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递过来一张名片。
名片是烫金的，纸质极好。
上面只有一个名字：陈立。
底下是一串省城的电话号码，没有任何头衔和单位。
“陈先生，有事？”周秦没有接那张名片。
“是有点事。”陈立也不尴尬，自然地把名片收了回去，“听说周秦同志最近在建材方面，遇到了一点小麻烦。”
“现在解决了。”
“是，解决了。”陈立点点头，笑容不变，“刘厅长很欣赏你，王厂长也很有诚意。但是，周秦同志，水泥和钢筋，是盖不起一栋完整的房子的。”
“你还需要沙子，石子，电线，玻璃，油漆……很多很多零碎的东西。”
“这些东西，刘厅长可管不了。而安阳县，乃至周边几个市，能供应这些东西的老板们，最近，可能都会很忙。”
他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说一件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
但这平淡的语气里，却透着一股让人脊背发凉的寒意。
这是威胁。
赤裸裸的，却又包装得彬彬有礼的威胁。
断供。
他们要用这种温水煮青蛙的方式，把他那栋“神仙房子”，活活拖死在工地上。
“周秦同志是个聪明人。”陈立看着周秦，缓缓说道，“其实，我们之间，没有必要成为敌人。恰恰相反，我们可以成为最好的合作伙伴。”
“你的方便面厂，你的建筑队，都需要一个更广阔的平台。而我们，恰好能提供这个平台。”
“你只需要，把你的聪明才智，用在我们指定的地方。至于回报，我可以保证，会比你现在拥有的一切，多一百倍，一千倍。”
他这是在招安。
打一巴掌，再给一颗甜枣。
“如果我说不呢？”周秦掐灭了烟头。
“那太可惜了。”陈立脸上的笑容终于淡了一些，“周秦同志，你是个有才华的人。我个人，非常不希望看到，一块美玉，因为太硬，最后被活活碰碎。”
他重新坐回车里。
“我的名片，随时有效。希望下次见面的时候，我们能坐下来，喝杯茶。”
黑色的轿车，悄然驶离。
郭卫民开着吉普车过来的时候，正好看见那辆车的尾灯消失在街角。
“周秦，刚才那是谁啊？看着不像好人。”
“一个想请我喝茶的人。”周秦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回村。”
吉普车回到石古村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整个村子都睡了，只有远处工地上那栋建筑的轮廓，在月光下像一头沉默的野兽。
周秦家的那扇窗户里，还亮着一盏昏黄的灯。
他推开门，屋子里，郑苏月正坐在桌边，借着灯光，给儿子织一件小毛衣。
听到开门声，她抬起头，脸上没有丝毫的困倦和不耐。
“回来了。”
“嗯。”
周秦把外套脱下，一股寒气从他身上散开。
郑苏月站起身，很自然地接过他的外套，挂在墙上，又转身进了厨房。
很快，厨房里就传来了切葱花的声音，和锅碗瓢盆轻微的碰撞声。
周秦走到里屋，儿子睡得正香，小脸红扑扑的，嘴里还砸吧着，不知道在做什么美梦。
他俯下身，在儿子额头上轻轻亲了一下，心里那份在省城和县城里沾染的杀伐之气，瞬间就消散得无影无踪。
他走回外屋，郑苏月已经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出来了。
白色的面条，卧着一个金黄的荷包蛋，上面撒着碧绿的葱花，香气扑鼻。
“快吃吧，给你窝了个鸡蛋。”她把筷子递给他。
周秦坐下来，拿起筷子，大口地吃了起来。
面条很烫，暖意顺着喉咙，一直流进胃里，驱散了他身上所有的疲惫和寒冷。
郑苏月就坐在他对面，安安静静地看着他吃，手里又拿起了那件没织完的小毛衣。
“事情……都办好了？”她轻声问。
“办好了。”周秦把碗里的面汤都喝得干干净净。
“那就好。”
她没有再问任何细节。
没问他去了哪里，见了谁，遇到了什么麻烦。
她只是看他吃完了，就起身去收拾碗筷。
周秦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忽然涌上一股暖流。
他走过去，从背后，轻轻地抱住了她。
郑苏月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就放松下来，靠在了他怀里。
