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一从大地起风雷 三-《汉末小人物》

  身边是自己人在下才能坦言,正如皇甫彦所说,冀城粮草充裕缺的就是打手。马超在羌氐人中具备强大号召力,因此咱们才允许他驻屯在落门聚,透过现象看本质,咱们其实看中的是羌氐人的战力。

  曹军虽然打跑马超,可羌氐人还在。过去有马超横在中间,咱们不方便直接召唤羌氐人,现在马超怕跑了,咱们就该主动出击将这份强援利用起来。

  望垣百姓死光,正好废物利用,韦康是正牌凉州刺史,以凉州刺史的名义发出号召,羌氐人来帮咱们就把望垣城送给他们。望垣城比边境那几个木头砦子强多了,咱们介意死过人羌氐人可不会介意,想得到望垣城肯定愿意来助战。

  梁王不是说让咱们拖延吗?曹军主力不在落门聚,不敢攻击路过的羌氐人,咱么就能凭空得到打手。日后曹军杀来就让羌氐人出兵挡住,假如曹军主力在落门聚没走,正好让他们和羌氐人血战,咱们一样能得到时间。

  韦康重重点头,光顾着着急上火,这么简单明了的事居然忽略,对于我这种举世无双的大才来说当真不应该啊!不过他又觉得奇怪,刚才干嘛要瞒着皇甫彦?

  苏则和杨阜对视一眼,意思是咱毕竟是外臣,这话得你们身为幕职的天水七家来说,自己人说出来就不叫挑拨离间。

  杨阜明白道理,环视一圈众人,讲起话口吻煞有介事。要说起羌氐人中的号召力,整个关陇马超属第一,但别忘了还有一个韩遂号召力同样不小。咱们有机会找羌氐人帮忙,韩遂也不会闲着,他也能找啊!

  就怕羌氐人看在过去的情面上,不要一个空城而去支援韩遂,咱们不能不防啊!落门聚卡在羌氐人来援的路上,咱们一口咬定曹军在落门聚,断了韩遂去找羌氐人支援的念想。

  羌氐人都是一根筋,承诺大于一切,就看谁先和他们达成约定!等到羌氐人占据望垣,韩遂再去召唤,他们不愿意挪窝更不好意思违背约定。

  等杨阜讲完,苏则立刻补充:“使君不妨征召金城麴演入幕,授意他和宋建联络,不可让张猛独占金城辎重。”

  这话补充的相当及时,陇西打热火朝天,梁国没动一兵却隐隐有号令河西四郡的架势。韦康可是正牌凉州刺史,张猛一向不服州府调遣,今后铁定是梁王的人。骗他来卖命可以,但是不能让他凭空吃到大头。

  对此韦康深以为然,手捻胡须自言自语:“得派个实诚人去。”

  “姜仲奕足担此任。”苏则说的是上邽功曹姜冏姜仲奕,作战悍勇极有谋略。另外此人是姜叙的亲弟弟,忠诚方面有保障。

  姜叙立刻拱手:“舍弟必不辱命!”

  韦康思索一阵脱口而出:“这么说,还有得打?”

  麾下众将同时俯首:“愿为使君肝脑涂地!”

  混迹乱世谁还没有几个死忠粉啊!韦康瞬间容光焕发,拿起羽毛扇走到当中,表情凝重边歌边舞:

  黄金竖高门兮,华灯升煌煌;

  中庭生桂树兮,白玉设君堂;

  樽酒敬弘名兮,作使群优倡;

  兄弟三两人兮,仲子为侍郎;

  曲调悠远抑扬顿挫,步履轻盈身姿卓荡,满堂众人眯着眼睛如痴如醉。

  阎温轻轻拽了拽韦康衣角:“哀哉,哀哉。”

  韦康眉毛一凝,心里老大不乐意,你个不懂风雅的夯货多什么嘴,显你挂念百姓是不是?我还不知道为望垣遭难百姓讲两句?启承转折需要过程,上价值要在最后,最后!

  哗啦一声大门被推开任养几步冲进来,看他满头大汗的模样,估计是没少跑路,看见有水连话都顾不上说抄起杯子猛灌。

  本来就不痛快,又被冒失鬼打断思路,韦康脸色一沉:“武都道何故如此失态?”

  改土归流这种形式的开疆拓土在两汉就便存在,凉州在这方面一直走在全国前面,几百年不断蚕食蛮夷土地,设立新县城纳入大汉版图。

  新地区蛮夷人口占绝大多数,中央为便于区分重点扶植,这些城池不叫某县而称作某道,久而久之道字变成固定称呼不再舍去。比如狄道、羌道都称呼狄道县,羌道县,武都道加县字绕嘴,故此不加县字直接称作武都道。

  任养官至武都县长,用官职代称其人显得关系很生疏,这是韦康在当众发泄心中不快。

  “夏侯渊,夏侯渊,不是,是金城。。。。。。不对,是张猛。。。。。。”任养边喝水边讲话,一个不留神给呛的直咳嗽。

  众人都听出有大事发生纷纷聚拢上前,任养环顾一圈突然再次急迫起来,拨开众人对着韦康大呼:“使君,皇甫彦!皇甫彦呢?”

  韦康给问的一愣:“刚走,咋了?”

  任养都快急哭了:“快追回来!”

