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江海跟着小干事翻了大半个小时的投诉记录簿，本子都翻得起毛边了，愣是没找着关于他家装修的投诉。
小干事一脸纳闷地挠头："同志，你是不是搞错了？最近一个月都没人反映装修噪音啊。"
从办公室出来，李江海一抬头就看见汪主任正从大门口晃悠进来。
汪主任见了他，还装模作样地问："李叔，事情处理得怎么样啦？"
"汪主任，"李江海皮笑肉不笑地答道，"小张说没人投诉我家装修。"
"哦？这样啊！"汪主任面不改色，扶了扶眼镜，"那可能是我记错了。"
说完，就背着手往办公室走，皮鞋踩在水磨石地面上咯噔咯噔响。
李江海特意去招待室那边，看了看。
果不其然，里面已经空空如也了！
接下来的几天，李江海心里总惦记着这事。
每天来城西这边，他都会特意绕到老王头家看看。
头一天去时，老王头家的木门关得严严实实。
李江海在门口转悠了半天，最后扒着门缝往里瞧，只看见院子里那棵老枣树的影子在地上晃悠。
第二天晌午，他又去了一趟。
这次敲门敲得手都疼了，隔壁张婶正在院子里晒被单。
隔着墙头说："别敲啦，老王头这两天都没着家，说是去闺女那儿住几天。"
李江海心里咯噔一下。
他往墙根凑了凑："大姐，老王哥怎么走得这么急啊...？"
张婶把被单抖得啪啪响："他闺女生了大胖小子，又嫁得远，他送他家老婆子过去。
不过..."，张婶手里的被单突然停在了半空，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着李江海，眼里，写满了，你是谁？
一怀疑，声音都提高了不少，"你是他家谁啊，你怎么天天来敲门？"
"我是来找老王哥下棋的。"李江海赶紧找了个蹩脚的理由。
"下棋？"张婶嗤笑一声，把被单甩得啪啪响，"老王头连象棋有几个子儿都认不全，下哪门子棋？"
李江海口干舌燥，支吾道："那个...我们是约好了..."
"约好个屁！"张婶突然抄起晾衣杆，"你当我老糊涂了？
老王头平时不是在编草绳，就是在编草绳的路上，你说你找他下棋，你去问问，六月天的，谁有那闲工夫下棋？"
见李江海还站着不动，张婶扯着嗓子朝屋里喊："老头子！快出来！
这个骗子，说找老王头下棋！"
屋里传来一阵咳嗽声，一个系着裤腰带的老汉趿拉着布鞋跑出来："咋了咋了？"
李江海见势不妙，赶紧摆手："误会误会，我这就走..."
张婶举着晾衣杆追出几步："再让我看见你在老王头家门口转悠，我就喊派出所！"
她转头对看就跟自家老头子说，"这些骗子，肯定是看咱们这要拆迁了，闻着味就过来了！！！"
李江海灰头土脸地逃出巷子，背后还传来张婶的骂声："现在这些骗子，编瞎话都不打草稿！
天天骗人，也不怕，屁股长针眼！"
第三天、第四天，李江海还是雷打不动地往老王头家里跑。
只是这次，知道稍微掩饰一下，站在百米开外，看着老王家门口！
老王头果然不在家，他家的门环上落了层薄灰，门前的青石板上积了层落叶。
到了第五天，李江海终于没再去。
桂芳斋又接了个大单，忙得不行！
李江海也被李桂芳安排去送货，叠纸盒！
每天忙忙碌碌地，哪有时间去老王头家蹲点啊。
只是每天路过堂屋，看到挂着的锦旗时，他总会不自觉地多瞅两眼。
锦旗在穿堂风中轻轻摆动，像是在无声地质问他什么。
只能带着内疚，去投入了，新一天的忙碌中。
有天夜里打烊后，李桂芳一边数着当天的收入，一边随口说道："听说城西那边开始量房子了？"
李江海正在叠纸盒的手突然一顿，硬纸板在他手中发出轻微的"咔嗒"声。
"是吗...我这几天都没往那边去。"他低着头，声音有些发闷。
