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最后一个听见者睡着了-《我用拳法打爆二次元世界》

  那位异邦学者在海边焚尽笔记的火焰,终究没能将那个小村庄的故事彻底隔绝于世。

  火光是藏不住的,正如风中的低语,总会传进有心人的耳朵里。

  仅仅半月之后,一支由三辆狰狞黑铁马车组成的车队,便碾碎了村口的宁静。

  马车上悬挂的旗帜,在山风中猎猎作响,上面用金线绣着一座孤高的楼阁——天机阁。

  当世最擅长探寻、挖掘、占有天下一切秘密的势力。

  村长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迎了上去,身后跟着一群惶恐不安的村民。

  他们一辈子都未曾见过如此阵仗,那铁车上散发的冰冷气息,以及车前侍卫们眼神中毫不掩饰的漠然,都像一把刀,抵在所有人的心口上。

  车帘被一只修长而苍白的手掀开,走下来一个锦衣青年。

  他面容俊朗,但眉宇间满是挥之不去的倨傲,目光扫过整个村庄,像是在审视一群蝼蚁的巢穴,最终定格在村长那张布满褶皱的脸上。

  “老人家,我们不想浪费时间。”青年名叫林越,是天机阁阁主的亲传弟子,此次前来,只为一件事,“交出‘苏璃遗藏’,我的耐心有限。”

  苏璃遗藏?

  村长和村民们面面相觑,满脸茫然。

  苏璃是他们的粥婆婆,是故事里的先祖,可“遗藏”二字,却从未听说过。

  “上仙说笑了,”村长躬着身子,语气卑微,“苏璃先祖只是个普通的老婆婆,除了留下了一锅粥的方子,什么也没……”

  “一派胡言!”林越猛地提高了音量,一股无形的气浪扩散开来,压得众人几乎喘不过气,“普通老婆婆?我天机阁耗时三十年,追踪百条线索,才最终锁定此地!有学者笔记为证,此地有‘失落的叙事’,蕴含上古传承之力!什么粥、风、鞋、草,不过是掩人耳目的代号!你们以为装傻就能蒙混过关吗?”

  他口中的学者,正是半月前那位。

  可怜那学者以为自己悟到了“生活即是故事”的禅意,却不知他的笔记在归途中早已被天机阁截获。

  他眼中的诗意,在天机阁看来,却是指向无上秘法的藏宝图。

  “交出来!”林越身后的一名侍卫上前一步,声如洪钟,“否则,今日便让此地寸草不生!”

  肃杀之气瞬间笼罩了整个村庄,孩童的哭声被母亲死死捂在怀里。

  村民们怕得浑身发抖,他们不明白,为什么祖祖辈辈流传下来的平常生活,会招来这样的灭顶之灾。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一个略显单薄的身影从人群后方挤了出来。

  “我就是你要找的人。”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衣,面容清秀,眼神却异常沉静。

  他叫苏尘,一个孤儿,也是这个村子里唯一姓苏的人。

  没有人知道他的父母是谁,只知道他是村长在苏璃旧屋的门槛上捡到的。

  林越的目光如鹰隼般锁定在苏尘身上,审视片刻,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冷笑:“你?一个毛头小子,也配承载‘苏璃遗藏’?”

  苏尘没有理会他的嘲讽,只是平静地看着他:“你想要‘遗藏’,我可以给你。但你要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哦?”林越似乎来了兴趣,“说来听听。”

  “你觉得,故事是用什么来讲的?”苏尘问道。

  林越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放声大笑起来:“用嘴讲,用书记载,还能用什么?小子,收起你这套故弄玄虚的把戏!”

