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松风老道-《道起五脏观:我在九十年代当天师》

  午时三刻一到,日头正烈。

  松风老道不再迟疑,拂尘一摆,声如金石坠地:“吉时已至,属龙属虎者,入位,起棺!”

  树荫下那八名早已候着的精壮汉子应声而出,赤着膊,露出古铜色的脊梁,肌肉虬结,大步流星行至坟坑边缘站定,排成一列。

  虽都是十里八乡力气最大的,但此刻面对这口邪门的棺材,人人脸上都透着一股子紧绷。

  老道已肃然登上一早搭好的简易法台。

  他那徒弟孙淼,一个面容精干的中年人,恭敬地捧上一顶玄色云纹道冠。

  老道双手接过,郑重戴上,顿时添了几分威仪。

  孙淼又递上一柄油光暗沉、雷击木心所制的桃木剑。

  老道持剑在手,神色凛然,口中念念有词,皆是晦涩古咒。

  只见他并指如刀,在桃木剑锋上倏然一抹,指尖竟隐有微光流转,带起一丝极淡却纯正的真炁附于剑上。

  这微末光华,在炽烈阳光下,常人难见,却逃不过齐云的眼睛。

  “步罡踏斗!”老道低喝一声,脚下踩出玄奥步法,身形游走,桃木剑随之舞动,划破空气,带起呜呜风声。

  剑势陡然一凝,剑尖疾刺,精准地将法坛上一沓黄纸符箓刺穿!

  紧接着,剑尖一挑,引向旁边燃烧的烛火。

  轰!

  符纸瞬间燃起,化作一团幽蓝色火焰,旋即又熄灭,只剩片片灰烬,簌簌落下。

  孙淼早已备好八只白瓷碗,内盛清水。

  老道剑尖轻颤,引导着那尚未散尽的符灰,均匀分落入八碗清水之中,清水立时变得浑浊,泛着一种奇异的灰黑。

  紧接着,孙淼又从一旁汉子手中接过一只雄健异常、鸡冠血红似火的大公鸡。

  那公鸡似知大限将至,拼命扑腾挣扎,咯咯厉叫。

  孙淼手法麻利,一手紧握鸡翅鸡头,另一手短刀寒光一闪,鸡颈顿时被割开,滚烫的鸡血汩汩涌出,滴答落入那水碗之中。

  灰水遇血,竟不融合,反而如墨入水般丝丝缕缕晕开,碗中液体变得暗红深沉,透着一股腥甜与檀香混合的古怪气味。

  “此乃‘辟煞守阳汤’!可护持尔等一时,免受阴煞侵体!”老道声如洪钟,剑尖连点,示意那八名壮汉上前。

  孙淼立即用新毛笔蘸取那符血混合物,依次点在八名汉子的眉心。

  一点暗红落下,汉子们皆感眉心一凉,似乎有一股微弱的热流渗入,驱散了周遭莫名的阴冷之气,心中忐忑稍安。

  这边老道开坛做法,符火血祭,步骤繁复而充满古意,看得周围那二三百看客目不转睛,大气都不敢出,只觉得比城里唱的大戏还要精彩百倍,若非场合肃穆,几乎就要拍手叫好。

  今日这热闹,确是来着了!

  混在人群中的齐云,负手而立,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在他眼中,这松风老道确是个受箓有修为的真道士,并非江湖骗子,那桃木剑上附着的稀薄真炁做不得假,只是修为浅薄,在这光天化日之下,那点真炁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

  他暗自思忖:“若这老道真能凭本事料理了,倒也省得我出手,正好赶路。”

  心思转动间,他便侧头向身旁一个看得津津有味的老乡打听:“这位老哥,这周家究竟是做了何等天怒人怨的缺德事,能惹得祖坟都不安宁?”

  那老乡正看得入神,闻声扭头,见齐云面生,口音也非本地,顿时来了谈兴,压低声音道:“嘿!外乡来的吧?

  你可算问对人了!这周家啊,缺德事做尽喽!”

