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黑衣少年-《秦梦长歌》

  幽沉如墨的夜幕,仿若一块巨大且沉重的黑色绸缎,沉甸甸地覆压在朱家府邸之上。雕花的窗棂间隙,艰难地透进几缕微弱昏黄的烛光,那烛光摇曳不定,恰似风中残烛,将室内的阴影肆意拉扯,使其如鬼魅般狂乱舞动。朱九此刻满脸涨得通红,额头上青筋根根暴突,好似一条条狰狞扭曲的蚯蚓,他的双眼之中,燃烧着炽热而又邪恶的欲火,如饿狼般死死地盯着琉璃,嘴里呼出的粗气,在这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粗重而又令人胆寒。

  “小美人,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朱九声嘶力竭地嘶吼着,旋即猛地一个箭步向前冲去,那速度犹如饿虎扑食。他的双手好似两把生锈且布满寒光的铁钳,裹挟着一股蛮横霸道的劲道,径直朝着琉璃纤细柔弱的双臂恶狠狠地抓去,那架势仿佛是要将琉璃瞬间生吞活剥,毫不留情。

  琉璃全神贯注地盯着朱九的一举一动,但表面上还是装出恐惧的样子,骨子里曾经做特种兵时的本能让她随时准备迅速做出任何反应。她轻咬下唇,贝齿深深嵌入粉嫩的唇瓣之中,随即身形敏捷地向左后方一闪。朱九这一扑顿时扑了个空,整个人由于惯性向前踉跄了好几步,险些狼狈地摔倒在地。

  “你这臭丫头,竟敢躲!”朱九恼羞成怒,迅速转身,再次张牙舞爪地朝着琉璃冲了过来,那模样好似被激怒的恶兽,越发凶狠。

  琉璃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决然与果敢,她趁着朱九靠近自己的瞬间,脚尖轻点地面,身姿轻盈如燕,身体仿若一片随风飘舞的柳叶般翩然飞起。与此同时,她的右手聚力,在空中划过一道利落的弧线,那手刀带着呼呼风声,精准无误地劈向朱九的颈侧。朱九只觉脖颈处传来一阵剧痛,仿若被利箭射中,紧接着眼前一黑,庞大的身躯像一摊毫无生气的烂泥般轰然倒地,扬起一片薄薄的尘士。

  琉璃飘然落地,干净利落的身手,并没太多的起伏,只是衣裙和发丝随风飘动了几下,她警惕地盯着朱九,确认他暂时不会醒来后,才转身夺门奔出房间。

  朱家巷的街道幽深而又曲折回环,蜿蜒曲折的小径在黯淡朦胧的月光映照下,如同一条条灰白色的蟒蛇,在晚上显得阴森而又神秘。此时正值深秋之夜,凛冽的秋风呼啸而过,如尖锐的哨音,吹得路旁的树木沙沙作响,那枯黄的树叶纷纷飘落,似一只只断魂的蝴蝶在空中打着旋儿。琉璃在这如同迷宫般错综复杂的街道上拼命奔跑,耳边唯有自己的脚步声和呼啸而过的风声。

  走了片刻,她终于寻觅到一处院墙,墙根下的杂草在夜风中瑟瑟发抖,似是在为她的遭遇而感到胆寒,犹如忠诚的臣子为受难的君主悲叹。琉璃不顾一切地冲过去,双手紧紧攀住墙头,奋力向上攀爬。翻身爬上墙头后,她深吸一口气,纵身一跃,跳进了庭院。

  刚一落地,便听到一声轻微的抽气声。琉璃迅速抬眼望去,只见一位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英俊少年正站在不远处的回廊之下。少年身着一袭黑色的锦缎衣衫,那衣衫剪裁得体,宽宽的袖口绣着精致细腻的银色丝线纹路,在黯淡的月光下闪烁着神秘莫测的光泽,宛如夜空中闪烁的点点繁星。他身姿挺拔如峰,剑眉星目间透着一股与年龄极不相符的英气。剑眉犹如两把锋利无比的宝剑,斜斜地插入鬓角;双眸恰似璀璨夺目的星辰,在深邃的夜空中闪烁着明亮而锐利的光芒,幽黑的瞳仁里仿佛藏着无尽的故事与力量,深邃而又神秘。高挺的鼻梁下,嘴唇线条坚毅而优美,微微抿着,彰显出他倔强不屈的性格。他那健康的小麦色肌肤,仿佛是被炽热的阳光精心涂抹而成,散发着一种蓬勃向上的朝气与活力。虽年纪尚轻,却自有一种浑然天成的王者霸气,与白衣少年的儒雅高贵截然不同。

