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背水一战2-《护理部主任》

  护理部的日光灯管在散会后暗了半度。仲云把分科名单锁进抽屉时,朱丽丽正对着新招聘人员的简历发呆。走廊里的脚步声渐渐稀疏,只有重症监护室的方向还亮着暖黄的光。像黑夜里始终醒着的眼睛。

  莫文言推开ICU玻璃门时,监护仪的绿光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关栀正对着护理记录出神,笔尖悬在“分科事件”几个字上,舒果果泡的菊花茶还冒着热气,杯壁上的水珠顺着桌沿滴下来,在病历夹上洇出小小的圆斑。

  “仲云刚上任,能包容我们就不错了。”莫文言把外套搭在椅背上,白大褂下摆还带着护理部的冷气,“我们不是赢了,是各退了一步。”她望着同事们眼里的光亮,突然想起仲云最后说的“你们要好好上班”,原来妥协不是认输,是为了更长久地并肩。

  关栀的钢笔在纸上划了道弯:“你到底跟仲主任说了啥?”她想象着莫文言据理力争的样子,突然就笑了。这个总说“不想惹事”的护士,为了科室能豁出去吵架,比任何表彰都更让人安心。

  “就说‘老护士熟流程,新人得从头教’。”莫文言的指尖在茶杯沿转了转,水汽漫过指腹时,声音放得很软,“仲云懂。她刚当护士时,也被老护士长护过。”

  走廊里的脚步声打断了这场闲谈。温柳查完房回来,白大褂上沾着点碘伏,看见护士站的热闹,突然就笑了:“都别聊了,赶紧下班。”她的目光扫过莫文言,眼里的柔和像刚化的雪。这个没被列入留守名单的护士,却为科室跑前跑后,比谁都更在意这个“家”。

  马德恩在办公室听温柳说完分科闹剧时,窗外的天色已经暗透。他望着病历上“8床拟收入院”几个字,笔尖在“重症”两个字上划了划。这个月的第17个重病人,监护仪的警报声几乎没停过。

  “她们愿意留下是好事。”他把听诊器往脖子上一挂,“ICU最缺的就是熟手。”他想起自己刚当主任时,为了留住老医生跟院长拍桌子的样子,突然就懂了那些护士的坚持。有些眷恋,藏在每天摸熟的监护仪里,藏在彼此递器械的默契里。

  第二天的晨会还没结束,8床的转运床就推进了ICU。病人身上的引流管像团乱麻,胃管里的咖啡样液体顺着管壁往下滴,压疮处的敷料浸得发黑。范静铺床的动作顿了顿,突然想起自己刚当护士时,老护士长说的“越重的病人,越要细心”。

  “准备抢救车。”马德恩的声音突然响起,他握着听诊器的手指在病人胸前停了停,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心率掉得厉害。”

  监护仪的警报声像突然炸响的惊雷。廖鑫递除颤仪的动作又快又稳,电极片在病人胸前贴出标准的“前侧位”,关栀推着抢救车跑进来时,治疗盘里的注射器碰撞出急促的响。整个ICU瞬间变成了战场,每个人都像上了弦的箭。

  “肾上腺素1毫克静推!”马德恩的声音穿透警报声,他盯着监护仪上的直线,突然想起三十年前第一次抢救失败的夜晚,老主任拍着他的背说“尽力就好”。

  抢救持续了整整四十分钟。当马德恩说出“停止抢救”时,ICU里的空气突然凝固了。范静扯掉手套的动作顿了顿,看见病人家属瘫坐在走廊的身影,白大褂口袋里的橘子突然硌得慌。那是齐大哥早上塞给她的,现在还带着余温。

  医生办公室的门被关上时,暮色正漫过窗台。马德恩望着窗外渐渐亮起的路灯,指尖在病历上“抢救无效”四个字上轻轻摩挲。这个月的第17个病人,也是第一个没能从ICU走出去的,监护仪的余响还在耳边,像首没唱完的挽歌。

  温柳路过办公室时,听见里面传来压抑的叹息。她刚想敲门,却在走廊转角撞见抹眼泪的范静。两个身影在监护仪的绿光里站了很久,谁都没说话——有些难过,不用分享就懂。

  “我们尽力了。”温柳的声音突然响起时,值班室的时钟刚敲过八点。她望着同事们眼里的红血丝,突然就笑了,“明天还有新病人要接。”

  监护仪的滴答声里,关栀突然给每个人倒了杯热水。水汽漫过杯口时,舒果果的声音带着点没散去的哽咽:“至少我们试过了。”

  马德恩推开办公室门时,正好撞见这场沉默。他望着护士站的暖光,突然想起刚入职时的誓言。“健康所系,性命相托”,原来这八个字里,不光有救死扶伤的荣光,还有接受遗憾的勇气。

  夜色渐深时,ICU的灯光依旧明亮。8床的床铺已经整理干净,消毒水的味道里混着新换的床单香,像在等待下一个需要被救治的生命。马德恩站在走廊尽头望着这一切,突然就懂了。所有的遗憾,都是为了更珍惜下一次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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