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故人”再见-《寒衣调》

  “此人若不可信,你又可信?”

  江浸月未如魏今朔所愿,跟上秦随。

  出现在此的秦随不可信,魏今朔更加不可信。

  他如今伤成这样,大半原因都是因为魏今朔。

  见其不动,魏今朔却是轻嗤一声,无所谓道:“你可以不去,反正一炷香后他便会被白氏子弟欺辱至死。”

  “他昨日又是喂药又是守你一夜,也算救了你一命。”说着,他语气讥讽,“对救命恩人见死不救,嗐,这心中有愧的人可不是我。”

  江浸月:“……”

  无须怀疑,魏今朔就是在用这些话激他,可不去求证一番,若真如魏今朔所说,此事将成为他的一个结。

  江浸月很不爽,但还是老老实实朝秦随离开的方向跟了上去。

  藏于暗处的江夜雪,目睹江浸月一番自言自语后,非但没有打算离开葬花茔,反而迈步去往相反方向——秦随走的那条路,他不禁蹙眉。

  “为何……总感觉江浸月身上怪怪的……”他轻喃,拉着“南流景”也跟了上去。

  秦随走得很慢,即使手里只捧着一把金鱼草,他也走得很慢,不是眼盲的原因,而是……他很弱。

  弱到没走几步便满头大汗,气喘吁吁,需要停下休息。

  所以,虽然江浸月和魏今朔争执一番,耽搁了些许时间,但还是轻松追上了他。

  追上后,江浸月并未现身,只不远不近地跟着。

  “先前你说……你要来青丘杀一个人,杀谁?”

  江浸月远远瞧着那道身影,眉头蹙起,他可没有忘记两年前魏今朔执意要来青丘的目的。

  旧事重提,魏今朔却一副满不在意的模样:“又不杀你,你胡乱担心什么。”

  江浸月不语,只是脚下的步子愈发慢,最后径直停了下来,大有“你不说,我就不走”的气势。

  这边“吵吵闹闹”,相互争论算计,另一侧则岁月静好,只是秦随好像有点死了就是。

  江夜雪原本紧跟着两人的,可谁知一直听话跟在他身侧的“南流景”忽然停下,一动不动,仿佛没了能量支撑其运行般。

  察觉异样,江夜雪不得不停下。

  “南流景?”

  打量着眼前僵直不动的傀儡,江夜雪试探轻声唤了其一声,可并没有得到任何反应。

  将手搭在“南流景”肩上,灵力探入,查看其情况。

  越看江夜雪越觉得奇怪,不由得疑惑出声:“南流景不是说,这不过是具傀儡,怎么……”

  他紧紧蹙起眉,“怎么内里构造也与真人无异?”

  南流景当初只说这是具用来混淆视线的傀儡,他也不甚在意,不曾想这傀儡内里竟如此精细。

  傀儡外形可千变万化,虽然能与真人无任何差异,但其内里也不过是材质不同的冰冷器械。

  可这个“南流景”,其内里经脉、脏器的排布竟与活人分毫不差,甚至探入的灵力还能触到微弱的“气血流转”之感。

  这个感觉,就像是……就像是他曾以慧元晶而多次改良修复的“阿雪姑娘”和“江寒衣”。

  熟悉的感觉,让江夜雪手指顿在“南流景”肩颈处,向来平静如水的心出现了涟漪,可旋即又恢复了死寂。

  天赋异禀的炼器师,炼制一个类似活人的傀儡,虽有难度,却不是不可完成的。

  所以,有什么好让他意外的。

  不过,他还是对为南流景炼制傀儡的炼器师来了兴趣,能炼出这种品质的傀儡,当是与魏茧那般有名的。

  “南流景”身体无碍,那出现问题的只可能在操控者上了,也不知道南流景那边出了什么事。

  不过大概没有生命危险,因为他没有收到青云令传来的任何危险提示。

  江夜雪正想着要不要用天蚕丝暂时控制“南流景”,以便行动时,不曾想,刚刚还没有任何反应的“南流景”竟猛地牵住了他手。

  对,是“牵”不是“抓”。

  下意识挣脱,却无甚结果的江夜雪:“!!??”

  诈尸玩呢!!!?

  “南流景”的怪异行为无法解释,但好在他似是又有了意识,能听江夜雪的指示。

  对此,江夜雪不想再浪费时间在此,只能任由“南流景”紧紧攥着自己的左手,自己拉着个包袱去追秦随二人。

  一夜未归的秦随,并没有遇到魏今朔所言的白氏弟子,而是遇到了口中骂骂咧咧的绿帽女子。

  “滚犊子的王八蛋,最好别让老娘再遇见你,否则老娘非把你双腿打折不可,让你逃!”

