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新风不问来处-《我用拳法打爆二次元世界》

  那个颠覆性的念头一旦生根,便化作了燎原的野火,烧尽了林尘心中最后的一丝犹豫。

  他不再是那个谨小慎微,试图在旧规矩里修修补补的书院山长,而是一个手持利斧,要为整个时代劈开新路的拓荒者。

  次日清晨,书院那口沉寂了数十年、唯有在山长继任或遭遇灭顶之灾时才会敲响的青铜古钟,被悍然撞响。

  咚——!

  沉浑的钟声如同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攥住了书院每一个人的心脏。

  无论是正在晨读的学子,还是在武院挥汗的弟子,亦或是隐居在各处的长老,无不骇然色变,纷纷冲向了虹桥前的巨大广场。

  广场上,人头攒动,议论声如潮水般汹涌。

  他们看见山长林尘一身素衣,立于高台之上,神情平静得可怕。

  他的身边,没有往日常备的文房四宝,只有一只古朴的火盆。

  “山长召集我等,所为何事?难道有强敌来犯?”一位白发苍苍的长老忧心忡忡地问道。

  林尘的目光扫过全场,将所有人的惊疑、揣测、不安尽收眼底。

  他没有回答,而是缓缓举起了手中一物。

  那是书院的圣物,是无数代人心血的结晶——《风语录》的朱批稿本!

  每一页都浸透了先贤的智慧与英灵的悲歌。

  “自今日起,《风语录》停止一切修订。”林尘的声音不大,却如同九天惊雷,在每个人的耳边炸开。

  广场瞬间死寂,随即爆发出山崩海啸般的哗然!

  “什么?!”

  “山长疯了!这可是书院的根基!”

  “停止修订?那我们存在的意义是什么?我们如何聆听英灵的教诲?”

  质疑与怒吼声中,林尘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肝胆俱裂的动作。

  他松开手,任由那本凝聚了百年心血的稿本,径直坠入了燃烧的火盆。

  “不——!”无数人发出撕心裂肺的呐喊,甚至有几位老学究当场昏厥过去。

  火焰贪婪地舔舐着泛黄的书页,那些朱红的批注如同泣血般扭曲、消散。

  林尘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仿佛在焚烧的不是书院的灵魂,而是一堆无用的枯柴。

  就在众人悲愤欲绝之际,异变陡生!

  那从稿本中升腾而起的灰烬,并未随风飘散,反而在半空中凝聚不散,如同一团有生命的墨云。

  它翻涌、变幻,最后在数千人震骇的目光注视下,缓缓拼出了两个清晰的大字——

  谢谢。

  广场上的所有喧嚣戛然而止,只剩下倒吸凉气的声音。

  那两个字,仿佛是虹桥上所有英灵共同的意志,是对林尘这惊世骇俗之举的最终认可。

  林尘对着那即将散去的灰烬,深深一揖。

  他直起身,望向台下那些依旧处于巨大冲击中的人们,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们曾以为,我们的使命是留住他们,将他们的故事永远地刻录下去。但我们都错了。他们真正要教会我们的,是如何不再需要他们。”

  话音落,灰烬散尽,天光澄澈。

  几乎在同一时刻,文法院的讲堂里,苏璃正在上她此生最后一堂课。

  她没有讲经义,也没有解字词,只是静静地看着台下那一张张年轻而迷茫的脸,其中就坐着那个天真无邪的小女孩。

  苏璃取出了一个她珍藏多年的紫檀香炉,炉身上刻着“共忆”二字。

  这是文法院的至宝,点燃后,能让人在香气中重温《风语录》里最深刻的片段。

  但她没有点香。

  在所有学生的注视下,她抬起素手,轻轻将香炉打翻。

  一炉积攒了不知多少岁月的香灰,倾泻而出。

  然而,那灰烬落地未散,反而像有了生命一般,随着那名小女孩好奇走上前来的脚步,在她脚边汇聚、蠕动,最终在她面前,聚成了一行娟秀的小字:

  故事不死,只因讲述者永在。

  苏璃的脸上露出了释然的微笑。

  她走下讲台,将那把开启讲台所有禁制、象征着文法院最高权限的黄铜钥匙,轻轻放进了小女孩的手中。

  “从今往后,”她柔声说,“你讲什么,就是什么。”

  武院之内,则是另一番雷霆景象。

  山岳般魁梧的岳山,亲手震碎了刻着“英灵百八式”的巨大石碑。

  碎石飞溅,弟子们惊得连连后退。

  岳山声如洪钟,立下新训:“不习英灵招,只修心中意!”

