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6章 青春试炼-《山里韵事》

  开学的第一页,是用迷彩服和汗水写就的 。

  为期一个月的军训,像场逃不开的青春试炼。

  但对石榴而言,军训却少了高中时那份隐秘的雀跃。

  因为操场上再没有那个叫万雁鸣的男孩,和她并肩站军姿,同踢正步了。

  大学的军训远比高中严苛。

  教官们来自驻地部队,每个口令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对待学生也像新兵一样严格。

  九月的广州,太阳依旧毒辣,塑胶跑道蒸腾着热浪,站不到十分钟,迷彩服便湿透黏在背上,汗珠顺着鬓角滚落,砸在滚烫的地面,瞬间消失无踪。

  站军姿的时间,从五分钟拉长到十五分钟、半小时,最后是一个小时……

  空气凝固般灼热,脚底板像踩着烧红的炭。

  队列里,有女生低声啜泣,有男生眼前一黑栽倒,但训练强度丝毫未减。

  四面转法,齐步走,跑步走……

  最后的正步定型,一天成百上千次的踢腿下来,整条腿酸胀得仿佛不是自己的。

  石榴庆幸自己底子好,爱跑步,咬牙硬撑。

  军训成了陀螺般的生活:没有周末,没有休息,回到宿舍倒头就睡,饭量倒是前所未有地见长。

  日子在汗水和酸痛中一点点麻木,唯一的慰藉,是训练间隙摸出手机。

  电话卡办好的第一时间,石榴就把万雁鸣的号码拨了出去。

  物理的距离被电波填满,文字和声音成了传递思念的桥梁。

  分隔两地的新鲜感,迥异的校园生活,南北不同的气候风物……他们总有说不完的话。

  那些面对面时难以启齿的细碎心意,隔着千山万水,反而更容易流淌出来。

  心里装着一个人,目光便懒于在别处多作停留。

  石榴对同班同学印象模糊,只记得班长是个阳光帅气的男孩,团支书是个热情大方的女孩,两人家境优渥,出手阔绰,和辅导员院领导谈笑风生,游刃有余——

  这种圆融,是石榴学不来,也做不出的。

  “灵活点,和老师同学搞好关系。”

  二姐的叮嘱犹在耳边,但她依旧习惯性地保持着自己的步调,只是比高中时略微舒展了些。

  ——

  不过,凭着吃苦耐劳和动作标准,石榴再次被选为队列标兵。

  这次,是两名女生标兵一起训练。

  电话那头,万雁鸣描述的军训休息时光则热闹非凡。

  艺术院校,人人身怀绝技。

  即兴一曲清唱,一段热舞,甚至来段口技或武术,都信手拈来。

  纵使万雁鸣弹得一手好吉他,嗓音清亮,却也不似高中时候轰动全校了……

  “石榴,你又当标兵了?和谁一起?”

  万雁鸣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

  “说了你也不认识。”

  “哼,”他声音闷闷的,

  “就不能……别那么显眼么?我不想你跟别的男生走一块儿……”

  高中时标兵并肩的画面,此刻成了他的心头专属。

  “是女生啦!”石榴失笑。

  “哦……女生啊,挺好,挺好!”电话那头的语气瞬间由阴转晴。

  石榴抿嘴一笑,开始试探:

  “你们学校……美女如云吧?”

  “还好,没细看。”

  “真的假的?怎么不好好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他答得飞快。

  “好看啊。”石榴故意道。

  “再好看,”万雁鸣的声音低下来,带着一丝认真,“也没你好看。”

  “油嘴滑舌……”

  石榴嘴上嗔怪,心里却像被羽毛轻轻拂过。

  “真没有,”他顿了顿,“其实你不用担心的。”

  “为什么?”

  “虽然美女多,但帅哥更多啊!我在这儿,也就路人甲的水平了。”

  他自嘲地笑笑,

  “而且人家家境好的比比皆是,谁看得上我?也就你,还肯理我这个‘穷小子’了。”

  石榴握着电话,想象着他故作委屈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

  也许吧,在那样的环境里,颜值和才华,或许真的只是最普通的入场券。

  “对了石榴,”万雁鸣话锋一转,

  “你们国庆放假吗?”

  “还不知道呢,马上会操表演了,之后应该放吧。你们呢?”

  “我们……也还不清楚。”

  他停了一下,状似随意地问,

  “哎,你在学校遇到老同学了吗?初中或者高中的?”

  石榴的心跳漏了一拍,

  “我……还没遇到。”

  “一个都没有啊?”

  “嗯,一开学就军训,人都认不全……”

  “我们这边有老乡会,我还遇到个少年宫的老同学呢,真巧……”

  石榴沉默下来。

  裴嘉楠的名字就在舌尖打转,却像被什么堵住了。

  怎么说?说他在同一个大学,却至今未见?

  甚至火车站那次,他可能故意躲开?

  最终,她只是含糊地应了一声:“嗯……”

  就在这时,宿舍楼尖锐的熄灯铃骤然响起。

  “熄灯了!先挂了!”石榴匆匆按掉电话。

  夜沉下来,浑身酸痛像散了架。

  她躺在床上数上铺的铁栏杆,想到后天的会操汇演,疲惫的身体里竟生出一丝轻快的期待。

  一是,这磨人的军训终于要结束了。

  二是,听说汇演那天,北校区的学生也会过来。

  到时候……能见到他吗?

  此时,裴嘉楠的名字像枚硬币,在她心里反复翻转。

  ——

  石榴是后来才知道,火车站那次错过,并非偶然。

  裴嘉楠确实安全到校了,只是,专业不同的他们分属不同的校区。

  石榴在以人文社科为主的南校区(本部),裴嘉楠则在专注医学领域的北校区。

  一条珠江,隔开了南北。

  有同学说,从南校区北门望出去,隔着珠江,能隐约看见对岸北校区南门的轮廓。

  校车穿梭其间,快则十二分钟,慢不过二十多分钟。

  然而,这短短的距离,却像一道无形的墙。

  石榴没过去,裴嘉楠也没来过。

  他们之间,没有任何联系。

  二姐倒是交代过:

  “毕竟是老乡,又在同一个城市读书,咱们一点不照应,说不过去。石榴,要是碰见了裴老二,热情点,带他来家里吃个饭,也算对嘉松有个交代。”

  石榴嘴上应着,心里也存着一点说不清的记挂。

  自从医院那扇门将他们隔开,再未相见。

  火车站的躲闪,更印证了他的回避。

  石榴不想这样。

  如果天各一方也就罢了,如今近在咫尺却形同陌路,总显得太过刻意。

  还有……那份鉴定结果,石榴终究还是好奇的。

  此时她甚至在想——如果他们真是兄妹,反倒好了。

  至少她能名正言顺地关心他,在万雁鸣面前,也少了那份难以言说的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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