  “啊啊啊!!!王八蛋!去死去死去死——”

  刚从险境逃脱的绿帽女子整理着自己歪掉的帽子,气鼓着张小脸,小嘴骂个不停,气急了直踢得脚下石子四处飞溅。

  直到视线里出现那道过分消瘦的人影,她才堪堪止住骂词,快步上前,熟稔接过对方手中的金鱼草。

  “这个时间,你不应该在拾花源泡药浴吗,怎么在这?”

  熟悉的气息靠近,秦随心下了然,唇角挂着得体的微笑,比着手语解释:“路上遇到了点意外,耽搁了些许时间。”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察觉对方身上浓厚的怨气,他面露担忧,比划道:“云姑娘此去行可是遇到了危险?”

  这不提还好,一提,云似锦火“蹭”地又上来了,气得她一脚又把地上石子踢入花丛中,惊起阵阵飞鸟。

  “快别说了,原本一切顺利,结果遇到了个无耻小人!”

  被骂无耻的江某人在见到云似锦时,忙不迭地躲了起来,倒不是他心虚,主要他觉得他若是被云似锦发现,只怕少不得一番争论。

  同时,他心中也把真正的罪魁祸首魏某人骂了一顿。

  云似锦将自己此行遭遇对秦随叭叭了一遍,精致的脸庞上怒气仍旧不减。

  她谋划良久,好不容易采得玉透金鱼草,就等着出那个墓穴时将墓碑一关就完事。

  谁知道外面来个浑小子,惊扰了周围的金鱼草怨魂不说,还是个中看不中用的,惹事了就撒丫子跑,害得她折损了一株玉透金鱼草,真是气死她了。

  秦随在一旁听着,时不时礼貌点头应着。

  待终于将心中怒气散了个七七八八,云似锦才对走在她身后的秦随道:“你身上的筋脉,我能接的都接了,玉透金鱼草我也拿到,你我交易结清。”

  说着,她回头郑重道:“送你回去后,我便会离开。”

  如果没遇到秦随,她本是打算直接离开的。

  闻言,秦随神色未变,只是站定朝云似锦行了一礼,打着手语道:“这些时日,有劳云姑娘费心。”

  “交易而已,算不上什么费不费心。”云似锦随意摆摆手,接着往前走,又道:

  “这里药材不齐全,你身上的伤只能治成这样,以后若有机会,你来寻我,说不定还能再补救补救。”

  对此,秦随却摇头,手中比划:“无碍,如今这般也尚好。”

  云似锦努嘴,却没说什么,只道:“往后日子还长呢,你不来找我,说不定我还要再来向你讨金鱼草呢。”

  秦随浅笑着比划:“姑娘若来,是秦某之幸。”

  谈笑间,拾花源已到。

  拾花源藏在葬花茔西北深谷处,谷口绕着半圈开得正盛的粉白海棠,花瓣落在青石板路上,铺出条软乎乎的花径。

  往里走,成片的金鱼草顺着缓坡铺开,橘的、黄的、白的花穗晃着,盛开的虞美人、铃兰在其间摇曳,风一吹就带来淡淡的草木香。

  谷中央有眼温泉,冒着细白的热气,池边摆着青石案,案上放着晒干的草药和几个粗陶碗。

  最里头是间竹屋,竹帘半垂,能看见屋里挂着的药草束,墙角还堆着几筐刚采的新鲜花叶,整处地方静悄悄的,只有风吹过花叶的沙沙声。

  “我就送你到这里。”云似锦停下一株海棠树下,转身将手中的金鱼草交还给秦随。

  凭感觉接过金鱼草,秦随点头,打着手语道:“云姑娘珍重。”

  云似锦应了一声,转身就走,可没走几步,她却停了下来。

  她回头看向那白绫覆目的青年,面上闪过一抹不忍。

  她深吸一口气,还是出言劝道:“你也清楚如何不惊动白氏一族离开葬花茔的方法,寻个时间也离开吧,别在这待了,这地方……吃人不吐骨头。”

  没等秦随回答,她转身便走了,该说的她都说了,对方如何决定她管不着。

  秦随“望着”那道离开的倩影,没有血色的唇动了动,似是想说什么,可发出的只有沙哑的”呃啊呃啊”声。

  他一手抱着金鱼草,一手拄着竹杖,慢慢往里走,竹杖上玉玲一步一响。

  可没走几步,他忽地顿住,盲眼转向谷口——风里除了花香、铃响,还飘来丝极淡的灵力气息,像有人躲在外面没走。

  ‘是谁!?’

