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朕之第一子[综历史]》

  听说霍显被处以千刀万剐之刑,皇后想要亲自到场观看,终是被宫婢劝住了。

  哪怕霍显嘴硬不开口,也有霍家人对霍显的罪行供认不讳,想到原本能够康健的珏儿,许平君恨不能活剥了她!

  “皇后殿下何必脏了自己的眼睛?千刀万剐是陛下专为霍显设的刑罚,听说本朝之前从未有过,要一刀一刀把人的血肉割下来,没个两三天办不好,万一小殿下想母后了怎么办?”

  许平君凌厉的目光缓和些许:“你说得对。”

  对霍显此人,陛下比她还要恨,不惜创立了这等闻所未闻的酷刑,她若去了,许还会增添麻烦。

  随即她问宫婢:“太后仍是不吃不喝吗?”

  早在霍恩大骂刘珏的那一天,得知消息的上官太后便瘫在地上,觉得霍家的下场不会好。

  太后比许平君还小两岁,当年六岁不到,便被上官家送进宫做了皇后,后来祖父上官桀被外祖霍光逼死,自昭帝驾崩,只能居于孤寂的深宫。

  尽管许平君尽心侍奉,上官太后依旧活得郁郁,得知霍家被族灭,她无声流泪:“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啊。”

  宫人们轮番安慰全都没用,听闻皇后的话,椒房殿婢女点了点头。

  许平君叹了口气:“罢了,随我去看看太后,她年纪小,还不知怎么难过呢。若是陛下带了珏儿过来,也让他们去长乐宫探望探望吧。”

  “诺。”

  ……

  云林馆中,霍成君凄厉大喊:“我要见陛下,带我去见陛下!”

  她发丝凌乱,疯狂叩着紧锁的门窗,往日奢华的裙裾被扒下,哪里还有昔日霍氏贵女的风华。

  守在外头的宦官充耳不闻,实在不耐烦了便道:“霍昭仪,您省省吧。如今陛下虽挪你进了冷宫,却还保留了昭仪的身份,若再惹怒陛下,恐怕只能废为庶人了!”

  霍成君失了力气般地滑落在地,泪水成串而下。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刘病已会这样对她,这些年,霍家出力还不够多吗?是她父亲扶持刘病已坐上皇位,她的兄长忠心耿耿,也从无不臣之心啊。

  原来这些年的温情都是利用,刘病已从始至终都在骗她,她嘶声大喊:“而今霍氏与从前的淮阴侯有何区别?好一个忘恩负义的大汉天子!”

  宦官脸色沉了下来,和同伴对视一眼:“不能任由她喊下去了,你先守着,我去禀报陛下。”

  “快去,我瞧她是疯了,还嫌下场不够惨?”

  ……

  宣室殿,刘询正在表演斗蛐蛐,嘴巴里发出生动的拟音,刘珏看得津津有味,实在忍不住了,伸手上前戳了一下。

  刘询很是欣慰,心想还是他有办法,区区小孩怎么能逃得过童年神器的诱惑?

  刘珏不是被诱惑了,而是觉得新奇,反正爹不许他练字,百无聊赖之下,自然觉得斗蛐蛐好玩。

  刘询指着浅黄色的蛐蛐道:“这是黄大将军!”

  又指着深绿色的蛐蛐:“绿大将军,这身段,这配色,一看就不同凡响。”

  刘珏:“……”

  算了,爹今年好像也才二十四,抹掉前头的二十和他一样大……

  父子俩玩得正高兴,黄门令悄悄过来,在刘询耳边低语了几句。

  刘询神色不变,让刘珏先猜哪位“大将军”能赢,起身向外走去,放轻声音:“霍显今日行刑吧。”

  “是,场地都按陛下的要求布置好了,在不见天日的暗室,行刑之人都是手艺强不怕血的军卒。”

  “敢说我儿生来不详,说宫中有污浊之气,”刘询冷冷笑了,“先拔了舌头,片她的嘴,告诉她,霍成君从今日起废去昭仪,形同罪人。”

  这不仅仅是活剐,还要诛心啊,黄门令轻声应是,却见陛下负起手,忽然想到了什么。

  “张氏还在闹吗?”皇帝不带感情地问。

  “皇后殿下出手惩治,将张婕妤降为美人,皇三子也搬到了皇子殿,不日即将启蒙。”

  “张美人,听着顺耳多了,还是平君懂我。”皇帝不禁点头,轻快地说道,“你去吧,朕还要陪珏儿斗蛐蛐。”

  黄门令麻溜地走了,心说他怎么觉得陛下玩得比小殿下还开心呢?

  错觉,一定是错觉。

  ……

  霍显死不瞑目,死前连发声的力气都没有了,据说收尸的狱卒止不住地呕吐。

  他们听从皇帝的密令将她挫骨扬灰,骨灰洒在茅厕前任人践踏,听闻霍显下场的官吏无一不是毛骨悚然。

  他们多是墙头草,或是从前投靠过霍光,心知这是皇帝给予他们的警告,警告他们认清如今的大汉是谁做主!

  他们顺从地低头,表示自己的臣服,可回头一看,而今大权在握的天子除了气势越发威严,依旧虚心纳谏、礼贤下士,驾驭臣子宽严并济,而非暴君之相,顿时心下复杂。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皇次子殿下不能惹。

  若顶撞了皇帝,陛下或许一笑置之,最多骂你一句让你滚,可一旦惹了皇次子,那就是死全家的节奏啊。

  “看到霍家的下场了吗?”他们和家中子侄耳提面命,叮嘱千万不要对皇次子殿下加以议论,更不能嘲笑“哑疾”!