  琉璃的心猛地一紧,双脚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她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少年,全身的肌肉如同拉紧的弓弦,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危险。此时,天空中乌云开始缓缓聚集,将那本就微弱的月光遮挡得更加朦胧,庭院里的气氛愈发紧张起来,仿佛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少年却双手抱胸,神色平静如水,嘴角甚至还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率先打破沉默:“这深更半夜的,小娘子翻墙而入,莫不是在玩什么新奇的游戏?”说着,他微微歪头,眼神里满是好奇与调侃,那模样好似一只狡黠的小狐狸。

  琉璃尴尬地轻咳一声,眼神闪躲,不敢直视少年的目光,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公子莫要取笑,我……我只是不慎误入此处,还望公子莫要见怪。”她边说边不自觉地揪着衣角,耳朵尖微微泛红,犹如春日里盛开的桃花花瓣。

  少年微微挑眉,眼中闪过一丝戏谑,向前迈了一小步:“不慎误入?这高墙大院的,小娘子能如此精准地‘误’进来,也是本事。”他双手背在身后,向着琉璃走来,走到琉璃跟前,围着琉璃缓缓踱步,每一步都带着一种审视的意味,像是在打量一件稀世珍宝,眼神在琉璃身上上下游移。

  琉璃被噎得一时语塞,不知如何作答,脸上泛起一抹红晕,心中暗暗叫苦,只盼这少年不要为难自己才好。她偷偷抬眼打量四周,寻找逃跑的时机。只见这庭院不大不小,地面用整齐的方砖铺就,缝隙间生着几缕青苔,在这黯淡的光线下,青苔显得愈发幽绿,像是给大地铺上了一层绒绒的绿毯。庭院中央有一座小巧的假山,山石嶙峋,形态各异,有的像威严的狮子,有的像灵动的猴子,旁边环绕着一泓清泉,清泉在月光下泛着粼粼波光,偶尔有几条小鱼在水中欢快地游动,泛起几圈小小的涟漪,似是在为这寂静的夜奏响一曲欢快的乐章。回廊的柱子上雕着简单的花卉图案,虽不华丽,却也精致,彰显着主人家的品味与格调。

  少年见琉璃不说话,停下脚步,站在琉璃面前,双手叉腰:“小娘子,你若不老实交代,我可就要喊人了,这深更半夜的,有陌生人翻墙进来,我这心里害怕呀。”他嘴上说着害怕,脸上却没有一丝惧意,反而笑意更浓,那笑容里带着一丝捉弄的意味。

  琉璃赶忙摆手,着急地解释:“公子且慢,实不相瞒,我是为了躲避歹人,慌不择路才翻墙至此,绝无恶意。”她眼睛睁得大大的,满是诚恳地望着少年,眼神里还带着一丝未散尽的惊恐,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这模样任谁看了都会忍不住怜惜一番,少年却眼珠一转,故作惊讶道:“躲避歹人?小娘子这是招惹了何方神圣?是那江洋大盗?还是山中土匪?”他一边说,一边夸张地张大嘴巴,表情甚是滑稽。

  琉璃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不是江洋大盗,也不是土匪,是那朱七家的恶少,他欲对我无礼,我才奋力逃脱。”

  “朱七?”少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原来如此,那小娘子姓甚名谁?从何而来?又为何会落入那朱家恶少之手?”他像连珠炮似的发问,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琉璃,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表情变化。

  琉璃犹豫了一下,缓缓说道:“我叫琉璃,本是代城之人,鄗代一战父母双亡,家中只剩小女子一人,朱九的父亲朱七是我娘亲的亲弟弟,我便来投靠于他,谁知道表哥朱九趁舅舅舅母不在,借酒行凶,欲对我……”说话间,还特意挤出几滴眼泪,抽泣起来。

  少年听后,哦了一声,并没对她悲惨的身世表示同情,反而轻轻一笑,说道:“琉璃,这名字倒是好听。不过,我这庭院可不是随便能进的,小娘子打算如何补偿我?”他嘴角上扬,眼神里带着一丝狡黠,显然他并不相信琉璃说的话。

  琉璃面露难色,不知少年意欲何为:“我如今身无分文,公子若是想要补偿,待我日后有了能力,定当涌泉相报。”

  看琉璃那模样,少年摆摆手,大笑起来:“哈哈,我逗你玩呢!看你紧张得,脸都白了。”

  琉璃微微嘟起嘴,嗔怪道:“公子这般戏弄于我,可不够仗义。”

  少年双手合十,作揖赔礼:“是我错了,小娘子莫气。在下朱正,你叫我阿正就好。”

  琉璃听到“阿正”二字,心中一惊,脱口而出:“秦始皇嬴政!”但是,嬴政十三岁登基,此少年看上去十七八岁,如果是嬴政,应该在大秦宫里当大王,怎么会还在这里?

