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2章 讹钱-《涛起微澜》

  而当铺听着好像是个很有年代感的行当,但其实它从未在生活中消失,不管国内国外,普遍程度甚至不次于银行,越大的城市越是如此。

  所以项骜没有费劲,就找到了一家名叫“奇货可居”的店,从名字到这装修特点,无疑是个华人开的,不过这在缅甸也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进入大门,里面是个柜台,柜台相当高,哪怕是他这身高,想看到里面的坐店掌柜也得仰着头,普通人离得太近压根儿都看不着。

  而对方一见有客登门,当即抬头,试探性的用中文问了一句:

  “华人?”

  “嗯。”

  “那先生有什么是我能效劳的?”

  “我有点事急需用钱,想当个东西。”

  “您要当什么?”

  项骜伸手一摸,摸出一块类似玉璧一样的物件儿,然后放在了桌子上,掌柜的接过手,道:

  “我主攻古董和字画,对玉器不甚了解,您稍等片刻,我请店里的二朝凤过过目。”

  此话话音还没落,只听“咔巴”一声响,玉璧从中间断开了,落下去的那一半摔在地上顿时碎了个星坠云散。

  这边闻声登时以又惊又怒的口气道:

  “您把我的玉给摔了?!”

  掌柜的先是一脸错愕,随后有些慌张,道:

  “它自己断开的,不是我的事啊。”

  “幸亏我个子高,看得清楚,不信调监控,玉就是在您手里碎的,您还想赖账不成吗?!”

  随着声音陡然提高,里面这位更慌了,扶了扶眼镜,擦了擦手,应付了一声询问怎么了的声音,接着压低了嗓门道:

  “您这块玉怕也不是真心来当的,但今天算我栽了,您想怎么着吧?”

  项骜表现得根本不吃这套,回道:

  “怎么着?你当然得赔我!”

  掌柜的一副打掉牙往肚里咽的表情问:

  “您想要多少?”

  “说的太多丧良心,这个数吧。”话罢伸出了两根手指头有。

  “两万缅元?”

  “放屁!20万美元!这个是我祖传的宝贝,你给两万缅元打发要饭的呢?!”

  里面看着这边的神情,嘬了半天牙花子,道:

  “行,我给您转账,提供一个账户吧。”

  “不必,我要现金,马上去取。”

  掌柜的实在无奈,只好找了个小伙计来暂时顶班,然后自己跑出去取钱。

  而不远处的街对角就有银行,所以这个过程非常快,回来时一个手提袋已经被装的满满当当了,递过去时项骜接起拉开往里看了看,依然不客气的道:

  “这次算便宜你了。”

  说完就要走,而对面赶紧拿起两瓣的碎玉璧追着说:

  “您的东西!”

  “不要了,送你当个纪念吧。”

  自始至终都在旁观全程的“雾非雾”都看傻了,心说这是什么套路?如此无赖的行径哪怕是在“康家门”里也没见过!

  等走远了,这才问:

  “恩人,您这是讹他们的钱吗?”

  “对,这个讹字用的很准确。”

  “可...”

  “可什么?感觉和我一个‘正派人士’的作为有点不符是吧?”

  “倒也不完全是,我只是觉着您提着剑进去硬抢的可能性都比较大,没想到会是这种办法。”

  “这种办法风险低我才选这个。”

  “雾非雾”想了想,感觉有道理,又问:

  “只是我不明白,您为什么选择当铺?”

  “你唱过这么多戏曲,对传统文化也一定颇有了解,那结合你所知道的,猜猜我为什么要找当铺的晦气。”

  她真的认真琢磨了一会儿,随后道:

  “您是说这一行可恶?”

  “对。”

  “这个我的确有所了解,历史上那么多农民起义,义军每打进一座城,往往最先被百姓群起攻之的地方一个是衙门,另一个就是当铺,因为平时低收高卖,趁人之危实在可恶,欺负的人太多了,所以一旦有了机会,被报复的也是最惨的。”

  “嗯,是这个意思。老话说‘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其实在这五个职业上面还有一个更可恶的,就是这一行;现在比当年当然是好多了,但本性难改,‘虫啃鼠咬,光板没毛’的那一套还是继续传承,过手的都是亏心钱,大奸大恶谈不上,但也绝不是什么好东西。”项骜道。