又过了几日，重获自由的李江海，终于按捺不住，再次来到老王头家。
这次他碰上了老王头的儿子王城，小伙子正在院子里劈柴，汗水浸透了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
"叔，你找谁？"王城放下斧头，用袖子擦了把汗。
"啊，我找你爸。"李江海站在院门口，目光不自觉地往屋里瞟。
"找我爸啊，"王城憨厚地笑了笑，"他去村里骟猪了，可能要几天才回来。"
李江海心里一动："王城是吧？我就说这几天，怎么没见着你爸。"
王城憨厚地笑了笑："李叔，我爸去了我大妹家，一回来又说，要去办什么手续，天不亮就出门，天黑才回来，这不，又跑去乡下骟猪了，叔你找他有啥事吗，要不要给你带个话！"
李江海在听到办手续，心里就是一紧，连忙说："啥？
这么快就办手续了？拆迁的事你们这就谈妥了？那些文件你们可得一个字一个字地看清楚了再签啊！"
"嗨，这些事都是我爸做主。"王城挠挠头，"他说他找懂行的看过了，没问题。"
"那可不行！"李江海急得直跺脚，"你爸大字不识一箩筐，年纪又大了，眼睛又花，那些文件上的小字哪看得清？万一被忽悠咋办？
你得帮着把把关啊！"
王城一脸为难，呆呆地，像极了一个只呆头鹅，"可我爸说..."
"说你个头啊！"李江海一时间，忘了，这才第一次，见这个小伙子，他说这些话，有多不合适！
他还一把拽住王城的胳膊，力道大得差点把小伙子拽个趔趄，"你听叔一句劝，那些文件你得帮着仔细瞅瞅。
特别是补偿款啊、房子面积啊这些，一个字一个字地看，连标点符号都不能放过！"
见王城还是一脸懵懂，李江海急中生智："你想想，这可是你们家祖传的老宅子！
要是签错了，将来你们家连个像样的房都没有，你还用什么讨媳妇啊？
要是签错了，将来后悔都来不及！"
这话果然戳中了王城的软肋。
小伙子顿时慌了神："那...那我等我爸回来好好问问他。"
李江海还是不放心，又补充道："记住了，一定要看原件！
那些当官的最会玩文字游戏了，嘴上说的天花乱坠，落到纸上就变味儿了！"
看着王城似懂非懂地点头，李江海叹了口气，活像个操碎心的老妈子。
临走时，他突然想起什么，又折返回来，扒着门框喊道："千万别急着签字！听见没？”
晚上，蔡婶子在灶台边揉面，王城在烧火！
顺便把李江海的话，转述给了蔡婶子！
听完这些话后，蔡婶子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若有所思地说："这事倒是奇怪了。
当初你爸死活不同意拆迁，就是这个李江海，天天来家里叭叭叭说个不停，你爸才松口的！"
她擦了擦手上的面粉，继续说道："当初就是他说的天花乱坠，什么优先选房、特殊奖励，现在又来说这些？"
她抄起擀面杖在空中比划，"我看他就是个墙头草！不过现在，这李江海又来说这些，莫不是听说了什么？"
王城蹲在灶台边，添柴火："李叔说得挺认真的，还让我一定要仔细看文件。"
蔡婶子轻轻叹了口气："我看，你李叔这人吧，虽然话多，但应该没有啥坏心眼。这个李江海，一会儿一个样，谁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他这么着急忙慌地来提醒，怕是真有什么说道。"
锅里的水咕嘟咕嘟冒着泡，蔡婶子往里面下了把面条："这个李江海，一会儿一个样，谁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不过现在想这些也没用，等你爸从乡下回来再说吧。
他在村里帮人骟猪，还得几天才能回来呢。"
王城点点头，往灶膛里又添了根柴。
