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穷途末路-《爆改摄政王妃,从当血包开始》

  翊坤宫偏殿里,自打丽昭仪怀孕后便成日飘着药草的苦涩味,虽说沉闷,但不至于让人喘不上气,和此刻凝聚着沉沉死气、混杂着些血腥味的空气截然不同。

  云袖躺在床上,双眼空洞像是被窃走魂魄地望着张定繁华的绣花图案。殿中嬷嬷的哭声、大气不敢出的婢女和小腹深处的传出的剧痛,都在逼着她承认此刻发生的事实。

  “丽昭仪小产!”殿外传报的宫人忽然大喊一声。

  云袖僵硬地扭过头,看着屋中的人。

  “孩子……本宫的孩子……”她嘴唇翕合,眼中不断涌出热泪,看向稳婆嬷嬷的眼神带着恳求。

  站在床边的稳婆手中抱着个襁褓,可那襁褓不哭也不闹,任由稳婆抱着。

  稳婆面露难色:“娘娘,要不还是……别看了。”

  死婴,男孩,跟个小猫崽子大似的——看了也叫人心酸。

  云袖不答,眼睛都不眨地死死盯着稳婆,干裂的嘴唇微微动了动。

  “是个皇子。”稳婆声音里带了哭腔,她捧着冰冷的、小小的襁褓,忽然跪地,“娘娘节哀……”

  四五个月的孩子小产,如何能活下来?

  云袖转过头。

  “啊——”一声凄厉的嚎叫从她嘶哑的嗓中冲出,这一声耗尽了全身的力气,只能再无声又无助地呢喃,“我的皇儿……我的皇儿!”

  身下的鲜血汩汩涌出,染红了被褥。

  躲在殿中不起眼一角的顾较看见这一幕,心像是被架在火上炙烤一样。他学医十五载,进入太医院三十载,一直做的是救死扶伤之事,如今他做了这样违背祖宗的事情……

  顾较知道,自己往后余生都会沉溺在良心的煎熬里。

  他眼前一黑,几乎瘫软在地。完了……丽昭仪的孩子,全完了……

  宠妃丽昭仪小产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瞬间飞遍宫闱。

  “砰!”

  坤宁宫内,沈凌波手中的茶盏落地,瞬间粉身碎骨,溅起的茶水打湿了凤袍下摆。

  “丽昭仪小产?孩子保住没?”她脸上的错愕与震惊并非虚假。

  “是个刚刚的男婴,可是一出生就断气了。”小宫女跪在地上,向沈凌波回复。

  沈凌波深吸一口气,让自己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冷静下来。

  燕彻执说了不动云袖后,自己就停了对太医院的施压,为何云袖依旧小产了?

  如今这局势……

  一股寒意顺着沈凌波的脊椎往上爬——这盆脏水,怕是要泼到东宫和自己身上。

  “叫太子进宫!本宫要见太子!”

  “娘娘,太子已经先被皇上宣去养心殿了,现在太子、太医都在那里。”

  养心殿内,严寒的咆哮声震得在屋檐上歇脚的鸟儿都振翅逃离。

  “废物!一群废物!”燕寒一脚踹翻了案桌,笔墨纸砚、奏折、茶盏,所有东西稀里哗啦摔了一地。

  燕寒双目猩红,胸膛因大喘气而剧烈起伏,看着眼前跪倒的一大片人,他抬起因暴怒而颤抖的手,指着众人道:

  “朕的儿子,朕的皇子,就这么没了?你们是怎么伺候丽昭仪的?是怎么照顾丽昭仪的?顾较,你给朕滚出来说!”

  顾较被吓到连滚带爬扑到燕寒脚下,额头重重磕下:“陛下息怒!臣罪该万死!臣已经竭尽全力,可丽昭仪她身体孱弱,底子不好……臣,臣回天乏术啊!”

  他涕泪纵横,不知是因为愧疚还是恐惧。

  “回天乏术?”燕寒怒极反笑,那笑声却瘆人无比,底下翻涌着帝王的震怒,“好一个回天乏术!朕养你们太医院一帮废物,连后妃怀孕都照看不好,朕看你们是存心的。来人,把这几个庸医统统打入天牢,严刑拷问!朕要看看,到底是是谁的熊心豹子胆,敢谋害皇嗣!”

