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轮到你了-《表姑娘死遁后,众卿全在修罗场》

  御史台的来客俱是会意,她既有自保能力,也不必留人插手。

  周围终于静了。

  “薛衡,陆妙在裕王府还是在七殿下手中?”

  “陆妙……我怎么晓得。”路恒一身颓然随着撤刀而消失,单手抚摸颈子,独独侧过头,木偶一般诡怪。

  “还有,我不叫薛衡。”

  “就像你不叫言攸。”

  他分明是意有所指,人一旦坚信了某一点,尤其是这种固执己见的疯子,哪怕她当真无辜,也会被其想方设法拖下水。

  细辛浑身摇摇欲坠,一时支撑不住轰然倒地,所幸有侍卫在场,见状立刻把人带离。

  “再问你一遍,陆妙在何处?赵仪、郭深被调到了哪里?”言攸踏着慢步接近,又越过他直视梅奴,“他不说,你知道吗?”

  “呀,她一个家奴哪里晓得这些事。”

  路恒袖袍下的手指并拢,向门外弯了两弯,动作收入梅奴低垂的视线内。

  梅奴恐慌道:“奴婢不知情,奴婢先告退了。”她畏畏缩缩把头低得更低,只差埋进地底,永不面对天光。

  “那就是你知道?”顷刻间,言攸再回首盘问他。

  路恒道:“秦姑娘好会钻字眼,这不是什么好事,容易起误会。”

  “还要拖延时间吗?陆妙母女自被表兄驱逐出府后就被你们抓走,卖至歌楼,她母亲为奴为婢做粗活,她为奴为伎受侮辱,薛衡,好毒的心肠,她们母女二人哪处对不住你?”

  时机一至,就杀其母,栽赃嫁祸,反过来蒙骗唆使陆妙去击鼓鸣冤。利用、欺骗、报仇……应有尽有。

  路恒表情快要龟裂。

  她轻描淡写说“薛衡”,“薛衡”两字诅咒一样萦绕不消,贯穿的是整个少年时候的怨恨,或许因为并非一母同胞,兄长把奴仆的命都看得比他重。

  陆妙母女没有任何一点对不住他们……

  多可笑。

  当初只要他们肯施舍一点点,肯留一点点良心和善心,念在薛家旧时帮衬他们的情分上,不做尽断绝来往的恶事,也许他们便不会举家北上,也许就能避免后面这一切。

  这是天道好轮回。

  是他不想阖家安宁吗?

  陆氏瞎了眼,他的母亲再也看不见了,过了那么多年,他早就模样大变,陆氏却连看一眼都再看不了。

  “哈哈哈哈……”他捂面疯笑,不知道笑什么。

  这么久以来,路恒都没有去见薛疏一眼,哪怕一眼。

  他好想说:知道当年你们北上后为什么就没人追债了吗?因为他们直接用我来抵押欠款,用我一个活人抵押啊!一抵押、一压榨……好多好多年,敲打鞭笞都永无止息!

  那时候他都宁愿他是个疯子是个傻子,眼一睁一闭间就能懵懂地忘记一切,可偏偏他本来是不比兄长差一丝一毫的,他明明也能够读万卷书,也能够考学宫,也能堂堂正正地生存。他不想和薛疏作比,只盼着兄弟二人能并列同称。

  可是能直接放任他、弃他不顾的兄长,这么多年,看他平步青云,看他受人敬重,路恒觉得恶心,好恶心,不该跟他一样在各种场所阿谀奉承、唯唯诺诺,跟他一样烂掉吗?

  世道所说的公平怎么从没降临在他身上!

  下一刻,剑出如龙,反劈向言攸,她闪避几时,只不过被削掉了几缕头发。

  路恒眼疾手快,转手再刺,可究竟是个文人,不过一只纸老虎。

  言攸是杀不过那些江湖刺客,但一个文人,她尚足以应对。

  刀剑相击铮鸣,她倾身闪躲时,余光望见提裙而逃的梅奴,已然快逃出庭院。

  她不欲与路恒纠缠,立时折身而出,快步追去,身后的路恒如有所感,眉头紧紧攒起,伸长左手前去拉扯,只拂过一截衣袖,空握虚风。

  抓不住,他就刺剑而上,言攸早料他会下杀手,一记背挽花格开剑刃。

  那梅奴虽然姿态畏缩,却是个会些武功的,见言攸追来撒腿跑得比谁都快。

  “抓住她!”

  言攸扬声唤道,原本在静等的侍卫闻讯而动,三两相随。

  “薛衡,轮到你了。”

  正是一刹冷冽回眸,她两步绕后,刀背敲中路恒肩背,对方猝不及防向前趔趄过去。

  言攸展臂横刀,路恒站定时那刀口离他喉管只有寸余。

  只差一点就刎颈而亡。

  路恒两眼瞠大,前所未有的心惊与胆寒,她要不是顾忌着众目睽睽下杀人犯罪,恐怕真会一刀了结掉他。

  一滴汗,点落刀面。

  言攸掐着他后颈,即使身量不足以压制,也凭着刀剑真理令他不再妄动。

  “承认吧。”

  言攸在他耳边轻笑:“承认什么?凭你的主观臆测、异想天开,就想继续给表兄泼脏水?”

  “薛家根本不会有你这样的女眷。”路恒后槽牙咬紧。

  言攸:“你说闺阁女子应是怎样的?”

  “又非将门出身,却学一些野招,下手出奇的阴毒……呵,薛氏断不可能认你这样的外人。”路恒被她押解至旁边,正被她用绳索一圈一圈捆手,口中讽刺不休。

  言攸嗤地笑声,足下提劲正中他腿窝,踹跪下他,趁他双手不便无法起身时强势地碾压上他左肩胛。

  “外人?你又是什么人?凭什么做薛氏的主?”她讥诮着激他。

  果然,路恒扭动得更厉害,只可惜是徒劳。

  他一面不承认是薛衡,一面不容薛家接纳外人。

  人不能,至少不应如此厚颜无耻。

  “薛家表姑娘应该是怎样的?”

  “像陆妙那样,被你们算计夜袭,被欺辱利用,再去状告亲人?”

  “同是薛家表姑娘,我并非要与陆妙相比,她害表兄下狱,但也有可怜之处,若是你们遮掩的真相、编织的所谓公道被她悉数理清,你猜要被斩首的是谁?”

  路恒心态陡崩,“你前几日躲躲藏藏,面都不敢露,到底是用什么法子找来这里的!”

  “嘘,省省脑筋吧,这点小事对你已经不重要了。”

  “接下来,薛衡表兄,你恐怕要想一想如何面对狱中的兄长了。”

  “这些年,兄弟阋墙,只增不消,你想见他都想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