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想死而不得-《辽西夜行人》

  第一百五十四章

  走进小道观院子里的孙志成好奇地到处看,任远把院门关上,又把门栓插好,转过身来,站在门口看着孙志成,孙志成晃晃悠悠地走到东厢房的门口,见房门没有关严,正被风吹得一下一下地不停开合,便伸手抓在门把手上,想要把门关上,鼻子里却突然闻到从门里涌出的一股味道,让他心里一惊,急忙松手向后退了两步,回头朝任远看过来,见任远只是微笑着看着自己,孙志成急忙回到院门口那里,小声对任远说道:“他可没告诉我他也在这儿!”任远疑惑着反问:“他?哪个他?”孙志成把自己的两只脚在地上掂了掂,做出点着一只脚走路的模样,任远恍然,心里的疑虑打消了大半,笑道:“难怪你能找到这里来!”孙志成从兜里掏出烟盒,先抽出一支,递给任远,自己的也叼上一支后,打燃防风火机,给任远把烟点上,同时说道:“我把他送到省厅的大门口后,连车都没停,就直奔这里了,该说不说,他给我画的路线图,连转弯儿的路口有几棵什么树,都标得清清楚楚的!”

  任远不接话,只是默默吸着烟,孙志成从兜里把手机掏出来,在任远面前展示了一下,说:“远哥,您放心,一进山,我就把手机卡从手机上取下来了,手机也关机了!”任远点点头,抬手在孙志成的肩膀上拍了拍,脸上笑了笑,安慰他道:“你办事,我放心!”孙志成不好意思地接口道:“我都对自己不放心,您就别磕碜我了,要不是我把自己姓名都露给姓陈的那伙人了,也不至于连夜又从省城里跑出来,现在看,一时半会儿我不能回去了!远哥,求收留啊!”任远点头,胳膊一抬,搂在孙志成的肩膀上,说道:“走,我带你去见一下我师叔和师弟,然后你把最近这些天发生的事儿,从头到尾给我细讲一遍!”孙志成答应了 一声,一边跟着任远往大殿方向走,一边小声问道:“他们哥俩,历来都是同出同进,怎么就剩一个在这里了?”任远嘿嘿一笑,答道:“小孩儿没娘,说来话长!”

  宋处长一边戒备着周围的动静,一边向前走了几步,快到床前时,他停住脚,把手里的短棍朝站在床上时哭时笑的小孩儿伸过去,只是口中发出哭声和笑声脸上表情却如同麻将里的白板一样没一丝变化的小孩儿,把自己的两只灰突突的小手伸过来,哭了一半儿的声音猛地停下,立马又转换成笑声,就要抓住宋处长递过去的棍子,房间内的灯突然同时闪了几下,跟着就亮了起来,可发出的亮光,明显不是正常的灯光亮度,惨白刺眼,李树和张成龙两人不由自主地用拿手电的左手手背向眼睛上遮去,灯光又瞬间熄灭,两人的眼睛也跟着被致盲了一样,眼前一片模糊,李树立即叫了宋处长一声,却没听见宋处长回话,心里一急,便试探着向刚才宋处长站立的地方摸了过去,同时用手背使劲儿揉着两眼,身后门口的张成龙也跟一边揉眼,一边对李树小声叫道:“西面走廊里有人,好像是个女的!”

  李树快速地眨了几下自己的双眼,又把手电向身前照过去,顿时呆住,渐渐清晰的视线里,宋处长仰身躺在床上,手脚规规矩矩地伸得笔直,他那根短棍放在床上,那个小孩儿却已经不见踪影,李树头也不回地对张成龙喊道:“看好走廊里!”没听见张成龙回应的他急忙转头把手电向门口照过去,正好看见张成龙跟在一个女人的身后,向走廊东面走,而张成龙的肩头上,赫然蹲着那个小孩儿,小孩儿嘴里喃喃叫着“麦麦”,两只小手朝那女人伸过去去,那个女人怀里却还抱着另一个似乎更小的小孩儿,扭头往房间了看了一眼,和李树打了个对光,她撇了下嘴角,眼神儿显得十分不屑,李树骂了一声,就要出门追赶,想了一下,又快速回到床边,把手枪插回后腰上,从床上抓起宋处长的那根短棍,跳到窗边,伸手把窗帘拉开,随后便用短棍向窗户玻璃上敲了下去,几声脆响之后,一阵冷风透过破碎的玻璃吹进房间里,他又回到床边,一边小心着身后,一边用短棍在宋处长身子四周的床上拍打。