  燕彻执跪在人群中,深深埋下的额头已经渗出冷汗。

  “陛下!”“陛下开恩啊!”“臣从未……”

  太医们被拖走时,哭喊求饶声一片,却叫不软丰顺帝此刻的心。

  顾较面如死灰,被拖走时,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同样脸色难看的太子燕彻执身上。

  那眼神复杂难辨。

  “太子。”燕寒的声音再次响起。

  燕彻执的心向下狠狠一沉。

  “丽昭仪这事,与你有没有关系?”

  燕彻执抬起头,虽然解释并不能消除多疑的陛下对他的疑虑,可是丽昭仪流产的确不是他的手笔,他也绝不背这口黑锅!

  “回父皇,儿臣得知丽昭仪小产时也相当意外,父皇若觉得是有人从中作祟,大可以去彻查。”

  “彻查?太子,你监国理政,太医院也在你的辖制之下,如今出了这等滔天大祸,你作何解释?你敢说与你无关?”

  人心中的偏见会不断找出新的理由,让自己的偏见看起来合理,看起来是“真相”。

  “儿臣监管不力,让有心之人有机可乘,伤害了皇家子嗣,是儿臣之过,请父皇降罪!”燕彻执端端正正磕了个响头,随后直起身子,目光如炬火般坦荡,直视暴怒的燕寒,“但是丽昭仪小产,与儿臣决无瓜葛!”

  “那你就去查,给朕查个水落石出,查不出,太子也别当了!”燕寒的怒吼在殿内回荡,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燕彻执心上。

  “儿臣,遵旨!”

  父子二十年,亲情寡淡,更谈何信任?

  燕彻执起身离开。

  “殿下,咱们回东宫?”

  “不,去赵家。”

  燕彻执刚到赵家,看见赵家父女便知道他们已经等候多时了。

  “云袖落胎真的与本宫无关!”

  赵家父女都不说话,燕彻执以为他们也觉得这是自己所为,有些激动地解释起来:“本宫既然已经与你们同盟,说了不动云袖,就绝不会在背后做动作!”

  “殿下别着急,我们知道这并非你的手笔。”赵明成说,“可是我们知道没有用。”

  燕彻执看向赵明成波澜不惊的脸。

  “现在随便抓个人去问觉得是谁安排的,十有八九都会说是您。这么多年储位被您一人霸占,如今有个可能的‘政敌’即将出世威胁您的地位,那您为了保全自己,初出手残害也是‘人之常情’。”

  “但这真的不是本宫……到底是谁?”

  赵明珠叹了口气。

  “殿下,就是东宫干的。”

  “东宫”不仅是一个人,更是一个势力。

  燕彻执也想到这一点,他瞳孔微不可察地放大了一些。的确除了东宫,这孩子不会挡任何人的路,只有东宫会下手。

  赵明成看见燕彻执沉思的模样,相信他已经明了赵明珠的意思。

  “殿下觉得,会是谁?”

  “谢士津。”燕彻执斩钉截铁,眼中燃起熊烧的怒火。

  翊坤宫偏殿的哭嚎与混乱被墙隔开,主殿依旧是岁月静好的模样,德妃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方才起床。

  她一出寝殿,就看见小丫鬟跪在门前,战战兢兢的。

  “出了什么事?”德妃懒洋洋地问道,以为是哪个小丫头又打坏了什么名贵的花瓶这样的小事。

  宫女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低声禀报:“娘娘……偏殿丽昭仪那边……小产了,皇子也夭折了。”

  德妃伸懒腰的动作停滞住,眼中的朦胧也立刻散去。

  “夭折了……”她轻轻重复,声音听不出情绪,“是个男孩?”

  “是……”

  德妃沉默片刻,坐到梳妆台前。

  镜中的美人娇艳如花,看不出她真实年纪,但明艳的长相,此刻却有一丝淡淡的忧伤,眼中也闪过一丝涟漪,不过很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会随本宫去看看。”

  德妃穿了身玉白色的衣服,当她踏进偏殿弥漫着淡淡的血气和绝望的内室时,看见床上躺着的女人像是老了十岁,全无生气地瘫在榻上。

  云袖看见德妃进来,空洞的眼神忽然聚焦,恨意似乎要夺眶而出:

  “是你,是你这个贱人!”云袖挣扎着起来,手指大幅度地颤抖着指向德妃,声音尖锐嘶哑,披头散发犹如疯妇,“都是你害的!若不是你假惺惺骗我结盟,实际上踩着我爬上龙床复宠,我怎么会不敢相信你给的安胎药,怎么会继续吃太医院那些‘毒药’?是你害死了我的儿子,是你这个毒妇!”