  “你错了。”苏尘摇了摇头,声音里带着一丝莫名的悲悯,“真正的故事,是活着的。”

  话音未落,他转身走向村子中央那口从苏璃时代就传下来的大锅。

  他没有多言,只是默默地舀水、淘米、生火,开始熬粥。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林越和他的手下。

  他们预想过村民们会激烈反抗,或者跪地求饶,却唯独没想过,这个少年会当着他们的面,不紧不慢地熬起粥来。

  这是一种无声的蔑视,比任何激烈的言辞都更加刺人。

  林越的脸色阴沉下来,但不知为何,他没有立刻发作。

  他能感觉到,随着那锅粥的热气升腾,整个村庄的气氛似乎都发生了一种微妙的变化。

  风声仿佛变得柔和了,溪水流淌的声音也格外清晰,就连路边那些不起眼的银光草,似乎也亮了几分。

  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律,开始在空气中流淌。

  一个时辰后,粥熬好了。

  香气并不浓郁,只是一股最纯粹的米香,却让人闻之莫名心安。

  苏尘盛出一碗,端到林越面前。

  那粥清汤寡水,米粒分明,看不出任何奇特之处。

  “这就是‘苏璃遗藏’。”苏尘说。

  “你在耍我?!”林越勃然大怒,强横的气息再次爆发,将那碗粥震得漾起圈圈涟漪,却偏偏没有一滴洒出。

  “这不是普通的粥。”苏尘的声音依旧平静,“这粥里有话。难产的妇人喝了,能听见婴儿的渴望,于是顺利生产;受伤的武者喝了,能听见筋骨的呐喊,于是伤势愈合。它不能让你凭空获得力量,只能让你听见那些你本该听见,却听不见的声音。这就是我们村子最大的秘密。”

  他顿了顿,抬眼直视着林越,“这,就是我们‘失落的叙事’。你要吗?”

  林越死死地盯着那碗粥,又看看苏尘那双清澈得不起一丝波澜的眼睛。

  他能感觉到少年没有说谎,但这个答案,却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羞辱。

  他千里迢迢而来,为的是惊天动地的秘法,是能让天机阁更上一层楼的传承,结果对方却给了他一碗能“听见声音”的粥?

  这算什么?一个笑话吗?

  “好,很好!”林越怒极反笑,他猛地一挥袖,将那碗粥扫落在地。

  瓷碗碎裂,温热的米粥洒了一地,瞬间渗入泥土,消失不见。

  村民们发出一声惊呼,眼中满是痛惜。

  “看来你们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林越的眼神变得无比森寒,“我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七天,七天之后,如果你们交不出真正的‘遗藏’,我会亲手把这里,连同你们这些愚民,从地图上彻底抹去!”

  说罢,他拂袖转身,登上马车。

  黑铁车队卷起漫天尘土,如来时一般,绝尘而去,只留下一道深深的车辙和所有村民绝望的眼神。

  村长瘫坐在地上,老泪纵横:“完了……全完了……”

  村民们陷入了一片死寂,末日降临般的恐惧扼住了每个人的咽喉。

  他们不怪苏尘,因为他们知道,少年说的就是实话。

  村子的秘密,就是这些融于生活、无法言说也无法被夺走的东西。

  可天机阁不懂,也不信。

  苏尘没有理会众人的绝望。

  他默默地蹲下身,用手指捻起一粒沾了泥土的米,放进嘴里,轻轻地咀嚼着。

  他抬起头,望向村后那座矗立着旧石的岳山,望向溪边摇曳的银光草,望向空中那阵仿佛带着叹息的风。

  它只在每一个村民的血脉里,在每一次呼吸间,在每一碗粥的热气里流淌。

  而如今,这个故事,似乎走到了尽头。

  七天,这个时限像一把悬在头顶的铡刀,让所有人都喘不过气。

  时间,似乎从未如此沉重过。

  苏尘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眼神中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澄明。

  他忽然想起了一个被村里人刻意遗忘很久的规矩,一个关于苏璃婆婆本身的规矩。

  或许,是时候了。

  夜幕降临,整个村庄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死寂笼罩。

  有孩童被这压抑的气氛吓得睡不着,蜷缩在祖母的怀里,小声地问出了那个被尘封已久的问题。

  “奶奶,为什么苏璃婆婆死了以后,我们从来不祭拜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