  *

  众人揣着恍惚的心情,迈进了定王府的大门。

  梁王回身揉了揉脸:“本王方才笑得怪异么?”

  长随僵硬点头。

  岂止怪异。

  简直吓人。

  梁王抿唇:“若非小禾与他走在一处,本王何至于满脸带笑?”

  “走吧,我们也进去。”

  梁王进去后,却发现傅翊身边已经不见程念影的身影了。

  他忙叫住定王府的下人问:“小禾姑娘呢?”

  下人道:“被请去后头与小郡主说话了。”

  梁王登时勾起了点不大好的回忆,一把揪住那下人的领子:“在何处?领路!”

  下人张张嘴,勉强挤出笑容劝道:“都是女儿闺阁,怎好带殿下前去?”

  梁王哪里与他废话?反手抽出腰间做配饰的匕首:“带本王去,莫让本王说第二遍。”

  下人一颗心颤了颤:“……是、是。”

  纵使如此,梁王都没收回手,仍将匕首抵在那下人腰后。

  下人登时不敢耍花招,老老实实领路在前。

  梁王回头看了一眼傅翊的方向……也好,这样他便能独自与“小禾”见上面,说上话了!

  半炷香的时间转瞬即逝。

  定王领着儿子女儿出来了,今日生辰宴的主角,定王的小女儿也赫然在列。

  ……却不见程念影回来。

  梁王也没回来。

  傅翊这才推开手边的酒盏,缓缓起身朝外走去。

  与此同时。

  昭宁公主深吸一口气,提了提裙摆,同样跟了上去。

  定王远远瞧见这一幕,讽刺地扯了扯嘴角:“我这侄女还未死心啊。”

  傅翊步子走得不快,没走出多远便听见了昭宁公主的声音。

  “郡王!”

  昭宁公主气喘吁吁,连鬓发都微微散乱。

  傅翊驻足回身。

  目光落到了昭宁公主身边的宫女身上。

  “许久不见郡王。”那宫女福了福身,勉强压下眉眼间的激动之色。

  是木荷。

  “嗯。”傅翊淡淡应了一声。

  木荷的肩头一沉,失望溢于言表。

  昭宁公主忍不住往前又进了一步,难掩开心的神色:“郡王知道么?父皇他……他终于肯将我嫁给你了。”

  傅翊露出些许的惊讶之色:“公主觉得这是好事?”

  昭宁公主脸上的欣悦之色渐渐僵住:“……不是么。”

  她深吸一口气:“好,我想也许你不觉得高兴。但至少于我是好事。我盼这一日盼了很久很久了。”

  “从前父皇为郡王指婚,郡王也不喜欢。但我记得,后来见到郡王妃……郡王待她也极是温柔。我想,能与郡王哪怕只做相敬如宾的夫妻,也是好的……”

  傅翊轻轻挑了下眉尾,后退半步:“公主贵为天子的女儿,为何却如此天真?”

  “什么?”

  *

  定王后宅的梧桐院中。

  程念影定定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看向对面的男人……少了半只手掌的男人。

  正是许久不见的江慎远。

  “多日不见,不知我可入过你的梦?”

  程念影反手摸到腰后的棺材钉。

  江慎远深吸一口气:“你不说话的样子,真是极惹人恼怒。”

  程念影想了下,好吧,那她说句话。

  她问:“皇帝派你来的?”

  门外的梁王就是在这一刻,生生定住了脚步。

  乐声起,从远处隐约飘荡而来。

  开宴了。

  “噗嗤——”

  刀没过腰腹。

  昂贵的丝帛被捅烂。

  同一片天空下,昭宁公主张大嘴,呕出一口血来:“为、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