  “丽昭仪娘娘丧子之痛可以理解,但是也不能这样血口喷人污蔑我家娘娘吧!”

  德妃的心腹宫女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为德妃打抱不平起来。

  “住口。”德妃轻轻说道,头也不回道,“你先出去,在殿外等本宫。”见宫女担忧而不肯,她加重语气,“快点。”

  殿内只剩两个女人。

  德妃的脚步停在离床榻几步远的地方,脸上依旧是那副淡漠的神情,仿佛云袖的指控只是无关痛痒的疯话。

  她静静看着云袖歇斯底里的模样。

  “当初永执死的时候,我和你一样。”她缓缓走到床榻旁边,坐在云袖身旁,“他骑着疯马坠崖,找回来的时候血肉模糊。我知道凶手是谁,可是我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像你这样……”

  “无能狂怒地咒骂。”

  云袖眼中满是不解。

  德妃继续:“你知道这样的下场是什么吗?是所有人都觉得你疯了,然后失宠、失势,再也没有人理你。后来我累了,不骂了,就天天去寺庙给我的永执祈福……”

  “够了!”云袖打断一直自说自话的德妃,“我与你不同,我要杀了燕彻执,杀了顾较给我的儿子报仇!还有你这个踩着我复宠的贱人,你也别想好过!”

  “那你尽管来取我的命!”德妃拔下头上的簪子塞到云袖手中,“现在你就可以杀了我,你敢吗?杀太子,你进得去东宫吗?”

  云袖挣扎着将那只被强行塞入手中的簪子摔出去。

  “丽昭仪,”德妃说,眼中涌出几分偏执,“我和你一样想杀了燕彻执,可是事实告诉我,一个无权无宠的妃子像这样报仇简直是天方夜谭!所以我复宠,为了在这深宫中多一份自保之力,能与你守望相助……”

  “闭嘴!”云袖厉声打断,泪水从眼角滑落,她何其不知道自己的势力和东宫相比多么的渺小?

  “现在我的孩子没了,你是不是很失望,是不是觉得我这颗棋子没用了?”

  德妃轻轻叹了口气。

  “云袖,你太偏激了。”这声叹息在殿中显得格分外清晰,“本宫现在还可以站在这里,而你……你若是想通了,我在主殿随时候着你。”

  德妃知道此刻说什么,对困兽般的云袖来说都是徒劳。

  她不再言语,转身离去。在这吃人的地方活下去,才能谈复仇。

  夜色如墨。

  顾较做了几十年的太医,帮过的人也遍及皇宫各处——看守他那间监狱的狱卒。

  于是狱卒趁着换岗时,给了顾较一个时辰的时间去“求助”。

  谢府高大的朱门金币,门前的灯笼在夜风里摇曳,投下昏黄冰冷的光晕。

  顾较如同丧家之犬,蜷缩在府邸后巷的阴影里,身上的袍子沾满尘土,不复院判的威风。

  “首辅大人身体不适,不见客。您请回吧。”侍从的话像一盆冰水,从上到下浇透了顾较。

  他仿佛身处冰窟。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是谢士津的棋子,如今已成弃子。

  谢士津利用他导致云袖小产,如今皇子夭折,东窗事发之际,谢士津毫不犹豫地把他撇弃,任由他自生自灭。

  全是骗局!

  如今一切都完蛋了,太医院的同僚们的性命,他的妻儿,都将因震怒的皇威而万劫不复、千刀万剐。

  他顾较,死路一条!

  就在万念俱灰之际,顾较恨不得一头撞死在谢士津家门前,一个人却无声无息地绕到他身后。

  “顾院判。”

  “谁!”顾较猛地转身,“你是谁?”

  “德妃娘娘有请。娘娘说,院判要是想活命,就跟我来。”

  德妃?顾较脑中闪过千百种可能,但是却想不出德妃为什么要出手。一个沉寂多年干刚刚复宠的妃子,为什么要来趟这趟混水?

  可现在,迫在眉睫的是如何活下去。

  “我跟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