  他指着一名惊愕的少年:“你的母亲是否曾为你彻夜缝补衣衫?那一针一线,便是你的步法!”又指向一名呆立的少女,“你是否曾在暴雨中等待晚归的父亲?那撑开的油纸伞,便是你的掌势!”

  弟子们先是茫然,而后渐渐眼中亮起光来。

  那个少年开始在场中腾挪,步法飘忽不定,却又暗合章法,仿佛真的有一根无形的针线在牵引,他将其命名为“针线连环步”。

  那名少女则一掌推出,劲风鼓荡,竟隐有破开浪涛之势,她惊喜地称之为“伞开破浪掌”。

  一时间,整个武院,人人都在回忆自己的人生,将自己的爱恨、悲欢、遗憾与喜悦,熔炼成独一无二的招式。

  岳山看着这番生机勃勃的景象,抚着那破碎的石碑,仰天大笑,笑声中竟带着一丝泪光:“哈哈哈!武道,武道终于回家了!”

  而在最为神圣的守望祭旧址,玄音正在举行一场“无仪之仪”。

  这里没有高台祭坛,没有香火缭绕,更没有繁复的摇铃和冗长的咒文。

  她只是安静地坐在那座曾显化万千英灵的虹桥之下,在她面前的,也不是什么达官显贵,而是一个衣衫朴素、满脸风霜的老农。

  她轻声说:“老人家,讲讲吧。”

  老农有些局促,但在玄音温和的目光鼓励下,他开始用带着浓重乡音的语调,讲述起自己年轻时,因为胆怯而错过的一段爱情。

  故事很简单,没有金戈铁马,没有生死离别,只有麦田里的对视,和没能说出口的表白。

  当他最后一声叹息落下,那座亘古长存的虹桥,忽然微光轻闪。

  然而,桥上出现的,不再是任何一位惊天动地的英灵,也不是讲述者老农的身影,而是一片纯粹的、温润的空白。

  那片空白,干净得像一张等待落笔的宣纸,仿佛在静静等待着,这个时代第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故事。

  当夜,林尘与苏璃收拾好了简单的行囊,准备搬离书院,归隐后山。

  临行前,那个小女孩跑来,送给了林尘一支崭新的竹笛。

  笛身光滑,没有名字,只在笛尾用稚嫩的笔迹刻了一行小字:

  风从不记得自己吹过谁。

  林尘握着新笛,站在虹桥前,最后一次吹奏起那首送别英灵的《启航曲》。

  然而这一次,他吹奏的,是从未有人听过的终章。

  笛声悠扬,不再有悲壮与怀念,只有释然与祝福。

  音落的刹那,书院深处,那数万枚用以记录故事的讲述玉片,竟同时发出一声清越的轻震,随后,所有光华尽数内敛,彻底归于沉寂。

  天空中的虹桥,也随着这最后的音符,光芒缓缓消散,最终化为无形,仿佛完成了它最后的使命,将舞台彻底交还给了天地人间。

  自此,虹桥不再。

  春去秋来,三年一晃而过。

  一日,一名衣衫褴褛的流浪少年,为躲避风雪误入了后山山谷。

  他饥寒交迫,眼前一黑,昏倒在一座无字的石碑前。

  不知过了多久,他悠悠醒转,发现自己身上盖着一件温暖的兽皮。

  不远处,一个看起来不过十岁许的小女孩,正盘腿坐着,聚精会神地读着一本书。

  少年挣扎着坐起,好奇地问:“你在看什么?”

  小女孩抬起头,对他露出一个纯净的微笑。

  她扬了扬手中的书,那书页竟是一片空白,一个字也没有。

  “这是什么书?”少年更加困惑了。

  “我师父说,”小女孩的声音清脆如山泉,“最好的故事,是还没被写出来的。”

  少年被她的话吸引,好奇地凑过去,伸出手指,想要触摸那片空白。

  就在他指尖触及书页的瞬间,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那本无字之书上,竟仿佛有水波荡漾开来,缓缓浮现出了第一行墨迹:

  “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听风的人……”

  恰在此时,一阵清风穿过山谷。

  少年猛地一怔,他分明听到,风中传来了一阵悠扬的笛声。

  他下意识地看向小女孩,可她手中只有书,并无竹笛。

  环顾四周,山林静谧,空无一人。

  那清越的音律,竟是自风中而生,在林间回荡。

  这一次,风里没有英雄的回响,只有故事的开始。

  这片被旧日英雄们祝福过的土地,在沉寂了数个纪元之后,终于再次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心跳和呼吸。

  这股新生的气息,化作无形的风,日复一日,温柔而坚定地吹拂着山谷中的每一片树叶,每一寸土壤,成为了这方天地最安宁的脉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