火光照得他脸上明暗不定，母子俩一时都没再说话，只有锅里的面条在沸水中轻轻翻滚。
小干事一脸纳闷地挠头："同志，你是不是搞错了？最近一个月都没人反映装修噪音啊。"
从办公室出来，李江海一抬头就看见汪主任正从大门口晃悠进来。
汪主任见了他，还装模作样地问："李叔，事情处理得怎么样啦？"
"汪主任，"李江海皮笑肉不笑地答道，"小张说没人投诉我家装修。"
"哦？这样啊！"汪主任面不改色，扶了扶眼镜，"那可能是我记错了。"
说完，就背着手往办公室走，皮鞋踩在水磨石地面上咯噔咯噔响。
李江海特意去招待室那边，看了看。
果不其然，里面已经空空如也了！
接下来的几天，李江海心里总惦记着这事。
每天来城西这边，他都会特意绕到老王头家看看。
头一天去时，老王头家的木门关得严严实实。
李江海在门口转悠了半天，最后扒着门缝往里瞧，只看见院子里那棵老枣树的影子在地上晃悠。
第二天晌午，他又去了一趟。
这次敲门敲得手都疼了，隔壁张婶正在院子里晒被单。
隔着墙头说："别敲啦，老王头这两天都没着家，说是去闺女那儿住几天。"
李江海心里咯噔一下。
他往墙根凑了凑："大姐，老王哥怎么走得这么急啊...？"
张婶把被单抖得啪啪响："他闺女生了大胖小子，又嫁得远，他送他家老婆子过去。
不过..."，张婶手里的被单突然停在了半空，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着李江海，眼里，写满了，你是谁？
一怀疑，声音都提高了不少，"你是他家谁啊，你怎么天天来敲门？"
"我是来找老王哥下棋的。"李江海赶紧找了个蹩脚的理由。
"下棋？"张婶嗤笑一声，把被单甩得啪啪响，"老王头连象棋有几个子儿都认不全，下哪门子棋？"
李江海口干舌燥，支吾道："那个...我们是约好了..."
"约好个屁！"张婶突然抄起晾衣杆，"你当我老糊涂了？
老王头平时不是在编草绳，就是在编草绳的路上，你说你找他下棋，你去问问，六月天的，谁有那闲工夫下棋？"
见李江海还站着不动，张婶扯着嗓子朝屋里喊："老头子！快出来！
这个骗子，说找老王头下棋！"
屋里传来一阵咳嗽声，一个系着裤腰带的老汉趿拉着布鞋跑出来："咋了咋了？"
李江海见势不妙，赶紧摆手："误会误会，我这就走..."
张婶举着晾衣杆追出几步："再让我看见你在老王头家门口转悠，我就喊派出所！"
她转头对看就跟自家老头子说，"这些骗子，肯定是看咱们这要拆迁了，闻着味就过来了！！！"
李江海灰头土脸地逃出巷子，背后还传来张婶的骂声："现在这些骗子，编瞎话都不打草稿！
天天骗人，也不怕，屁股长针眼！"
第三天、第四天，李江海还是雷打不动地往老王头家里跑。
只是这次，知道稍微掩饰一下，站在百米开外，看着老王家门口！
老王头果然不在家，他家的门环上落了层薄灰，门前的青石板上积了层落叶。
到了第五天，李江海终于没再去。
桂芳斋又接了个大单，忙得不行！
李江海也被李桂芳安排去送货，叠纸盒！
每天忙忙碌碌地，哪有时间去老王头家蹲点啊。
只是每天路过堂屋，看到挂着的锦旗时，他总会不自觉地多瞅两眼。
锦旗在穿堂风中轻轻摆动，像是在无声地质问他什么。
只能带着内疚，去投入了，新一天的忙碌中。
有天夜里打烊后，李桂芳一边数着当天的收入，一边随口说道："听说城西那边开始量房子了？"
李江海正在叠纸盒的手突然一顿，硬纸板在他手中发出轻微的"咔嗒"声。
"是吗...我这几天都没往那边去。"他低着头，声音有些发闷。
又过了几日，重获自由的李江海，终于按捺不住，再次来到老王头家。
这次他碰上了老王头的儿子王城，小伙子正在院子里劈柴，汗水浸透了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
