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2章 罐中影-《漂流25年后,我成了摆渡人》

  星火瞟了一眼这条视频日志的录制时间,换算一下……大概是蓝星时间的二十七年前。

  二十七年前,那团黑泥就自己跑出来过一次?

  是偶然吗,还是出现了其他意外?

  阿吉娜在日志中说,它应该是感应到了什么,才变得狂热的。

  它感应到了什么呢?

  这个问题的答案不难猜,只需要想想——那只小可爱现在在哪儿,正缠着谁呢?

  “卧槽,不会吧!?”

  星火敲了敲自己聪明的小脑瓜,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时间往前倒退二十七年,那好像…大概…应该……和阮望获得「愿望」权能,在船上苏醒的时间差不多。

  她倒吸一口凉气。

  “嘶——不是我想的那样吧?”

  “天哪,有趣…不对,胃疼起来了~!”

  星火嘴角挂笑,点开日志附带的视频资料,里面是“黑泥”逃出收容装置时的录像。

  可以看见,那团原本沉在罐子底部,懒洋洋不怎么动弹的黑色物质,在某一刻突然沸腾起来,伸出万千触手向外界试探,像一只闻到了主人味道的小狗,东张西望地探寻方向!

  这个过程中,它一会儿往左,一会儿往右,像只乱窜的无头苍蝇,将整个实验室搅得天翻地覆!

  真是肉眼可见的狂热!

  哪怕隔着屏幕,星火也能感受到它的兴奋劲。

  可惜,它最后失望了,它要找的人并不在这里。

  “虽然灵性分谱仪一直没有响应,但我现在可以确定,它确实如我所推测的那般——”

  视频日志里的阿吉娜缓缓说道。

  “我可以确定,它确实是一只特殊的孽种,拥有自我意识,灵性内敛的孽种!”

  “可是,什么样的灵性不向外发散,而向内收敛?”

  “有这样的灵性吗?我们何时制造过它?”

  ……

  星火继续往后看。

  自从黑泥逃出来过一次后,收容装置进行了升级,强度规格提升到了最高等级。

  第七孵化中心,由阿吉娜负责,一项项有关黑泥的研究有条不紊地展开,尝试从生物学、行为学、物质科学、哲学等角度解析黑泥的逻辑。

  可是,有的时候,热诚并不一定能带来好的结果,事与愿违才是常态。

  好几年过去,阿吉娜的研究不能说收获颇丰,只能说一无所获。

  从那天之后,黑泥又回到了以前那种,对外界毫无反应,慵慵懒懒的状态中。

  时间一天天、一年年过去,它身上再没出现任何变化,那一天的光景仿佛是昙花一现的幻觉。

  再过去一段时间。

  得不到反馈,各方研究团队纷纷退出,这个项目最后又只剩阿吉娜自己一个人了。

  但阿吉娜没有气馁,或者说,她早就习惯独自工作的孤独氛围了。

  亲眼见过黑泥暴走的她,显然更有信心。

  “哈哈,一群半途而废的傻瓜!他们什么都不懂,明明真正的宝藏就在眼前啊,你说是吧,小黑?”

  她端着记录仪器,绕着收容罐绕圈踱步,嘴里喃喃自语。

  “小黑”是她给罐中黑泥取的名字,很符合它黑漆漆的形象。

  “小黑,把你的秘密告诉我吧,这里就你和我,我不会告诉别人的,好吗?”

  她尝试口遁劝说。

  “……”但黑泥不为所动。

  “小黑,和我说说话吧,求你了!”

  “……”黑泥无动于衷。

  “我可以放你离开,放你回结晶层,甚至…是去外边,只要你开口说句话就行,小黑,你有在听吗?”

  她尝试利诱。

  “……”

  但依然失败。

  黑泥就像是一团死物,对外界信息全无反馈。

  就这样,视频日志千篇一律,时间往后流逝。

  ……

  很快,时间来到蓝星年的20年后。

  阿吉娜的研究工作依然没有太大进展。

  对一位只有二阶的超凡者来说,哪怕有寰宇联盟的基因改良技术,寿命远比短生种更长,二十年对她来说,也算大半个青春了。

  屏幕上,阿吉娜明显憔悴了许多,容貌与年轻时差别甚大。

  而且,她眼神中的光彩已经不再。

  星火抿了抿嘴唇,看得都有些心疼了。

  二十年如一日,埋头在没有回报的枯燥工作中,是个人都得心灰意冷。

  但星火在这里停下,神色认真地点开新一篇视频日志。

  原因无他。

  因为这条日志很长,足足有三个小时。

  等了二十年,阿吉娜的研究终于有突破了吗?