  此乃宫中禁词,搞不好日后就成了长安的禁词,万一来个全族消消乐,他们伸冤都没地儿伸。

  霍家被灭族,震慑的不止是朝堂官吏,一些资历深厚的两千石太守、重臣,对当今天子都恭敬了不少。

  便是目睹刘询抱着刘珏处理奏疏,他们也无有异议,甚至涌起了一股攀比的潮流:陛下今天朝你炫儿子了吗?

  潮流的引领者为丞相魏相,不多时,张安世、丙吉等帝王心腹,无不接收到刘询明里暗里的苦恼——朕的珏儿太爱学习了怎么办。

  张安世:“……”

  丙吉:“……”

  他们回答各有千秋,得到满意答案的刘询面带笑容。

  丙吉摇摇头,心道没救了,他曾照料狱中的陛下长大,也曾亲自为陛下取名“病已”,如今看来这名字取得不对,得叫刘爱珏才行!

  这天,被封平恩侯的皇后之父许广汉进宫了。

  霍家被灭,刘询再无掣肘,肃清朝堂之后,便对从前接济过他的恩人大加封赏。除却没找到幼时在大狱对他加以照拂的恩公,皇后母家许氏、他的母家史氏,一跃成为大汉最为显贵的外戚,许家一门两侯,风光无限,许广汉却显得有些忧心忡忡。

  许广汉不是一风光就容易飘的人,这或许与他的过往经历有关。他年轻时服侍过老昌邑王刘髆,却因办错了事被处以宫刑,才被打发到掖庭当差。

  一个受了宫刑的老爷子,权力欲又有多足呢?

  他也没儿子,膝下只有平君一个女儿,只要女儿和外孙平安,他便心满意足了。

  大外孙用不着他操心,小外孙的哑疾却一直不好,许广汉很愁。此次他进宫便是为了寻医的事,若不是怕犯忌讳,他都想去蜀地找巫医了!

  刘珏见到外祖父的次数不多,到了椒房殿,他从刘询的怀里滑下来,跑到许广汉面前,抱住了外祖的腿。

  许广汉目露慈爱,笑呵呵地抱起小外孙:“哎哟,殿下又长大了,臣都快抱不动喽。”

  闻言,刘珏骄傲地扬起眉眼,皇帝爹附和道:“珏儿能吃能喝,最是好带不过。”

  刘询亲自给岳父递上杯盏,在许家人面前,他从不摆皇帝的架子,许平君温柔地看着这一幕,张罗宫人准备膳食。

  刘珏坐在外祖父怀中,听翁婿二人窃窃低语,许广汉道:“巴蜀的巫医……就是邪门了些,太过犯忌讳……”

  刘询若有所思,他虽是巫蛊之祸的受害者,但自身却有着薛定谔的底线:“只要能让珏儿恢复,就算是巫,朕也能授予他太医之职。”

  皇帝还真考虑起来,让巫医赶赴长安的可能性,眼瞧着话题要往歪魔邪道发展,刘珏听不下去了。

  这是英明神武的大汉天子能说的话吗??

  他啪地拍了下自己的肚皮,本想拍打外祖父的,思虑着老人家年纪大了,没有他爹皮糙肉厚,万一拍出个好歹来,娘一定会很伤心。

  刘珏只好退而求其次,望向他爹的桃花眼迸射怒火,愤怒地啊啊两声!

  刘询顿时闭了嘴。

  没想到珏儿的反应会那么大,他讪讪道:“爹只是随口说说,你外祖也只是随口问问。”

  许广汉:“……”

  刘珏不屑,若巫医真来了,他也不会让对方给他瞧的。

  意识到次子坚定的抗拒,刘询遗憾地放下念头,叹了口气对岳父说:“珏儿不愿意,罢了,日后也莫要提起。这孩子对医者很是挑剔。”

  许广汉欲言又止,哪有父亲听孩子的话的呢?

  不过巫医确实不太行,邪门是其一,万一被人检举,就连陛下都招架不了。那就继续找吧,这天下那么大,总有遗落的民间能人。

  虽是这么想,老爷子已经做好了小外孙一辈子都开不了口的准备,不仅是他,刘询,许平君,都曾料想过这样的结局。

  可他们又有什么办法?哭过痛过,生活还在继续,看见刘珏活泼的模样,他们还会情不自禁地笑出来。

  不一会儿,椒房殿摆上了丰盛的餐食,刘奭也到了,身后跟着一瘸一拐的石显。

  刘奭见过父皇母后,向外祖父问了声好,又朝弟弟笑了笑,随即盘坐下来,一个劲地埋头吃东西。

  许广汉察觉到了皇帝和皇长子之间的不对劲。

  担忧的眼神看向女儿,许平君有些无奈,父子俩还在闹别扭呢。

  刘珏对事情的来龙去脉一清二楚,他起居都在刘询身边,亲眼看到皇帝爹怒斥了教授兄长的几个儒师,说他们身具撺掇之嫌,实在是可恶。

  大儒萧望之因为教导得晚,没有得到“可恶”的评价,可一顿批评是少不了的,这一连串组合拳下来,兄长看向爹的眼神,好似都带上了畏惧。

  刘珏没办法做什么,除了在竹简上唰唰地写“兄长才八岁”,安慰刘询别生气,皇次子殿下旗帜鲜明地表达立场,他肯定和爹站在一起。

  谁叫他和爹更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