  别驾阎温吩咐道赶紧去追,随后一边给任养捶背一边开口:“放心走不多远,不要急,从头慢慢讲。”

  “我,我早晨得报。。。。。。”任养这才安心开始讲述。

  任养家族和马超家族来往密切,手里有不少羌氐人的生意,今日一早负责金城郡往来的商人禀报一件大事。曹军没在落门聚待几天就出发,夏侯渊没去围剿马超,也不会来冀城,而是选择第三条路:凭借缴获的粮草消灭宋建。

  中平元年黄巾之乱爆发,宋建也在陇西造反,自称平汉王割据西北近三十年。之所以没人理全因为宋建这人忒老实,不管外面多乱从来不打仗,守着自己一亩三分地安生过日子。

  宋建的政策就一句话:缓和社会矛盾,常年休养生息。宋建身体力行杜绝铺张浪费,省吃俭用的钱全用在开垦荒地兴建水利上,同时执行休养生息轻徭薄税的政策,所作所为就为两个字“安定”。

  虽说每年政府收入不多,到底混了将近三十年,积攒的粮食无数金银成堆。这么多家底光靠攒可不够,宋建不是没本事的俗人,能割据一方三十年足以看出有手段。

  他看出来社会要想安定关键在争取多数人支持,社会的顶层掌握财富和话语权,社会底层数量众多闹起来就是大麻烦,两面都不能得罪,都需要讨好。

  屠刀挥向谁还用问吗?自然是处于中间的富户阶层,纠斗没有背景的小地主和富户,抄家的大头和当地豪强均分,剩下的零碎赏给平头老百姓。

  夏侯渊突然出现宋建大感意外,我老老实实做好人,曹军怎么就打来呢?人家都来打了也不能等死,宋建自认为对豪族很好,对百姓也不错,号召大家一致抵御外敌。

  然而没想到的是,豪门坐看宋建覆灭,老百姓也跳脚瞧热闹,整个金城没有一人愿意伸出援手。宋建这时候才明白过味道,两面都讨好结果是两面不得好。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社会不公始终不解决,每一次分赃都是信用的崩塌,你做的越多社会对你越反感,不反对你纯粹是因为有利可图。

  高层和底层天然对立,中间阶层还被你清算。问一句诛心的话,你想代表谁?谁都不认可被你代表,非得是你吗?换谁不行啊?一边吃你的一边还跳脚骂你,就是这么简单。

  宋建被整个社会抛弃,手里军队不多,抵抗一天城池便陷落。宋建应该改个名字叫宋财,三十年积攒全被夏侯渊缴获。首级被快马送去邺城报喜,手下当官的有一个算一个全被夏侯渊砍掉脑袋。

  这还不算完,曹军大搞株连,声称默许宋建造反就是有罪,豪门富户拿钱抵罪既往不咎,穷苦老百姓就惨了,抄家之外免不得皮肉遭罪。曹军在金城整整折腾三天,夏侯渊可算发一笔横财,只军粮一项就足够吃半年还有富余。

  老百姓一点都没后悔,曹军势大突然杀来,帮宋建是死,不帮宋建未必会死。反正过去占足了便宜,些许身外之物胜利者爱拿就拿吧。

  仅仅是宋建灭亡还不至于让任养如此急迫,夏侯渊前脚打下金城,张猛率领凉州骑兵就赶到令居县,当时张合部刚抢劫完令居县,满载妇女财物正在返回金城的路上。

  除张猛的武威骑兵之外,还包括庞淯的酒泉骑兵,张恭的敦煌骑兵,张进的张掖骑兵,可以说是把河西四郡全部军事力量都带出来。双方猝然相遇,面对四千河西骑兵,曹军张合部连战阵都来不及摆。

  张家三兄弟各有所长,老大是震古烁今的文化大师,老三在官场混得风生水起,而老二人如其名,是凉州数一数二的猛人。张猛不但有本事,性格还跋扈非常,在军队里老子做什么都正确,没有人敢忤逆半个字。

  骑兵突击散乱的步兵毫无悬念,张猛胜券在握却没有选择直接破阵,他要当着小弟们的面秀一回弓术。亲自带着上千骑兵冲上去,在曹军面前十步来了个大回旋。换作平时真能给张猛装到,错就错没有搞清楚对手的底细。

  河北军有两样看家部队当世无双,其一为重甲大戟士,其二是踏张强弩兵。张合麾下没有大戟士却有强弩兵,当时正好带有三十副踏张强弩。强弩兵接到的是死命令,隐藏在辎重中间谁都不能动,专挑张猛拔马回身时抬弩发射。

  张猛从小就豪横惯了,头顶大红色武弁,甲胄外面罩着丝绸大氅,夹在骑兵队伍中要多显眼有多显眼。三十支弩箭在十步距离同时发射,强劲弩矢从后背射入自右胸透出,其中一支射穿盆领刺破颈动脉,霎时血涌不止。

  张猛跑回去才跌落马下,当时眼球还能转动,只片刻后人就彻底失去意识,坏就坏在没留下话谁来接替指挥。

  能接班的就俩人,堂弟张进做人比较低调,换言之缺少狠劲,酒泉和敦煌两郡骑兵未必愿意听指挥;张恭本事不俗名声又高,杀伐果断说一不二,问题是他年纪轻还不算张家人,武威骑兵首先不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