  “啊这……”

  视频入幕,星火就绷不住了。

  只见一个披头散发,眼神迷离,脸蛋晕着红霞的女人,软倒在收容罐下方,正拿着某种“烈性饮品”往自己喉咙里灌。

  阿吉娜似乎在借酒消愁。

  迷迷糊糊的哭腔传来:

  “那群…老东西,可恶!我…我不干了还不行么,谁稀罕这狗…狗屁地方啊!”

  “呜呜…可恶可恶可恶!!”

  她的项目废弃申请被驳回了,上头命令,让她继续对“特殊污染个体”的解析研究。

  哪怕任谁都知道,没有其它变数的话,再继续研究20年,多半也不会有任何成果了。

  于情于理,阿吉娜都应该放弃,而她也确实有这个准备。

  然后……她的申请被单方面驳回了。

  原因她知道,无非是上头的某些人想给她一点“教训”。

  阿吉娜本尊的身世,和那位可可爱爱的黑发赤瞳“阿吉娜”的说辞大差不差——

  她是来自某个偏远星系的人才,一路披荆斩棘,花了很大努力才爬到如今的位置,但这期间,因为性格和操守原因,得罪了不少人。

  如今,她被这个项目缠住了手脚,她的仇人和竞争对手们自然要抓住机会,不可能放她轻松脱身。

  于是乎。

  曾经美名远扬的天才,被锁在第七孵化中心,日复一日地重复着一件没有意义的工作,不得解脱。

  无意义的空虚消磨了她的才情,时光消散了她的名声。

  她越来越感觉到,自己快要变成一个普通人,甚至是一个废物了。

  所以,在又一次申请被驳回后,她心态崩了,醉倒在实验室里,像个受伤的孩子似地嚎啕大哭。

  “……”

  虽然阵营和立场不同,但这家伙确实挺让人心疼的。

  星火为她感到心疼。

  随着她把视频进度条往后拖,画面中的阿吉娜也跟着滚来滚去。

  太夸张了,丑态百出,简直是黑历史!

  星火有些不理解,这黑历史不删,是为了留着日后回味吗?

  她继续往后面看。

  很快,误会解除。

  因为……画面中出现了惊悚的一幕。

  只见,视频中的阿吉娜衣衫不整地靠坐在收容罐底座上,一边咕噜咕噜地往肚子里灌酒精,一边向罐子里那位沉默的老朋友大倒苦水。

  哭哭啼啼的模样真是我见犹怜。

  “小黑,你…你说他们是不是很过分,很该死?”

  黑泥:“……”

  “我知道,他们就是嫉妒我的才华,嫉妒我年轻又聪明,看我没背景,才欺负我!”

  黑泥:“……”

  “小黑!你说句话呀!”

  黑泥:“……”

  “呜呜…呜哇,连你也欺负我!呜呜呜……”

  说着哭着骂着,她完全醉了,嘴里呓语着,绯红的脸蛋贴在收容罐外壁上,暗自神伤。

  寂寞的实验室里,只有玻璃上的倒影,以及罐中的软绵绵黑泥,静静地陪伴她。

  “阿吉娜…你……真是个笨蛋。”

  “你的矜持一文不值,装什么清高啊……”

  “明明…只需要笑一笑,把那些蠢猪哄开心,你想要什么…就能有什么的,干嘛把头抬那么高,给自己……找不痛快呢?”

  “哈哈哈…真蠢…”

  “阿吉娜,你真蠢啊。”

  “阿吉娜……”

  朦朦胧胧中,她好像是把玻璃上的影子当成了一个可以倾诉的朋友,露出了心底脆弱的一面。

  影子朋友当然是不可能回应她的。

  但……罐子里的“朋友”就不一定了。

  视频画面上可以看到,在阿吉娜说出某句话后,罐里的黑色物质突然向着靠近她的一侧靠拢,并慢慢爬了起来,像是隔墙与她倚靠在一起。

  有了漆黑底色映衬,玻璃上的倒影更清晰了。

  但阿吉娜的意识已经快要飘远了,眼皮越来越重……

  “阿…”

  “阿…吉……娜。”

  朦胧中,似有谁在呼唤,声音断断续续,懵懂、温暖,令人安心。

  阿吉娜心中好奇,强撑着精神,将眼皮撑开一条缝,视线寻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却只看见与自己咫尺相隔的镜中倒影。

  呵呵,自己吓自己。

  她正要闭眼。

  那漆黑的倒影却忽然动了一下,像个好奇的孩子,端详着她。

  “!!!”

  阿吉娜后颈发凉,酥痒感直窜脑门!

  上帝视角,通过广角镜头,星火看得清楚——

  罐中那团软乎乎的黑泥,不知何时已经变了外形,有了与人类女性有七分相似的轮廓。

  从它的嘴里,断断续续蹦出几个音节,像是牙牙学语:

  “阿…吉…娜。”

  “啊呀!!”