  很快,宋处长大声咳嗽起来,坐起身子,探头在床边呕了几声,李树急着说道:“处长,张成龙被一个女人给勾搭走了!”宋处长头脑似乎还没彻底清醒过来,问李树道:“他有对象了?你该替他高兴才是,说什么勾搭不勾搭的,多难听!”李树脑门子上都是汗,下定决心一般,把短棍往宋处长手上一塞,不及多说,便向门口跑去,后面却响起乓的一声,他赶紧又回头看向宋处长,就见他已经从床上下来,正举手往自己的脑门儿上揉,嘴里还发出咝咝的声音,李树明白,宋处长这是用短棍给自己头上敲了一下,不免咧了咧嘴,替宋处长感到疼,宋处长的眼神儿却清明许多,快步朝门口走过来,问李树道:“什么女人?”李树急忙答道:“看背影,就是之前在监控里看见的那个!还有,她怀里抱着一个小孩儿,之前那个,在张成龙的肩膀上蹲着!”宋处长哦了一声,又揉了揉脑门儿,冲李树摆了摆手里的短棍,镇定地说道:“往哪个方向去了?带路!”李树向走廊东面指了一下,当先便走,宋处长从房间里出来,先是扭头往西面走廊看了看,眉头皱起,正要跟上李树,李树回头叫道:“处长,快看,前面那个房间门口有一双脚伸出来!”

  张成龙身上各处都是好好的,没受什么伤,就是神情愣愣的,好像刚刚从梦里醒过来一样,他被李树扶着坐在地上,对着四周左看右看,宋处长蹲下身子,伸出左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见张成龙的一双眼睛跟着自己晃动的手来回看,知道他脑子应该没出问题,稍稍放下心来,对李树示意了一下,两人各自抓着他的一条胳膊,把他从地上搀扶起来,李树道:“处长,接下来呢?怎么办?”宋处长有些无奈地摇摇头,回答道:“我连自己怎么着了道的都不知道,还能怎么办?”想了想,又道:“看来对方还是忌惮咱们的身份,没敢下狠手伤人,咱们先撤!”李树点点头,突然支吾着问:“要不,让陈......过来看看!”宋处长瞅了瞅李树,没有吱声。

  两人扶着张成龙顺着楼梯又走回到顶楼,推开安全门后,见市局刑警队的那伙人正在收拾带过来的家伙事儿,知道他们也要收队,宋处长松开抓着张成龙胳膊的手,快步走到那位市局的领队身边,问道:“那具尸体和木箱都拉走了?”那位领队有些吃惊地看着靠在李树身上的张成龙,忍住自己的好奇心,没出言相问,伸手对之前女尸躺着的地方指了一下,回答宋处长道:“刚抬走,还不到十分钟!”宋处长点点头,说道:“完事儿的话,咱们一起下楼,走楼梯,别坐电梯!”市局领队的疑惑地看了看宋处长,见他表情有些严肃,立即又对着张成龙打量了一下,小声问道:“吃亏了?”宋处长也不隐瞒,低声把那个女人的事儿说了一遍,随后问对方道:“这家酒店的老板是谁?”市局的领队嘬了一下牙花子,答道:“两个月前,从京城到省城的高速上出了一场车祸,重大型的,死了四个,正好是这家酒店老板一家四口!”宋处长愣了一下,正要细问,那个领队的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他漫不经心地接听,随后立即两眼睁大,吃惊地看向宋处长,放下手机后,他对宋处长说:“火葬场来接尸体的车刚从酒店门前拐到路上,还没开多远,就撞到路边电线杆子上了,有人趁他们不备,打开后边的门,把那个木箱拿走了,对了,司机还说,当时突然有一团浓雾卷到驾驶位儿那面,有一根像是棍子一样的东西把车窗敲碎,伸进车里,在他胳膊上捅咕了一下,他没把住方向盘,这才撞到电线杆子上的!”