  他左右瞅瞅,见无人注意,便唾沫横飞地数落起来:“霸占邻村李老汉家那三亩水浇地,硬说是他家的,逼得李老汉上了吊;放印子钱,利滚利,王五还不起,被打折了腿,老婆也被拉去抵债,没两天就投了河;这还不算最损的,周家那老杀才……”

  他指了指远处那被搀扶着的周老头,“看上卖豆腐老杨家的闺女,硬抢进府里做了第七房小妾,人家闺女刚烈,抵死不从,当夜就吊死在周家后院的桃树上了!

  听说…听说死前还被那老东西喂了药,要拿她…拿她养什么‘阴枣’!作孽啊!真是头顶流脓,脚底生疮——坏透了!”

  周围几人闻言也凑过来,纷纷补充,个个义愤填膺。

  齐云静静听着,面色平静,眼神却一点点冷了下去。

  正当众人八卦得兴起时,坟坑那边,老道已完成了仪式。

  八名点了“辟煞守阳汤”的壮汉,深吸一口气,跳下坟坑。坑内空间本就不大,八人下去更显拥挤。

  他们先将粗长的麻绳套住棺材首尾,打好结实的抬杠结。

  “一、二、三——起!”

  号子声响起,八条汉子同时发力,额头上青筋暴起,浑身肌肉块块虬结,脚下的泥土被踩得深深下陷!

  然而那口黑漆棺材,竟如同生了根,与大地连为一体,纹丝不动!

  “咦?邪门了!”

  “再加把劲!喝!”

  众人再次发力,脸憋得通红发紫,棺材依旧稳如泰山,甚至连晃都未晃一下。

  “奇怪了!这棺材好沉啊!”一个汉子喘着粗气喊道。

  “该不会…该不会里面......”另一人吃力地接口,声音里已带了惊疑。

  坟坑上的松风老道面色骤然一沉,眉头紧锁。

  “道长,这…这会不会是棺材里的家父…不想走?”

  周家老头凑过来,声音发颤地问。

  老道不言,取来三根线香点燃,亲自跳入坟坑。

  他示意壮汉们稍安,自己则小心翼翼地将三根燃烧的线香,轻轻插入棺前坟土中。

  坟坑内外,一时间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盯着那三炷香。

  坑里的壮汉们更是度秒如年,冷汗顺着脊梁沟往下淌,生怕那棺盖突然炸开,跳出个什么玩意儿来。

  时间缓慢流逝。

  线香静静燃烧,烟气笔直上升。

  终于,香灭了。

  竟是清晰无比的两短一长!

  人怕三长两短,香忌两短一长!

  此乃大凶之兆!

  老道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他重新上坑,快步走到周老头身边,压低声音,语速极快:“周老爷,情况不妙!

  棺中阴煞之气极重,已勾连地脉,借了大地之力,故沉重异常,非凡力能抬动!里面那位怕真的生出变故!

  如今全靠今日午时阳气与众人阳气压制,它才不敢异动。

  为今之计,唯有……即刻焚毁,以绝后患!”

  “什么?烧…烧了?”

  周老头闻言,如遭雷击,脸色惨白,连连摆手,“不可!不可啊!道长!迁坟已是大不敬,若再焚尸,我周家还有何颜面在武陵立足?

  必被乡邻唾骂百年!您…您再想想办法,花多少钱都行!”

  老道面露难色,沉吟片刻,方道:“若执意要迁……唯有先设法封住煞气,短暂切断其与地脉的联系,再以墨斗弹线,重重封印棺木,或可一试。但这需耗费极大心力,且风险不小……”

  就在老道与周老头低声商议对策之时,齐云轻轻一叹:“看来,还是得我出手啊,速战速决,然后还要赶路!”

  心意既定,齐云当即迈步,分开人群,径直朝着坟坑方向走去。

  方才与他八卦的那老乡吓了一跳,急忙拉扯他衣袖:“哎!后生!你作死啊!周家不让过去!冲撞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周家势大,回头收拾你!”

  齐云头也不回,只淡然一笑:“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