“苏月。”
“嗯？”
“没什么。”周秦把脸埋在她的颈窝里，闻着她头发上淡淡的皂角香，“就是想抱抱你。”
他什么都没说。
没说刘厅长的敲打，没说赵峰的狼狈，更没说那个叫陈立的男人，和那份豺狼的请柬。
这些事情，他一个人扛着就够了。
他只想让她，和孩子，永远活在这片温暖的灯光下。
“累了就早点睡吧。”郑苏月转过身，抬手抚平他眉间的褶皱，“你看你，眉头又拧起来了。”
周秦握住她的手。
“好。”
这一刻，什么省城，什么建材，什么豺狼虎豹，都离他很远。
他拥有的，就是眼前这个女人，和屋里那个熟睡的孩子。
这就是他的全世界。
谁想毁掉它，他就跟谁拼命。
夜深了，郑苏月手里的毛线针停了下来。
她抬起头，看着坐在桌子对面的周秦，昏黄的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灯火，手指无意识地在粗糙的木桌上画着圈。
他不说，她便不问。
她只是站起身，走到他身后，伸出双手，轻轻按在他的太阳穴上。
她的手指很巧，力道不轻不重，带着一股安宁的暖意，一点点揉开了他眉宇间的紧锁。
“是不是又有人找麻烦了？”她还是问了，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
周秦抓住她的手，把她拉到身前，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他把脸埋在她的肩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全是她身上那股好闻的皂角味。
“没事。”他的声音有些闷，“就是一群苍蝇，嗡嗡叫得烦人。”
郑苏月没再说话，只是伸出手，一下一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就像哄着怀里睡熟的儿子。
她不懂什么叫豺狼虎豹，也不懂什么叫利益网络。
她只晓得，自己的男人在外面为这个家遮风挡雨，那她就要在家里，为他点一盏永远不会熄灭的灯。
名片是烫金的，纸质极好。
上面只有一个名字：陈立。
底下是一串省城的电话号码，没有任何头衔和单位。
“陈先生，有事？”周秦没有接那张名片。
“是有点事。”陈立也不尴尬，自然地把名片收了回去，“听说周秦同志最近在建材方面，遇到了一点小麻烦。”
“现在解决了。”
“是，解决了。”陈立点点头，笑容不变，“刘厅长很欣赏你，王厂长也很有诚意。但是，周秦同志，水泥和钢筋，是盖不起一栋完整的房子的。”
“你还需要沙子，石子，电线，玻璃，油漆……很多很多零碎的东西。”
“这些东西，刘厅长可管不了。而安阳县，乃至周边几个市，能供应这些东西的老板们，最近，可能都会很忙。”
他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说一件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
但这平淡的语气里，却透着一股让人脊背发凉的寒意。
这是威胁。
赤裸裸的，却又包装得彬彬有礼的威胁。
断供。
他们要用这种温水煮青蛙的方式，把他那栋“神仙房子”，活活拖死在工地上。
“周秦同志是个聪明人。”陈立看着周秦，缓缓说道，“其实，我们之间，没有必要成为敌人。恰恰相反，我们可以成为最好的合作伙伴。”
“你的方便面厂，你的建筑队，都需要一个更广阔的平台。而我们，恰好能提供这个平台。”
“你只需要，把你的聪明才智，用在我们指定的地方。至于回报，我可以保证，会比你现在拥有的一切，多一百倍，一千倍。”
他这是在招安。
打一巴掌，再给一颗甜枣。
“如果我说不呢？”周秦掐灭了烟头。
“那太可惜了。”陈立脸上的笑容终于淡了一些，“周秦同志，你是个有才华的人。我个人，非常不希望看到，一块美玉，因为太硬，最后被活活碰碎。”
他重新坐回车里。
“我的名片，随时有效。希望下次见面的时候，我们能坐下来，喝杯茶。”
黑色的轿车，悄然驶离。
郭卫民开着吉普车过来的时候，正好看见那辆车的尾灯消失在街角。
“周秦，刚才那是谁啊？看着不像好人。”