  待房间门口和走廊里的雾气散尽后,刘星星这才把两个鼻孔里的药丸儿拿出来,从自己的兜里掏出一张纸,十分爱惜地把两枚药丸儿里三层外三层地包裹了一番,揣进自己的兜里,又把两手在身前拍了拍,瞬间,他就变回了自己本来的面目,陈敬低头朝自己身上看了看,却看不出自己有什么变化没有,刘星星晃了晃大脑袋,说:“我变回来了,你也只能跟着变回来!”陈敬笑着点点头,指着他的放包药丸儿的纸包的兜,说道:“扔了吧,想要的话,我这里还有!”刘星星摇头,道:“这么好的东西,扔了就浪费了,大不了我以后还用它们堵鼻孔。”陈敬见他这么说,也就随他去,推开房间的门正要进去,刘星星在他身后突然小声问道:“为什么要手下留情?那人要不是身上有伤,你俩正经得对上一会儿,他要是得手了,要我看,他下死手,可不带犹豫一点儿的!”陈敬回头看了看刘星星,疑惑道:“他有伤?哪来的伤?”刘星星抬手在右上腹比划了一下,陈敬恍然,道:“他那是有病,不是带伤,这正是我没捏碎他喉骨的原因,我想等等看,他用我借给他的那本书,能研究出什么灵丹妙药来,真弄出来了,张弛也就......!”话未说完,陈敬就住了嘴,对两个在床边正襟危坐的武警说道:“两位,给上面的人报告,让他们快点儿下来打开电梯救人!”

  两个武警动作十分迅速地从房间里出去,后面那个在关门的时候,明显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把门虚掩上,刘星星转身看了看门,又看了看陈敬,陈敬注意到了他的举动,微微摇头,刘星星叹了口气,慢慢走到床边坐下,两脚离地半尺,摇来荡去的,一边床上的老郝,等陈敬也坐回到床上后,开口问道:“哥俩就来了一个?”陈敬答:“乌老大不知去干什么了!”老郝想了想,又问道:“我听见魏见秋在房间里把门拍得山响,看来是真急了!”陈敬冷笑,说:“想死而不得,想活又憋屈,能不急吗?”两人正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听见门外走廊里又是一阵脚步声,乱糟糟的,陈敬疑惑道:“电梯里就倒了三个,用得着这么大张旗鼓的吗?”刚说完,门就被推开,一个武警背上背着一个圆滚滚的家伙,两边还各有一人相帮着,走进门里,陈敬看见武警背上那人的油光锃亮的大光头,惊得一下子从床上站起,迎上前去,帮着那三个武警把面皮和嘴唇都显出青紫色的胖子放到自己床上,正要撑开他的眼皮看看,门外又背进来两人,陈敬当然一眼就认出,被背进来的这两人分别是瞎子和大个儿,老郝和刘星星急忙从各自的床上跳下来,也帮着把瞎子和大个儿弄到床上,随后,李东民和两个武警也被抬进房间里,老郝和刘星星两人脸上都露出吃惊的神色,陈敬却显得十分镇定,他动作十分麻利地先后在胖子、瞎子还有大个儿手腕脉搏上摸了了摸,随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扔给站在一边发愣的刘星星,说道:“一人一粒,和水喂下!”刘星星马上行动,老郝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水,跟刘星星一起开始忙活。

  陈敬走到被放在地上李东民身旁,正要蹲下身子摸他的脉搏,李东民却一下子坐起来,对陈敬叫道:“你不去抓那个姓乌的,躲在房间里装什么神医?”陈敬一愣,反问道:“你装死还挺像一回事儿!”说着,伸手抓在他的衣领处,也不起身,随手向一边一甩,李东民的脑门儿又磕在地上,身子在地板上向门口滑了过去,李东民怒气勃发,正要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门口那里又传来脚步声,一人说道:“小李,撒什么泼?”李东民急忙立正站好,指着正蹲在一个武警身边的陈敬还要说话,那人说道:“姓乌的刚走了没一会儿,你撵上去把他抓回来?”李东明立即噤声,嚅嚅道:“厅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