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责任重大-《新林海雪原》

  秦虎先把心里的野望放下,四个人流利的英语聊得倒是很投机,只是因为杜月笙邀请的原因,秦虎自己不往深里说,三个人谁也没敢问秦虎的身份和投资美股的具体想法,大家高高兴兴吃了个午餐,最后秦虎让餐厅给三人每人打包了一份带走,还悄悄往小陶的那个袋子里塞进去20块大洋,算是为他万里顾家的一点儿心意,也算是对刚才首席分钱的一个小态度了……

  下午的拍卖会有点儿小意思,一开槌那就是火热的场景儿,第一件拍卖品,那座小块的玉山拍出了四千多大洋的高价,秦虎躲在最后面瞧见了杜月笙回望过来的眼神儿,他都怀疑这是杜月笙安排的哄抬物价了……

  刚刚对拍卖会提起点儿小兴趣,秦虎就瞧见午餐会上那个小陶跑了回来,站在门口四下里踅摸,起身对着他摆摆手,这家伙蔫不悄地过来就坐在了秦虎身边,一声不吭拔着脖子就望向了拍卖台。

  就这样沉默了片刻,而后两人对望一眼,几乎是异口同声儿,“你对这个也有兴趣?”

  然后两人扎头都乐了……

  秦虎笑笑还是先接了下去,“我带着几个弟兄来开眼瞧热闹的,陶大哥咋又跑回来了?”

  “回来谢谢你!还得嘱咐你这少掌柜的,千万别去美国炒股票!”

  “哦?陶大哥,说说你的道理。”

  “唉,你听我的没错!美国证券市场里资本大鳄资金庞大,消息灵通,再加上十倍二十倍的杠杆,不是咱中国人那几个小钱儿扑腾的地方,一个小闪失,连个渣渣都剩不下!少掌柜您跟杜老板有关系,随便在上海搞点儿啥买卖都能赚,何苦漂洋过海把钱扔给洋鬼子。”

  秦虎低头略略沉思,这个小陶人品还不错,然后就问道:“陶大哥怎么称呼?能给我说说你在美国炒股的经历吗?”

  “我叫陶文澜,是芝加哥大学毕业的,学的是经济统计学,整天跟数字大交道,毕业后在华尔街找了个代理交易员的工作,就是每天替客户跑去交易所下单交割,1924年初回的上海,前面两年都泡在美国证券市场里……”

  “那文澜大哥,你对美股怎么看?现在是该做多还是做空?”

  “嘿嘿,少掌柜,看你还是不死心啊!我得给你多说几句,听你这样问就是外行了……”

  陶文澜拉着秦虎往后排挪了挪,找个略略清净点的地方坐下,秦虎还是先问了出来,“问你们这些专家不都是这样问吗?午餐会时席大哥和梁大哥不也是争论的这个?而且我听着都很有道理的。”

  “嘿嘿,他们俩老哥是做分析员的,分析的是宏观经济和各方的消息,分析报告给我们这些交易员做参考,他们的工作讲究理论和逻辑。我们做交易员的不一样,多头因素和空头因素我们都看,可股票投机中这个却不是最重要的,因为在市场上做交易的人群受到许多复杂因素影响,还有大资金悄悄的炒作,市场上许多时候是不讲逻辑的,那是疯子们扎堆的地方,所以做交易的最最重要的是发现市场上悄悄形成的趋势,好的交易员凭的不是知识和逻辑,是靠的嗅觉和机敏……”

  “哦,那么说理论和逻辑没用喽?”

  “有用有用,那些东西也是推动市场趋势的重要因素,但那些东西又不是绝对的!我可以同时找到许多对立的因素,靠这个难以判断多空的趋势。比如席经理说美国新兴产业蓬勃发展,汽车、电器、飞机等行业一片繁荣,可传统工业却有了收缩的趋势,造船、纺织行业最近三年一直在收缩兼并之中,失业人口反而是在增加的,美国农业方面也在不断萎缩之中。失业增加,消费水平降低,谁去买那些新产品?”

  “文澜大哥,你说的这些情况准确吗?”

  “我的同学家里就有做纺织行业的,也有农场主,原来他们几个从来不跟我谈股票,没兴趣!今年已经给我两次来信了,家里的企业都被收购了,很便宜就卖掉了,他们现在反而想从股票里找些机会,叫我回去美国帮忙。要不是家里这个样子,我还真是想回去瞧瞧的……”

  “哦……文澜大哥,你是缺路费吗?”