“一个想请我喝茶的人。”周秦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回村。”
吉普车回到石古村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整个村子都睡了，只有远处工地上那栋建筑的轮廓，在月光下像一头沉默的野兽。
周秦家的那扇窗户里，还亮着一盏昏黄的灯。
他推开门，屋子里，郑苏月正坐在桌边，借着灯光，给儿子织一件小毛衣。
听到开门声，她抬起头，脸上没有丝毫的困倦和不耐。
“回来了。”
“嗯。”
周秦把外套脱下，一股寒气从他身上散开。
郑苏月站起身，很自然地接过他的外套，挂在墙上，又转身进了厨房。
很快，厨房里就传来了切葱花的声音，和锅碗瓢盆轻微的碰撞声。
周秦走到里屋，儿子睡得正香，小脸红扑扑的，嘴里还砸吧着，不知道在做什么美梦。
他俯下身，在儿子额头上轻轻亲了一下，心里那份在省城和县城里沾染的杀伐之气，瞬间就消散得无影无踪。
他走回外屋，郑苏月已经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出来了。
白色的面条，卧着一个金黄的荷包蛋，上面撒着碧绿的葱花，香气扑鼻。
“快吃吧，给你窝了个鸡蛋。”她把筷子递给他。
周秦坐下来，拿起筷子，大口地吃了起来。
面条很烫，暖意顺着喉咙，一直流进胃里，驱散了他身上所有的疲惫和寒冷。
郑苏月就坐在他对面，安安静静地看着他吃，手里又拿起了那件没织完的小毛衣。
“事情……都办好了？”她轻声问。
“办好了。”周秦把碗里的面汤都喝得干干净净。
“那就好。”
她没有再问任何细节。
没问他去了哪里，见了谁，遇到了什么麻烦。
她只是看他吃完了，就起身去收拾碗筷。
周秦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忽然涌上一股暖流。
他走过去，从背后，轻轻地抱住了她。
郑苏月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就放松下来，靠在了他怀里。
“苏月。”
“嗯？”
“没什么。”周秦把脸埋在她的颈窝里，闻着她头发上淡淡的皂角香，“就是想抱抱你。”
他什么都没说。
没说刘厅长的敲打，没说赵峰的狼狈，更没说那个叫陈立的男人，和那份豺狼的请柬。
这些事情，他一个人扛着就够了。
他只想让她，和孩子，永远活在这片温暖的灯光下。
“累了就早点睡吧。”郑苏月转过身，抬手抚平他眉间的褶皱，“你看你，眉头又拧起来了。”
周秦握住她的手。
“好。”
这一刻，什么省城，什么建材，什么豺狼虎豹，都离他很远。
他拥有的，就是眼前这个女人，和屋里那个熟睡的孩子。
这就是他的全世界。
谁想毁掉它，他就跟谁拼命。
夜深了，郑苏月手里的毛线针停了下来。
她抬起头，看着坐在桌子对面的周秦，昏黄的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灯火，手指无意识地在粗糙的木桌上画着圈。
他不说，她便不问。
她只是站起身，走到他身后，伸出双手，轻轻按在他的太阳穴上。
她的手指很巧，力道不轻不重，带着一股安宁的暖意，一点点揉开了他眉宇间的紧锁。
“是不是又有人找麻烦了？”她还是问了，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
周秦抓住她的手，把她拉到身前，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他把脸埋在她的肩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全是她身上那股好闻的皂角味。
“没事。”他的声音有些闷，“就是一群苍蝇，嗡嗡叫得烦人。”
郑苏月没再说话，只是伸出手，一下一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就像哄着怀里睡熟的儿子。
她不懂什么叫豺狼虎豹，也不懂什么叫利益网络。
她只晓得，自己的男人在外面为这个家遮风挡雨，那她就要在家里，为他点一盏永远不会熄灭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