"叔，你找谁？"王城放下斧头，用袖子擦了把汗。
"啊，我找你爸。"李江海站在院门口，目光不自觉地往屋里瞟。
"找我爸啊，"王城憨厚地笑了笑，"他去村里骟猪了，可能要几天才回来。"
李江海心里一动："王城是吧？我就说这几天，怎么没见着你爸。"
王城憨厚地笑了笑："李叔，我爸去了我大妹家，一回来又说，要去办什么手续，天不亮就出门，天黑才回来，这不，又跑去乡下骟猪了，叔你找他有啥事吗，要不要给你带个话！"
李江海在听到办手续，心里就是一紧，连忙说："啥？
这么快就办手续了？拆迁的事你们这就谈妥了？那些文件你们可得一个字一个字地看清楚了再签啊！"
"嗨，这些事都是我爸做主。"王城挠挠头，"他说他找懂行的看过了，没问题。"
"那可不行！"李江海急得直跺脚，"你爸大字不识一箩筐，年纪又大了，眼睛又花，那些文件上的小字哪看得清？万一被忽悠咋办？
你得帮着把把关啊！"
王城一脸为难，呆呆地，像极了一个只呆头鹅，"可我爸说..."
"说你个头啊！"李江海一时间，忘了，这才第一次，见这个小伙子，他说这些话，有多不合适！
他还一把拽住王城的胳膊，力道大得差点把小伙子拽个趔趄，"你听叔一句劝，那些文件你得帮着仔细瞅瞅。
特别是补偿款啊、房子面积啊这些，一个字一个字地看，连标点符号都不能放过！"
见王城还是一脸懵懂，李江海急中生智："你想想，这可是你们家祖传的老宅子！
要是签错了，将来你们家连个像样的房都没有，你还用什么讨媳妇啊？
要是签错了，将来后悔都来不及！"
这话果然戳中了王城的软肋。
小伙子顿时慌了神："那...那我等我爸回来好好问问他。"
李江海还是不放心，又补充道："记住了，一定要看原件！
那些当官的最会玩文字游戏了，嘴上说的天花乱坠，落到纸上就变味儿了！"
看着王城似懂非懂地点头，李江海叹了口气，活像个操碎心的老妈子。
临走时，他突然想起什么，又折返回来，扒着门框喊道："千万别急着签字！听见没？”
晚上，蔡婶子在灶台边揉面，王城在烧火！
顺便把李江海的话，转述给了蔡婶子！
听完这些话后，蔡婶子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若有所思地说："这事倒是奇怪了。
当初你爸死活不同意拆迁，就是这个李江海，天天来家里叭叭叭说个不停，你爸才松口的！"
她擦了擦手上的面粉，继续说道："当初就是他说的天花乱坠，什么优先选房、特殊奖励，现在又来说这些？"
她抄起擀面杖在空中比划，"我看他就是个墙头草！不过现在，这李江海又来说这些，莫不是听说了什么？"
王城蹲在灶台边，添柴火："李叔说得挺认真的，还让我一定要仔细看文件。"
蔡婶子轻轻叹了口气："我看，你李叔这人吧，虽然话多，但应该没有啥坏心眼。这个李江海，一会儿一个样，谁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他这么着急忙慌地来提醒，怕是真有什么说道。"
锅里的水咕嘟咕嘟冒着泡，蔡婶子往里面下了把面条："这个李江海，一会儿一个样，谁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不过现在想这些也没用，等你爸从乡下回来再说吧。
他在村里帮人骟猪，还得几天才能回来呢。"
王城点点头，往灶膛里又添了根柴。
火光照得他脸上明暗不定，母子俩一时都没再说话，只有锅里的面条在沸水中轻轻翻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