  “唉,我是啥都缺啊!家里的好些铺子都卖掉了,堵了这五六年的亏空,还有四五千块的欠账要补上,父亲病恹恹的无法工作,母亲打个零工也就能挣个饭钱,两个妹妹都嫁出去了,也帮不上家里,我在这物品所虽然挣得也不多,可每月50块在上海也不少了,不敢离开啊!”

  “这物品所不是要关门了吗?”

  “是啊!就是在为这个发愁呢。”

  “文澜大哥,我要是给你一百万美元去美国投机股票,你能跟我保证不胡来吗?我是说,炒股赔了没关系,但你要把钱用在我让你用的地方。”

  这陶文澜眼睛猛然一亮,然后摇摇头又冷静下来,“少掌柜,我们初次相识,你这样的担子我不敢挑啊!一百万美元,在美国也是过上等人的日子,你可以在上海搞个进出口贸易的洋行,我的同学家里就是开冶炼钢厂的,我帮你做个代理,你有杜老板的照应,一样可以大赚的!何苦拿来去赌?”

  听着陶文澜劝说,秦虎心里一直在嘀咕,“你们有靠理论逻辑的,有靠敏锐嗅觉的,老子靠得是老天爷啊!拿那笔日元去拼一把,赌输了,对自己的队伍影响不会太大,可如果赌赢了,那个局面可就不敢想了……”

  想到这里,秦虎神情严肃地道:“文澜大哥,我给你两天时间考虑一下,如果你愿意帮我做事,我留在上海的人可以帮你把爹妈照顾好,每月按时给他们50块钱,帮你尽孝!你按照我的要求做了,赔干净了也没关系,回来我给你安排月薪100大洋的稳定工作,还会帮你把家里的债还了。但是,我要你真心换真心!你觉得自己管着那一百万美元资金能心思守正,就来税关码头的万安轮上找我。”

  “啊!少掌柜,您不去美国?”

  “嗯!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这陶文澜瞧着秦虎瞠目结舌的傻了……

  陶文澜一脑瓜子蒙圈地走了,下面就轮到秦虎几个发傻了,拉来的那百十件文物竟然拍出了近六十万大洋,老臭左边瞅瞅,右边瞧瞧,嗓子里咕噜噜在响,可一句整话儿都说不出来了……

  张维笑呵呵地过来,杜月笙也望着他在轻轻地笑,拍拍秦虎的肩头,张维戏谑道:“后悔不?臭小子。”

  秦虎呲开了一口整齐的白牙,“有了静公、张大哥和杜老板帮着,这回能救更多的人了!那些宝贝都找到了好人家收藏,我也放心了。接着还有重要的事情做,我是顾不上后悔啊!”

  “呵呵,后悔也来不及了!一会上去签个名吧?”

  “啊?”

  “江浙赈灾救助会和上海救助会的人都来了,一会儿把这些拍卖款项转给他们,静公说了,给你留个好名声。”

  “不不不,就以静公和杜老板的名义发吧,我们就不掺和了。”

  “嗯,那就以杭州博览会和上海工商界的名义转赠善款吧!明天我们来看看你那另一样宝贝……”

  秦虎几个回到船上,这下可热闹了,双喜这小子添油加醋地在给大家戏说老臭……

  “老臭哥见天儿地跟咱说他识货,见过好东西,他拿去万家的那个石头印章,今儿也卖了,老臭哥瞪眼在后头瞅着,开始那会儿,他跟俺们说,别看那玩意儿不大,最少也值个一两百块,到了上海这些大财东这儿,备不住就得四五百!咱们哥几个,呵呵,都信他……”

  “喜子,别他娘的卖关子,到底卖了多少啊?”

  “哥哥弟弟们,这回咱是真跟着涨了见识,四千五百块!老臭哥他可亏大了,万家老掌柜给了老臭哥哥20块……”

  “啥?!……”

  哈哈哈哈哈……

  大家随后是一阵子疯笑,成大午摆摆手让大家消停下来,回头对秦虎道:“少的,俺也给看傻了,为啥那个破石头值那么多啊?”