  看见琉璃瞪大双眼望着自己,少年先是一愣,随即又是一阵笑声:“秦始皇?什么秦始皇?我就叫阿正,与那秦始皇可没半毛钱关系,不过是我爹随意取的。你可别想太多啦!”

  琉璃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你不是。”

  “这个嬴政……是你什么重要的人吗?”少年缓步走到台阶前坐下,用手拍了拍身边的台阶,示意琉璃也坐下。

  琉璃摇摇头:“我并不认识他。”

  “秦……始……皇,他是秦国的大王吗?怎么我从未听闻过?”见琉璃没有坐过来,少年再次拍了拍台阶,“坐下来聊聊?”

  琉璃尴尬的笑了笑,心中笑道:这个时候,嬴政都不知道回秦国没有,你当然不会听闻过。思绪间还是顺了少年的意,在他旁边的台阶坐了下来。

  少年笑了笑,沉默了一会,望着天空若有所思地说道:“秦始皇,始皇,你给我讲讲秦始皇的故事吧,我很感兴趣。”

  琉璃望着少年真诚的脸,点点头,开始讲述:“秦始皇赵氏嬴政,十三岁继位,彼时虽如雏鸟初啼,却已显露出非凡的睿智与果敢。他以稚嫩之肩,扛起秦国之重担,周旋于吕不韦等权臣之间,如履薄冰却又步步为营,恰似那在荆棘丛中觅食的猎豹,小心翼翼却不失锐利。待他铲除嫪毐与吕不韦两大势力,便如潜龙出渊,威震四方。此后,他重用李斯、王翦等能臣猛将,这些人仿若他手中的利刃,助他先后灭掉六国。那六国在他的雄图霸业下,犹如风中残烛,逐一熄灭,终使他建立起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大一统王朝。他统一度量衡、文字,此等功绩,如同在华夏大地铺设了一条无形的通途,让文化与经济得以交融汇聚;修筑万里长城,那长城宛如一条巨龙横卧北疆,抵御外敌,守护着大秦的子民。”

  少年也在此时醒来,看到琉璃那窘迫的模样,他的心中同样泛起一阵尴尬。他的耳根微微泛红,眼神闪躲,不敢直视琉璃的眼睛,只能故作镇定地清了清嗓子。然而,他的内心却如波涛汹涌,一方面回味着昨夜与琉璃相拥而眠的温馨,另一方面又害怕自己的表现会让琉璃觉得唐突。

  琉璃率先打破沉默,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和羞涩:“公子,对……对不起,我昨夜实在是太困了,未曾想会如此失态。”她低着头,双手紧张地揪着衣角。

  少年连忙摆手,结结巴巴地说道:“没……没关系,姑娘也是累了。在下后来也睡着了,在下并非有意冒犯,还请姑娘原谅在下的唐突失礼之处。”可他那不自然的表情和慌乱的眼神却出卖了他内心的紧张。

  两人又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默,气氛变得有些微妙。琉璃偷偷抬眼看向少年,心中对他竟然多了几分说不清楚的感觉。她心想,糟了,刘璃啊刘璃,你真是龌龊啊,竟然饥不择食到——这种未成年的小孩子都……看来是真憋坏了。想到此,不禁羞愧难当,满脸通红。

  这下坏了,少年更是以为她是因害羞而面红,更加上心了。而此时少年也在偷偷打量着琉璃,他看着琉璃那因羞涩而愈发动人的面容,心中的涟漪越泛越大,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最终,琉璃深吸一口气,说道:“多谢公子昨夜收留,我得回去了。”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转身翻墙而去。

  少年心中虽有不舍,但还是点了点头,说道:“姑娘保重,若有需要,可再来此处找我。”他看着琉璃离去的背影,出神了好一会才缓过来,转身正想回屋里去,低头间竟发现,地上静静躺着一条白色的发带,那发带如同一缕彩色的梦,他缓缓弯腰捡起,紧紧握在手中,心中泛起阵阵涟漪,久久不能平静。那发带在阳光下闪烁着柔和的光芒,仿佛是琉璃留下的一抹温柔的记忆,深深地烙印在少年的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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