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2章 大学,我来了-《山里韵事》

  阮小玉的这声呼唤,像一根无形的线,猛地将沉浸在依恋与失落中的两人拽回了现实。

  万雁鸣身体一僵,像被惊醒般猛地松开了怀抱。

  他知道,这短暂的温存结束了,他该走了。

  窗外,午后的阳光白得刺眼,蝉鸣声嘶力竭,仿佛在为他这段仓促落幕的“登门”之旅奏响最后的、喧嚣而寂寞的乐章。

  ——

  自那通来自都市的、带着冰冷指令的电话响起,阮小玉的态度便悄然蒙上了一层不易察觉的疏离。

  起初,看这男孩开着车、带着厚礼登门,那副郑重其事的架势,她还暗自揣测,以为对方家里是默许甚至支持这段关系的。

  毕竟,若非看重,怎会让一个半大孩子如此行事?

  可万母那通电话,字里行间的客套疏离、不容置喙的催促,像一阵寒风,吹散了阮小玉心头那点刚刚升起的、关于“准女婿”的热乎劲儿。

  原来,人家家里是这般态度……

  冷淡,甚至带着点居高临下的审视。

  既然如此,倒也不必强求。

  阮小玉心里那点攀附的心思淡了,反而生出一股属于母亲的硬气——

  她家石榴才多大?刚考上名牌大学,模样是顶顶出挑的,性子也稳重,前途一片光明,何必上赶着去贴人家的冷脸?

  堂屋里,切开的西瓜红瓤黑籽,水灵灵的,散发着清甜的诱惑。

  阮小玉热情地招呼着,脸上的笑容依旧,但那份热络里,已然掺进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客气和距离。

  她将最大最甜的一块递给万雁鸣:

  “孩儿啊,天热,快吃块瓜,解解暑气再走!”

  西瓜入口冰凉清甜,汁水丰盈。

  可万雁鸣只觉得那股甜意只在舌尖打了个转,便迅速被心底翻涌的酸涩淹没。

  他匆匆吃了几口,食不知味。

  石榴也沉默地吃着,低垂的眼睫掩去了所有情绪,只有微抿的唇角泄露了一丝紧绷。

  “叔,婶儿,谢谢款待,我……该回去了。”

  万雁鸣放下西瓜皮,声音有些发干。

  “哎,好,学校的事要紧!路上开车慢点,注意安全!”

  阮小玉连忙应着,语气是恰到好处的关心。

  林成静也点点头,没说什么,只是拍了拍万雁鸣的肩膀。

  万雁鸣的目光最后深深落在石榴身上,带着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一句低语:

  “石榴……我走了。”

  “嗯,路上小心。”

  石榴抬起头,努力想给他一个轻松的笑容,却显得有些勉强。

  车子发动的声音打破了小院的宁静。

  万雁鸣坐进驾驶座,隔着车窗,最后望了一眼站在门廊下的石榴。

  她穿着那条略显时髦的短裙,身影在午后的强光下显得有些单薄和遥远。

  他挥了挥手,车子缓缓驶出林家小院,卷起一阵细微的尘土,最终消失在村道的尽头。

  目送着车子彻底不见踪影,石榴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仿佛要将那扬起的尘土也看尽。

  然后,她一言不发,转身径直走向了屋后那片熟悉的石榴林。

  ——

  她要去和三姐告别。

  因为她知道,自己也即将启程,离开这片承载了她所有欢笑与泪水的土地。

  夏日的石榴林,早已不复花期的盛况。

  曾经灼灼如火、点燃了整个林子的石榴花,此刻大多已凋零,只余下零星几朵,倔强地缀在浓密的枝叶间。

  那零星的红,在满目苍翠中显得格外醒目,却也更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寂寥。

  它们热烈地绽放着最后的生命力,仿佛不甘心就此沉寂,却又无法改变季节轮转、繁华落尽的宿命。

  风穿过林间,带着溽暑的闷热和草木蒸腾的气息,吹动了石榴额前的碎发,也吹得那几朵残花微微颤动,像是在无声地叹息。

  石榴走到三姐的坟茔前,墓碑被雨水冲刷得干净,周围野草萋萋,几朵不知名的小花在风中摇曳。

  她静静地站着,没有言语。

  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在她脚边投下斑驳晃动的光点。

  这片林子,是她童年唯一的乐园,是她认识世界的起点,也是她逃避流言蜚语的堡垒。

  如今,她真的要走了,带着对未来的憧憬,也带着对过往的眷恋,还有心底那份沉甸甸的、无法言说的秘密和惘然……

  林子里很安静,只有风过树叶的沙沙声,和远处隐约传来的、不知疲倦的蝉鸣。

  那几朵残存的石榴花,热烈又寂寥地燃烧着,像极了此刻石榴心中,那团被强行压制却不肯熄灭的、关于爱与未来的微弱火苗——

  大学,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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