  秦虎轻笑一声开了口,“大家别笑老臭,对于这些历史文物,我们都是土鳖!拍卖会上说的清楚,那个物件儿年代久远,是大唐朝以前的东西,是高句丽王朝的一枚印章,距今有1300年以上了……”

  “高句丽是个啥玩意儿?”

  “好吧,我来给大家说说隋唐两代与高句丽的几番大战。”

  少当家的历史故事一开,把大家给讲了个拧眉瞪眼,听着那白骨如山、王朝颠覆的战争往事,一个个心潮翻涌,都仿佛置身于那遥远的战争画卷之中了……

  第二天的早训刚刚结束,大家洗洗擦擦刚换上衣装,陶文澜又早早跑到了码头上,瞅着这艘万安号就愣起了神儿,这不是两天前惹出大事的那帮家伙吗?

  秦虎船边上瞅着陶文澜那黑眼圈子,就知道这家伙一宿没睡,也不急着问他正事儿,开口把他叫上了船头,“来来,先一起吃点早饭。”

  “少掌柜,您就住船上?”…

  “是啊,跟弟兄们在一起。”

  船上的早饭也是简单,自己熬上一大锅稀粥,从码头小摊上买些油条、小笼包,二十多个人船头船尾嘻嘻哈哈中就开始了这一天。

  陶文澜瞧着这帮嘻哈的家伙端着个大碗在秦虎身边有说有笑的从桌上拿一样的吃食,心里就明白了几分,低着声音就问了出来,“少掌柜,您是带兵的?”

  秦虎呵呵一笑,“你是个精明人!他们都是我的兵,一个锅里抡马勺,一起出生入死的弟兄。”

  “你们好厉害!前两日这船……”

  “你也知道这事情?”

  “整个上海都嚷嚷遍了。”

  “嘿嘿,现在没事了,算是个误会吧……”

  “少掌柜,我昨晚一宿也没睡着,翻来覆去也想不明白,今天又跑过来,就想问您一句,少掌柜您是什么身份?为啥要那样去美国炒股票?我听明白了,才敢信您!”

  秦虎心中已经开始认同这个陶文澜了,他心思敏捷又不缺沉稳,有学识有能力还有个敦厚劲儿,尤其是他顾念亲人,是个自己愿意用的能耐人儿。

  “我们在北方有一支队伍,我是这支队伍的少当家,我读的是讲武堂,也多次去过欧洲和美国考察军政经济。这次来上海,是要跟浙江省政府主席张静江合作办一个军需制药厂……”

  “啊!人杰公?”【张静江,又名人杰,国人敬称】

  秦虎点点头,这时候他把张静江这杆大旗也抬了出来,就为了让这个陶文澜能分得清钱和前途哪头儿更重!

  “这个制药厂我们出资出技术,静公给予支持和帮助,一会儿他安排的人就过来试验药品,你有兴趣的话,可以跟着去看看!将来你也可以考虑去这个现代化的制药厂发挥你的一身学识。”

  “啊!那美国那边……”

  “这是两笔投资,不搭界的!我不能放下队伍的训练,还要盯着这个药厂,所以去不了美国。”

  “啊!少掌柜,您可真有钱。”

  “我做的这些事情,都不是为了我个人挣些钱去享受,也不全是为了我的队伍要发展壮大,更多的还是为了我们这个破破烂烂的国家,责任重大啊……”

  张维开着小车到了码头,静公安排的试药人已经等在了仁爱医院那边,杜月笙也从巡捕房里找了些受伤的人过去了医院,现在正在等着秦虎的药物到场了。

  老蔫、三泰、张快手带着陶文澜抱着药箱跟秦虎上了车,直奔法租界的新界过去,刚到望志路上的这家教会医院的门口,一个一身白衣白帽白口罩的女子已经等在了院子里,张维刚刚把汽车停稳,那女子的抱怨就来了,“咋就安排这么个破地方,为啥不去广慈医院?”

  “我说张大医生,大小姐,你就将就点儿吧。静公吩咐了,这次试药要保密,必须找医护条件差的,那才能看出来这药的效果。去家门口的广慈医院,条件倒是好了,咱能想咋试就咋试吗?咱可不是来住院看病的,杜月笙能联系好这里,那也是用了心的……”

  秦虎撇了一眼这女子,瞧不见她的面容,但肯定是个年轻人,听着张维的劝说,心里不禁有些失望!静公咋就安排过来个大学生?看来对这药也不算有多重视了……