  “可做当铺的哪个不是精明至极?怎么能被您这么简单的就讹出了20万,还是美元?这也是我最想不通的地方,觉着那个掌柜答应的太干脆了,连挣扎都没挣扎一下。”雾非雾道。

  “因为他没想到我这一手。在古董圈里,不管物件儿贵贱,是都不能过手的,即你不能直接递给我,我也不能直接拿给你,这样谁没拿住摔了的话讲不清楚是谁的责任,所以如果一个人要给另一个人看,必须把东西先放到桌子上,再由对方拿起来,而一旦拿起,东西出了任何问题,责任便是谁拿着谁担。

  这掌柜必然是行家里手,所以我俩交接的时候就是走的这个规矩,但他可不知道那玉璧在我放下之前已经掰了一下,掰的里面有了裂纹,从外表是看不出来的,可只要稍微施加外力便会崩开。

  而损坏之物无论档次高低,只要责任确定在店家,那赔偿就是必须的,虽然不能让客人随便狮子大开口,但也得尽力满足,否则客人吃了亏出去宣传宣传,未来谁都不来了,买卖也就没法做了。

  这算是当铺比古代的最大进步吧,店大欺客的事情仍然广泛存在,但优势没有过去那么明显了,以前弱势的一方因为有了更多选择,也具备了一定的反抗余地。

  然后我利用这个占了先手,必然得理不让人,赶紧把钱拿下;另外你大概也注意到了,他特别怕我大声嚷嚷,因为把客人的东西弄坏了还赔钱,这对一个坐店的二朝凤来说是一种极大的声誉损失,让老板听去了扣钱什么的都是小事,炒了鱿鱼是最有可能的,并且一旦让同行也知道了,那起码在这一片儿名声就算彻底臭了,哪家当铺也不敢再雇这种人当掌柜。

  因此这20万美元,不是那家当铺店里的钱,而是他自掏的腰包。

  至于玉璧是哪儿来的,我从机场工艺品店里用缅元买的,折合红票不到70块,你当时去了卫生间,没看见才不知道。

  缅甸盛产玉石,这种几十块的玩意儿,都是用最底层的边角料稍微加工再一下卖给囊中羞涩还想弄点纪念品回家的游人,算是‘穷游标配’吧。”项骜道。

  “雾非雾”听完不住的点头,并说:

  “您这真是打蛇打七寸,不管规矩还是心理上都是这中要害才赢的如此利落。

  但我还是担心,他们能在本地混的住恐怕都是地头蛇,您不怕那人吃了这么大的亏会找人报复吗?可能是店里养的打手,也可能是这附近与其相熟的小混混,然后让这些人把钱再抢回去之类的。”

  “这是自然,只不过那家店的老板恐怕要扔进去一笔远比20万美元更大的钱咯。”

  “您要碰瓷?”

  项骜转过头来看着“雾非雾”,道:

  “我又不是‘康家门’的,可不玩那一套。不是,难不成你以为我要故意让他们打一顿然后故技重施二次讹钱?”

  对面没说话,只是眨了眨布灵布灵的大眼睛算是承认了。

  “这可不是国内,谁伤的重谁有理。况且我像是能让别人揍的样子吗?”

  “雾非雾”吐了吐小舌头,道:

  “也对,您能如割草机一样杀了几百人眼都不眨,又怎么会在小混混身上吃亏。”

  项骜没有接这话,而是道:

  “喏,你说的打手们来了,前面三个后面四个。”

  “雾非雾”这时候才意识到两人已经走到一处远离主街的偏僻所在,确切的说好像一家酒吧的楼后,只是酒吧白天不开业,所以安静的很。

  反正左右两边能走的路均已经被这七个人给堵住了,身前身后则都是数米高的墙和一扇打不开的小铁门。

  有心问怎么能走进这种适合他们动手的地方来,但转念一想肯定是恩人故意的。

  不等对面开口,项骜先声夺人道:

  “看你们的样子我也不必多说什么了,就一句算作临终关怀了——下辈子注意点吧。”

  带头的是个华人,操着口音很重的中文道:

  “乖乖把20万放下,我们放你俩一马没问题。主家说你看起来不好对付,实话告诉你为了这个我找来的都是硬手,非要动手的话,把你打死你也是白死,懂吗?”

  因为口音重,说的项骜分辨了一下才听明白什么意思,然后冷嗤了一声,道:

  “早知道各说各的,都浪费我给你们说那句。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