  他握着竹杖的力道不觉加重,气血忽地上涌,引得他咳嗽连连,手中的金鱼草险些抱不住。

  而“罪魁祸首”终于现身了。

  “在下不慎迷了路,无意叨扰,望道友勿怪。”江浸月出现在谷口处。

  如果秦随能看见的话,他肯定不会错过江浸月面上那种被人坑了的尴尬。

  而坑他的人不用猜,除了魏今朔还能有谁。

  不是他主动泄露气息,而是魏今朔突然一声不响地与他争夺身体控制权来,使得他没敛住气息。

  认出声音主人正是自己昨夜遇到的那个重伤之人,秦随蹙起眉,不知此人为何跟来此,一时没有动作。

  江浸月虽然笑得明媚,但是身上怨气几乎化为实质,如果可以,他一定用剑把魏今朔砍成百八十块。

  对此,魏今朔以沉默应对。

  场面诡异的安静,最后还是秦随这个又盲又哑的残废来打破平静。

  他抿唇点了点头,算是允许江浸月在此停留,随后拄着竹杖往拾花源深处而去。

  见此,江浸月明显松了一口气,紧跟在秦随身后。

  藏在暗处的两队人,现在一队现了身,另一队则在云似锦出现时便藏得更深了。

  云似锦是谁?

  别人不认识,江夜雪可熟得很。

  这姑娘可不就是江岁新的“老相识”,江岁新当时还连夜给其拓了本《玉骨经》呢。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其他人或许认不出现在的“江岁新”是江夜雪扮的,但江夜雪直觉,云似锦肯定能认得出。

  云梦泽,在他刚接手江岁新身体时,便遇见过云似锦,纵然同一具身体,无差别的样貌,可她只两眼就明确他不是江岁新。

  对此,身为冒牌货的他不得好好避着她。

  而此刻,江夜雪正携“南流景”藏在拾花源外的一棵巨大海棠树上。

  眺望云似锦离开的方向,许久,他才收回视线,盘坐在粗壮的树干上,心下不住念叨:星星啊,你这是给我留了个很大的隐患啊。

  江夜雪正想着,忽觉手上传来一股拉力,他回头,只见“南流景”低头玩着他的手,见他看过来面上快速闪过一抹慌乱,而后便呆呆坐着不动了。

  江夜雪腹诽:“这小傀儡还挺有人性的,要是再听话点就更好了。”

  比如,能够听话和他保持一定的距离。

  但现实显然不可能,因为貌似察觉到他的想法,“南流景”牵着他的手力道加重了。

  江夜雪:“……”也是离谱。

  他真的对造出“南流景”的人越发感兴趣了。

  好奇心上头,他竟笑着对“南流景”问道:“你倒是有趣,一直缠着我,把你造出来人知道你这样吗?”

  “南流景”也不知听没听懂,只呆愣愣抬头看着江夜雪,见他笑,他也笑。

  江夜雪:“……”这是听懂了?!

  然而让江夜雪更震惊的还在后面,“南流景”竟然在他手心僵硬地写了一个字,一个“衣”字。

  写完,他又紧紧地牵住了他的手。

  对“南流景”这个举动,江夜雪颇有些哭笑不得。

  “衣?”他不解地念了遍那个字,脑海中,关于天缘大陆有名的炼器师信息快速呈现,可却无一人名中或称号中带“衣”的。

  “是隐世之人吗?”江夜雪猜测着,正想着能不能在“南流景”口里套点消息时,却被对方接下来的动作打断。

  只见“南流景”不知何时采了株粉白的海棠花,正要往他发间送。

  江夜雪一愣,下意识侧头躲开,同时心脏似乎漏跳了一瞬,此刻跳得格外厉害。

  稳定气息,他心中只觉奇怪,怎么面对这小傀儡的接连越界靠近,他心中却没有什么不悦之情,没道理啊。

  越想越怪异,他抬眼再看“南流景”,只见对方像是知晓做错了事,左手攥着那株海棠,低头耷耳,一副既甘愿认错又很委屈的姿态。

  江夜雪:“……”你这样,怎么感觉像是我欺负了你一般。

  江夜雪闭眼扶额,心想他跟个傀儡较什么劲,只盼望着南流景赶紧回来把他这个傀儡领走。

  喜欢寒衣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