  阿吉娜吓了一跳,酒劲瞬间就醒了,连滚带爬地窜了出去。

  几秒钟后,她冷静下来,心底涌出无边欣喜!

  “小黑!你真的说话了!”

  她爬回收容罐旁边,手掌贴着玻璃:“你真的有自我意识!我的研究方向是对的!”

  此刻,她内心的阴霾一扫而空,科学家的狂热重新占据上风。

  但是这一次,罐中黑泥却没有回应了,甚至像是失去了交流兴趣似的,外形缓缓塌陷,从少女人形重新变回了黑色软泥。

  阿吉娜慌了。

  “不!不不不!!小黑!!”

  “看着我!再和我多说说话,求你了!!”

  她大声叫唤着,用力拍打收容罐,尝试吸引黑泥的注意力,却无济于事。

  怎么办!?

  她又慌又怕,不愿放过这来之不易的转机,于是大脑飞速运转,将醉酒期间的记忆来回翻阅,尝试找到诱发“小黑”开口的契机。

  “!!”

  她想到了。

  诱发黑泥产生变化的,应该是她刚才的某句话。

  结合对方变形后的外观,她对自己的猜测十分肯定!

  “咕噜。”

  她强忍着兴奋,咽了咽口水。

  然后,她轻声开口:

  “阿吉娜?”

  “……”

  “阿…吉…娜。”

  果不其然,当她对黑泥喊出自己的名字后,黑泥立刻就有了反应,摇摇晃晃地立了起来,变成女性外形,并用断断续续的声音回应了她。

  “阿…吉…娜。”

  它不断重复。

  真是奇怪。

  就好像……它把“阿吉娜”当成了自己的名字。

  阿吉娜不理解,作为当事人,她与罐中黑影对视着,心中忽然升起一种奇异的感觉。

  罐子里困住的,好像不是别人,而是……她自己?

  就好像是…在照镜子!?

  镜子?

  为了验证,她挥了挥右手——罐中黑泥歪了歪脑袋,似在疑惑,然后…也挥了挥右手。

  同步率可以说是非常差了。

  并非倒影。

  可是,这怪异的第六感是怎么回事?

  阿吉娜揉了揉太阳穴。

  感官和理智出现错位,让她感到头晕目眩。

  “我被它影响了?”

  她很快反应过来。

  罐中黑泥是某种不知名孽种,有干扰人类灵性的能力,而且这种干扰是趋近于本能、无视理智的。

  “也许……”

  阿吉娜将脸贴在收容罐上,与罐中黑影隔墙相望。

  “我可以试着理解这种干扰,顺藤摸瓜,解开你的本质。”

  “……”

  黑影没有回应,只眨巴眨巴眼睛,静静看着她。

  阿吉娜:“小黑。”

  黑影身形一软,倒了下去。

  阿吉娜:“阿吉娜?”

  黑泥听见呼唤,又摇摇晃晃地爬了起来,变成女性模样。

  “嗯,真乖~”

  阿吉娜嘴角勾起笑容。

  果然,只要自己用“阿吉娜”呼唤它,它就会模仿自己的样貌,变成人形。

  不,不完全是。

  联想到刚刚那种“照镜子”的错觉,她有了新的猜想。

  让黑泥起反应的,或许不是“阿吉娜”这个名字,而是“她自己的名字”。

  这很容易验证。

  她清了清嗓子,一连又说了好几个人名,果然如她所料,黑影并没有变成其他人的样子,而是又变回了原型。

  “果然!它是在模仿我!”

  “准确地说,只要我将自己的名字赋予它,它就能变成我!”

  “哈,太神奇了!”

  “哈哈,哈哈哈哈!”

  “……”

  视频日志后面的内容,都是阿吉娜独自一个人的疯言疯语,还有狂笑。

  她已经被这个项目困住了太久,偶然的契机,让她看到了突破的希望,因此情不自禁。

  一时的困顿又怎样?待自己解开黑泥之谜,功成名就时,一定要让那些小瞧自己的人付出代价!

  “加油,姐妹!”

  星火在屏幕外,暗暗为阿吉娜女士加油。

  明明是来找情报的,她看着看着反而自己代入进去了,迫不及待想要看下一集!

  点开下一集。

  【生物信息识别失败,请输入密码:________】

  “啊?”

  星火挠头。

  该死,后面的内容怎么需要vip了,正到精彩的地方呢!

  她不知道密码,但是无妨,区区高级信息加密,对智灵而言形同虚设。

  十秒钟后,系统弹窗消失,加密失效。

  星火点开下一集,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